融夏 第51节
忙得心力交瘁,晚上睡不着偶尔会跟z聊天,把马录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或许是老天帮忙,没过几天有位大神级别的律师找了过来,说他对马录的案子很感兴趣,想来做法援,免费为马录辩护。
这位班律师的大名沈半夏早就听说过,对他如雷贯耳,他的诉讼水平如果在国内排第二,那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但是近两年听说他已经早早退休享受生活,不再管诉讼案子了。
看来传言确实不可信。
沈半夏跟着去了班兴昌名下的律所,每天都会准时过来,听他分析案情,从各个角度讨论马录胜诉的可能性。
她感觉自己在班兴昌这里学到的,要比在学校里一年学到的知识还要多。
“老师辛苦了,您喝茶。”沈半夏狗腿地泡了茶端给班兴昌。
班兴昌看她一眼:“别这么叫我,我可没收你当学生。”
“啊,您没收吗?”沈半夏故作疑惑:“您这几天有问必答倾囊相授,那么用心地教我,不就是为了要把我培养成跟您一样厉害的大律师吗?”
班兴昌:“……”
“老师,您的教导我都有听进去,我一定好好学,不会给您丢脸的。”她笑得真诚。
班兴昌无奈摇头,心里腹诽段融的这位小未婚妻机灵的简直没边了,怪不得能把段融收得服服帖帖,为了她不惜三顾茅庐请他出山。
晚上下了雨,沈半夏从律所出来,去楼下一家便利店买了伞。
账户里的钱不多了,她不舍得打车,去前面搭公交。
走到一条幽僻的街道时,段融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在哪儿,他会开车过来接她。
沈半夏说了自己的位置,等挂断电话,她撑着伞站在路边,仰头看伞沿外的雨。路灯把雨丝照得争先恐后,像一场混乱的舞蹈。
她的小白鞋被地上的积水浸湿,雨水渗进去,两只脚湿湿的。想到有一天学校放学,天降暴雨,她没有带伞,爸妈去了外地出差,把她暂时交给了邻居照看。那家邻居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顾,一时把她忘了。
她没有带伞。每次带伞天就不会下雨,不带伞的时候偏偏下雨,她总是这样倒霉。
她冒着雨往外走,雨水淋湿她的头发、衣服、鞋子,脸上戴着的口罩也湿哒哒。
撑着伞的同学从她身边一路欢笑地跑过去,有人看到她被淋得落汤鸡一般,指着她笑,问她为什么不跑。
沈半夏觉得没什么可跑的,前面也在下雨,又不是跑起来就不会被淋了。
段融应该已经走了。在一场混乱的事故后,段家二公子段盛鸣断了两条腿,段融被段向德承认了血统。他已经好几天没来过学校了,校园论坛里的人说他不会再来了,要转去贵族高中读书。
可那天,沈半夏在走出学校不远后,看到了他。
段融撑了把黑色的伞,握着伞柄的手骨节突出,手背上青色静脉明显。在略冷的天气里穿了件短袖黑t,黑色长裤,脚上踩了双黑色板鞋。他常穿的衣服颜色不多,基本非黑即白,每每如是。
看到沈半夏,段融朝她走过来,伞帮她举过头顶。
“怎么淋湿了?”段融俯身,把她脸上粘的湿哒哒的头发拨开:“你爸妈没来接你?”
沈半夏睁着一双蕴着水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以后就要一个人回家了。”段融把伞放到她手里,让她握好。他一半身体到了伞外,背后t恤被倾盆而下的大雨顷刻间淋湿:“好好照顾自己,哥哥走了。”
段融把她脸上的雨水擦干净,起身,身体从伞下完全退出去。他不顾瓢泼般的大雨,迈步离开。
大雨争先恐后浇在他身上,把他干燥的身体浇得湿透。
地上溅起雨雾,遮挡住他的背影,他由深变浅,最后完全看不到了。
那是沈半夏年少时期最后一次见到段融,从那以后,有七年时间,段融彻底退出了她的生命,再也没有出现过。
很奇怪,段融明明只在她年少岁月里断断续续地出现过两个月,却让她放不下了七年。
喜欢他喜欢到一度觉得人生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的时候,只要想一想他,就会觉得其实还是值得的,因为这个荒芜人间里还有他。
雨一直没有停下的趋势,可能是路上堵车,一直不见段融过来。倒是马路对面停下来一辆车,很久没见的吴政从车上下来,朝她这边走。
沈半夏往后退,攥紧伞小跑着赶紧离开,或者起码到一个有很多人的地方。这边的街道安静得像个坟墓,连路灯都微弱。
“半夏!”吴政在后面喊她:“你跑什么,别跑了!”
沈半夏继续跑,跑得狼狈。风很大,吹着伞往后飘,她抓不住松了手。
湿凉的雨扑在脸上,随着奔跑的力度,雨滴砸在脸上很痛。身后像是有怪兽在追,她不能停,在深夜的街头没命地逃,直到脚下绊了一脚,她整个人摔出去,膝盖被坚硬的路面磕得掉了一大块皮,手心也磨破。
“半夏!”
吴政已经追了过来,在她企图爬起来时拽住她的胳膊:“你跑什么,我就是来跟你说句话而已。”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沈半夏想把他的手甩开。
“你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
吴政这人就像狗皮膏药,即使已经被明确告知她不可能喜欢他,还是一直死皮赖脸地追求。像这种男人内心大多数都很阴暗,沈半夏避之不及。
“你只要放过我,别再一直缠着我,我就不会讨厌你。”沈半夏去掰他的手。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话,就算是条狗都该知道羞耻了。吴政眼里滚过怒色,拽着她不肯放手:“沈半夏,就是因为你我才跟我女朋友分手的,你总要负责!”
“你神经病啊,我有让你分手吗?”
“不是你勾引我,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沈半夏想笑:“吴政,你就是个疯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今天一次性说清楚。如果还是要让我跟你在一起,我跟你说这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如果你继续再这样骚扰我,我一定会报警。”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报,”吴政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拽着往前拉:“软的不吃非吃硬的是吧,行,跟我走,我今天非把你关起来,让你知道厉害!”
沈半夏完全抵不过一个男人的力气,踉跄着被他往前拉。膝盖上流了大片血,血珠冒出来,被雨水混合着往下滑,掉进她鞋子里。
马路对面一阵风般跑过来一个男人,那人穿了身黑色的衣裳,黑衬衫,黑色西装裤,黑皮鞋,同样的黑色着装,但已是跟那年不同的打扮,多了种成熟的气质。
路上有辆车在暴雨里疾驰而来,眼见要撞到他,他一刻都没有迟疑,赶在千钧一发间跑过马路。
汽车司机心有余悸,都开出老远了还要探出车窗指着他骂:“你他妈不要命了!”
那人充耳不闻,依旧往前跑,极力缩短与沈半夏这边的距离,跑到护栏处单手一撑,身体已跃了过来,两步跑到吴政面前。
吴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手里拽着的女孩已经被段融抢了过去。
手中空了下,吴政回头,鼻子猛地一痛,脸上已经挨了那男人一拳,被打得直朝地上扑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大雨
吴政仰躺在地上, 大雨噼噼啪啪往下砸。他摸了摸脸上的血,艰难地爬起来。
段融还要动手,沈半夏怕他会惹上麻烦, 不想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她跟人打架,拉住他把他往后推,摇头:“我没事!我没事,你别生气。”
段融无法不生气,鹰隼般冷极了的双眸看向吴政。想到刚才开车过来, 他看见吴政在后头追着沈半夏, 害沈半夏跌了一跤,膝盖上跌出了血。
段融心情奇差,朝吴政走过去,一把拎住他衣领:“你他妈谁啊, 刚才你想带半夏去哪儿, 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吴政眼前一阵阵发晕, 人都看不清楚, 更说不出话来。
“老子问你你想带半夏去哪儿!”
段融冲着他脸又闷一拳,吴政摔趴下去, 脸上剧痛,嘴里涌出血。
段融狠起来的时候是真狠, 这源于他十八岁之前的成长经历,整日活在混混堆里的人, 虽然并没有沾染那些恶俗的气质, 但他全身上下都带着让人退避三舍的阴狠。
吴政好不容易缓过了点儿神,总算看清了这男人就是上次在海岛城市的酒店门口, 他看到的那个把沈半夏扯进怀里的人。
当时他只是远远觉得有个女孩很像沈半夏, 要走过去看看, 但段融事先把那女孩抱进怀里,掀起眼皮,满是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阻止他靠近。
那时候吴政以为自己眼花了,看错了人。
靠着在律所里挣工资吃饭的贫苦大学生,怎么可能跟段融牵扯上关系。
却原来是他想错了,那女孩真的是沈半夏,她真的搭上了段融。
吴政好不容易缓过口气,脑中飞快权衡了下现在的情况,决定认怂:“你误会了,我只是见这女孩一个人在雨里走,想送她回家而已。”
“想送她回家?”段融冷嗤:“老子现在送你回老家信吗?”
段融拿出手机拨电话,报案的同时抬头看路边的监控。很快警察过来,其中负责这片治安的警察队长认识段融,过来跟他打招呼。
段融一言不发朝他伸手,周队这才想起来,把带过来的一袋子药拿了出来。
“段融,这怎么回事,人你打的?”周队替段融打伞,又被他一个眼神示意,把伞换到了沈半夏头顶。
段融拿碘伏把沈半夏手上破皮的地方擦了擦,喷上药,贴上纱布,又半蹲下去给她处理膝上的伤口。
沈半夏全程一声不吭,只是疼得微微发抖,额上一阵阵地渗冷汗。
周队看得稀奇,段融还从来没有这么卑微地照顾过谁,大雨天里能半跪着给人处理伤口。
纱布粘好,段融起身,接过周队的伞替沈半夏举着,下巴朝半死不活的吴政那边一点儿:“那狗东西怎么判?”
周队:“这个还不好说。”
“我现在就让你先说。”
“这个……”周队琢磨了下措辞:“顺利的话,能关几天吧。”
“所以就是还有不顺利的情况?”段融虽然跟周队说话,眼神却一直放在沈半夏脸上。她唇色发白,身上一阵阵地抖,眼里光线稀薄,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段融把她搂过来,手臂横亘在她腰间,支撑着她的重量。
“毕竟他顶多属于猥亵未遂,这不好判。而且,”周队看了眼满脸是血的吴政:“你把他打得也太狠了,至于动这么大气吗,连累到你怎么办?”
“我没把他打死,就已经是看在你周队长的面子上了。”
段融把伞塞到沈半夏没受伤的那只手里,等她拿稳,抄着她腿弯把她抱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带她离开。
有警员看见他离开了现场,过来问:“周队,不用请他去警局吗?”
周队瞥这警员一眼:“这事儿你不用管。去盯着吴政,先带他去医院,别让他跑了。”
……
雨一直没有停下的趋势,且还在越下越大,砸在伞面上的声音很响。
沈半夏伸长胳膊替段融举着伞。她今天穿了件蓝色的裙子,露出的一条胳膊很细,在暗夜里泛着冷光色的白。胳膊上满是水珠,举了一会儿后手上就没力气了,手腕开始颤。
“不用给我撑,”段融低头看她:“给你自己撑。”
沈半夏不听,依旧把伞高举过他头顶。还好很快到了停车的地方,段融把她抱进副驾驶,从后座找了条毯子给她裹上,调低了椅背让她休息。
两个浑身全都湿透的人往车里带进一股水汽,沈半夏裙角有水滴往下滴滴答答地淌,弄脏了他昂贵的车。他全不在意,抽了纸巾给她擦脸上和脖子里的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