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大概是受到梦境的影响,陆安生看着那半边空落的床铺不由地有些晃神,定定地呆坐了十几分钟,才动作温吞地下了床。
昨天晚上到底是有些过分激烈,就连他这样的天生妖骨都觉得有些不堪重负,单是稍微地动了下姿势,就散架般地全身发疼。
等到陆安生清洗完毕后从浴室出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时近中午。
即便前一夜再过尽兴,以宿朝之的性子,十有八九已经一大早就抵达了集团。陆安生乖巧地没有去做打扰,一边考虑着今天的午餐菜单,一边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外面走去。
不料细碎的说话声遥遥传来,让他微微顿住了脚步。
客厅里的男人,正是本该身在集团的宿朝之。
此时他一只手拎着黑猫,正在跟这个张牙舞爪的小东西隔空对峙。
听到声响,宿朝之回头看了过来:你养的这只小东西是不是平日里被惯坏了,不就让它在猫包里呆了一个晚上,倒是整整闹了一早上的脾气。
陆安生看到宿朝之稍微晃了下神,闻言才想起来,昨天好像确实把莫川的猫包忘在了过道里,要是一直等到早上来人,怕是吹了一晚上的风。
陆安生:
宿朝之刚要再说什么,被拎在手里的莫川趁他转移注意忽然张嘴咬了一口,在松手的一瞬间用力一下挣脱就逃了出来,威胁状地喵呜了一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里面的客房。
单是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和那决绝的背影,陆安生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莫川这次是真的委屈坏了。
陆安生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抬头,只见宿朝之朝他招了招手:陆安生,过来。
这样的举动与记忆深处的画面隐约重合,陆安生眼底的眸色微微一晃,下意识地就已经顺从地迈开了脚步。
刚走近,宿朝之毫无预兆地伸手一拽,就将陆安生拖入了怀里,语调调侃地将手指送到了他跟前:真的是怎么样的主人养怎么样的宠物,怎么连猫都跟你一样,就喜欢咬人?
声音轻轻的,腻腻的,带着隐约下沉的尾音,撩得不行。
陆安生有些贪恋地看着咫尺的这张脸,也不回答,许久之后低笑了一声,伸出舌尖在那浅地几乎没有痕迹的牙印上舔了一口。
宿朝之本想借题发挥戏弄戏弄陆安生,结果只是这么一下,就感到仿佛有一团火从食指上烧了起来,故意兴师问罪的做派也撑不下去了,低头吻了吻陆安生的额:别撒娇。
陆安生咯咯一笑,又往宿朝之的怀里蹭了蹭:我以为你去集团了。
宿朝之近段时间可以说是忙得要死,原本今天也有很多会议在等着他,可是昨天晚上陆安生回来的状态多少让他感到不太放心,一大早就通知周行重新安排了行程。
此时闻言,随口应道:这两天没什么事,稍微休息一下。
其实刚才他就留意到了陆安生有些异样的尾音,说完低头扫过一眼,余光瞥过怀中人有些微红眼角,捏着陆安生的下颌将那张脸托了起来:怎么,又哭了?
昨晚在床上的时候陆安生确实哭到不行,但是跟现在很明显是两回事情,陆安生听到一个又字就知道宿朝之是在故意调侃缓和气氛,忍不住半嗔半就地瞪了一眼:没什么事,就是做噩梦了。
宿朝之用指腹抚过陆安生的眼角,失笑:还能被噩梦吓哭,小孩子吗?
陆安生也不说话,只是笑。
宿朝之将人抱起来轻放在沙发上,看了眼陆安生显然不算太好的脸色,拿出手机来点开了外卖软件:时间不早了,中午想吃什么?
陆安生摇头:别点外卖了,我给你做吧。
宿朝之微微一顿,抬头看来: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做饭。
陆安生笑: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不喜欢做,但是,我喜欢做给你吃。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仿佛一下子改变了周围的氛围。宿朝之忍住了把人摁在怀里的冲动,逗猫似地在陆安生的头上揉了一把:那好吧,我也试试你的手艺。
因为宿朝之先前几乎没有在饭点留下过,陆安生一直没想过做饭,厨房里的冰箱自然是跟从没用过一样,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食材。
两人一起去楼下的小超市买了菜,回来后陆安生就一头钻进了厨房里。
这间套房的结构设计以视野开阔为主,宿朝之靠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虽然眼前放着电视,但是视线稍微一转,就可以看到厨房里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
很快就有隐约的菜香飘来,柔软了整片氛围。
宿朝之刚把陆安生带回来的时候,其实也从没想过两人会有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当时他只以为单纯是养了一只比较符合心意的金丝雀,可现在看来,却忽然觉得成为正式的恋人关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集团的发展形势非常稳健,宿朝之从不打算或者说也不需要利用自己的婚姻关系来做文章,相比之下,一个让他不需要操心的伴侣似乎更加合适。这一点,乖巧温顺的陆安生无疑就非常理想。
没有钱没关系,宿朝之完全可以养他。
养一辈子。
怀里的手机震了一震,宿朝之低头看去,是周行打来的电话。
缓缓地吁出一口气,被迫回归了现实:说。
周行瞬间就听出了老板语调里分明不悦的情绪,当即识趣地直奔主题:boss,是跟梵生有关的事。根据目前的资料来看,梵生从出现在公共视野以来,所有的画展都是由一家名叫司言的工作室主办的。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根据外面传着的风声来看,那个工作室的所有人傅司言很可能就是梵生本人。所以,我刚才试着和这位傅先生取得了联系。
宿朝之靠在沙发上,侧眸看着厨房里的身影,语调淡淡:嗯,怎么说?
电话那头,周行明显迟疑地停顿了一下,许久才再次开口:傅先生说,梵生对这种商业合作没有兴趣。
宿朝之微拧眉心:你有说明是跟宿氏的合作吗?
周行的声音明显放低了很多:说了,我还报了您的名字,然后
宿朝之:然后?
周行回答得视死如归:然后,傅先生直接挂断了电话。
宿朝之:
第9章
宿朝之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那个傅司言,更何况说在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了。他平常时候也很少跟这种艺术领域的人接触,一时间摸不透脾气,结束通话后拧起眉心,陷入了沉思。
陆安生从厨房里出来,将最后一盘菜端到餐桌上,一抬头就看到了宿朝之的这幅神态,遥遥喊了一声:吃饭了。
宿朝之暂时把思绪收回,起身走了过去。
之前看陆安生吃方便面充饥,宿朝之本是对这位的厨艺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时候看到了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色难免小惊讶了一下:你这手艺,都快比过王妈了。
王妈是宿宅里的煮饭阿姨,因为宿朝之的口味向来挑剔,前前后后已经换过了好几位掌勺的,最后才定下了这么一位还算满意。要真说起来,王妈的厨艺放在外面恐怕也足以称得上是五星级饭店的主厨水平,单是宿朝之现在的这一句,已经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陆安生当然听得出来,这人显然是故意哄着他。
毕竟这一桌子的菜还一口没吃,总不至于光闻就能尝出味道来吧?
陆安生笑了笑也没说破,等到宿朝之坐下之后舀了一碗汤递到他的跟前:你先试试这个。
自己的厨艺怎么样他心里非常清楚,当然比不过那些正规的大厨,可如果只是做给宿朝之一个人吃,每一分咸淡甜腻绝对把握得恰到好处。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懂得这个男人的口味。
这一餐,宿朝之确实比平日还多吃了两碗。
因为长期的高强度工作,其实宿朝之对于吃饱这种事情向来没有太过执着,毕竟因为没时间而漏吃几顿都是常事,胃就是在这样的节奏下给渐渐弄坏的。但是,陆安生做的这顿饭实在是太合他的胃口了,这让宿朝之第一次有了一种恨不得把餐桌上的所有饭菜全都处理干净的冲动。
吃完饭后,宿朝之见陆安生又准备开始忙碌,适时喊住了他:放那就好,不用收拾。晚点让家政过来打扫。
陆安生说:没事,我把碗筷先放进厨房。
宿朝之扫了一眼那张脸,没再阻止。
眼见那个身影又忙碌了起来,他在久违的饱食感下站起身,心情不错地在套房里简单地转了转。
虽然是他名下的房产,但是宿朝之对这里其实并不熟悉,如果不是因为陆安生般了进来,他很可能在之后的十几年都不会想起来踏入一步。
很显然房子的结构很好,光线也很充足,里面的主卧被陆安生当成了卧室,另外两间客卧还空着,基本上没有使用过,一眼看去空空荡荡纤尘不染。
宿朝之转了一圈后,在路过客厅旁边的那扇门时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间本来应该作为书房的房间被陆安生改成了画室,他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摆满了凌乱的画架,这个时候却已经都没有了去向。
也不知道被搬去了哪里,窗外漏入的阳光静静地撒在地面上,只剩下一片空旷。
陆安生简单地收拾完毕,一出来就看到宿朝之站在画室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走近了问:看什么?
宿朝之问:你的那些画呢?
陆安生实事求是地回答:马上就要办画展了,就搬到朋友那里去了。
说到画展,宿朝之才想起来陆安生大概也算得上是画圈里的人,联想到周行在司言工作室那碰的一鼻子灰,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你认识梵生吗?
陆安生明显愣了一下:他怎么了?
宿朝之本来想问一问圈子内部的事,不过一想陆安生如果没遇到他,眼下或许不但没能实现画画的梦想,或许还依旧沦陷在会所里面谋生。觉得可能会勾起对方的伤心事,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每个领域都是这样,追梦的人一大堆,能够爬上金字塔顶端的却是凤毛麟角,陆安生现在才刚刚可以静下心来投入到画画中去,面对梵生这种层面的画家大抵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种集团里的事,还是别将他也牵扯进来算了。
这样想着,宿朝之笑着将人往怀里搂了搂:没怎么,就是觉得,你以后也一定会像他一样厉害。
陆安生听到这一句充满了鼓励的话,似乎对于宿朝之这样的肯定感到非常高兴,眼底的眸色随着笑意泛上,只剩一片清亮:嗯。
宿朝之到底还是没能继续留下,当天下午周行得到了梵生即将举办画展的消息,让他提前返回了集团。
跟傅司言的第一次接触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算顺利,但是眼下盯着梵生的可并不只是他们宿氏一家,过程中碰过几次钉子并不要紧,最关键的是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至少目前并没有传出哪家拿下梵生合作的消息,这也就意味着在尘埃落定之前,所有人都还有机会。
宿朝之从来不是故意端架子的人,为了表示宿氏的诚意,他决定去画展现场找傅司言,好好地再谈上一谈。
陆安生不知道宿朝之在为梵生的事情奔波,反倒因为宿朝之没空找他,刚好空了时间和经理出来帮傅司言处理一些画展相关的事情。
整个过程中倒也没出什么别的茬子,就是胡池所在的演艺公司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先前一直没怎么把胡池放在心上,突然就接连帮他接了几个热门综艺,确定造型的隔天经纪人就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去了外地。
胡池就这样突然正式开启了他的演艺生涯,一直忙得天昏地暗,以至于这段时间来只能天天靠着视频通话跟傅司言确定展示细节。到最后,他还得跟经纪人千求万求才抠出了那么一点的时间,在画展的前一夜紧赶慢赶地回了宁城。
虽然也知道小狐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碍于大妖的淫威,不过某方面来说这位后辈还算是很有契约精神。
画展当天,一切都进入了最后筹备。
陆安生扫了眼化妆间里胡池忙碌的身影,跟旁边的人提议道:之前谈的商演费用是多少?小池这次确实挺辛苦的,稍微涨点吧。
傅司言闻言,忍不住调侃:你是越来越懂得心疼人了,跟人待久了妖性越磨越没,这是想慢慢修成菩萨呢?
陆安生微微眯了眯眼。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我个人而言倒是还蛮希望你立地成佛的。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仿佛越来越不对劲,傅司言的话锋识趣地一转,总之,这反正都是你的钱,你说涨价就涨价,我是没有什么意见。
陆安生:没别的事了吧?我去外面看看。
这里不用你了,去吧。傅司言当即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副巴不得他快走的样子。
实话实说,这些画虽然是陆安生提供的,但他在现场万事不管的实在是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是因为顶着的那张脸,引得那些工作组的小姑娘们来来回回地总要往房间里多看上几眼,惹得心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要说妖怪的品相还是非常重要的,同样都是大妖,傅司言再相貌出众也比不得这九天的凤凰要来得妖媚勾人。
陆安生把画展交给傅司言全权负责,向来都很放心。他虽然不用露面,以往有空的时候也经常会来现场看看,这次也习惯性地在周围转了转。
有时候以参观者的身份感受一下现场的氛围,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随着画展正式开始,络绎不绝的参观者涌入了展厅。
陆安生像以往一样挑选了一个可以看到全场的位置,看着人流在他的一幅幅画作前渐渐聚拢,就像是流入湖泊的细流,汇聚成一圈又一圈的水晕。
直到,有一滴突兀的水滴坠入其中。
陆安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宿朝之,宿朝之也一样。
刚进展厅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一股视线,下意识地回头,刚好跟陆安生四目相对。
这两天宿朝之一直没空去找陆安生,猝不及防的相遇让他微晃了下神,然后就迈步走了过去,拉着对方的手将人拽进了怀里,低声问道:来看画展?
周围还有人,虽然亲昵的举动依旧引得路过的人频频看来,但比起两人私下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得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