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万咎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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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鸣淇走进审讯室一看到梁亭松和许为溪时,是满脸写着拒绝的,倒不是拒绝梁亭松,只是拒绝许为溪。
    毕竟这人上次还来刺激他一顿。
    但许为溪无视了少年脸上的痛苦表情,朝人咧嘴笑了笑,“别怕,我不吃人。”
    梁亭松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在跟计鸣淇说了目前已经被抓捕的四位嫌疑人,以及他们已经供出了计鸣淇这件事后,就把话语权交给了许为溪。而梁亭松坐在一边,准备记录。
    “你爷爷最近身体变得有点差了,你走掉后,老人家一直在责备自己。”
    没有直接发问,许为溪只是寒暄似的说了一句。
    计鸣淇已经准备好了应对审讯,没料到人突然说了这个,随即偏开头望向一边地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只是跟你说一声。”许为溪双手手指交叠着搁在桌上,身体往后靠去,看着面前的少年。
    “计鸣淇,你被抛弃了哦。”
    计鸣淇这样聪明的小孩,自然有足够的自知,也能听懂许为溪话里的意思。
    他就是一颗棋子,并且已经被一部分同谋出卖了。落入到警方手里的棋子,十有八九的下场都是被上层抛弃。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被抛弃了呢?就算我被抛弃了,那又怎样呢?”计鸣淇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另外四人进来的时候,尚且有人告诉他们去顶罪,不许招认。”许为溪眯着眼看着对面的人,“计鸣淇,你走的时候想必也被拦过吧,但应该没有人叮嘱你不准认罪之类的?”
    “不需要叮嘱,他们信任我。”男孩牙齿咬得咯吱响,但尚且在情绪控制范围内。
    许为溪扑哧地笑出声,随即伸手掩了下,“我知道为什么他们没叮嘱了。”
    梁亭松闻言目光也抬起来看向他,不过估计这人又是憋着什么坏水。
    “你看吧,这就是小孩子,明明做错事,但怕被人瞧不起,嘴巴就很硬。所以人家根本不用叮嘱,小孩被抓就被抓了,反正为了面子也不会说。”许为溪撑着头,明明脸是朝着梁亭松,目光却偏斜到计鸣淇身上。
    “而且,也就是个小孩,成不了气候,抓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最后一句激得计鸣淇直接恼了,他咬紧后槽牙紧盯着许为溪的脸,恨不得上去给人两拳。
    “小孩怎么了,我能拐到他们拐不到的人!我能让那群女孩乖乖地跟我走!他们能吗!他们求我都来不及!”
    少年气盛,轻而易举就被套出了话,随即意识到自己刚刚暴怒中供出了罪行。
    “所以,你承认了自己就是拐卖女孩们的主使之一。”许为溪将手指抵在下巴上,看着脸涨得通红的计鸣淇。
    计鸣淇看着许为溪那副好像全世界都在他计算中的表情,默了许久,突然就笑出了声。
    “不是之一哦。我就是幕后主使。”
    “你不是。”许为溪淡定地瞥了他一眼,很快地接上人的话。
    “我就是。”计鸣淇偏过头看向梁亭松,“我常年在社会游荡,欠了高利贷,所以急缺钱。这个你们随时可以去查。在网络灰色市场我了解到有老板要买大量女孩,所以我主动联系了这位老板,以身份信息为证,接下了这个活。”
    “我用从家里偷出来的钱作为基本资金去雇佣人员和租车,然后去哄之前和我一直谈着恋爱的女孩儿们。让她们和我来一场奔赴远方的私奔。”计鸣淇舔了舔后槽牙,笑得十分得意。
    “后来我就把这群拐到的女孩带去了老厂家属院,哦,那个叫童欣的是吧,她是真的不听话啊,所以我就让人揍了她一顿,她自己不争气就挂了。”
    “我也拦不住那群手下的油腻大叔啊,反正人都没了,老板也不会要的,就丢给他们玩了。”
    “然后我们就转移到了下唐村,有一个女孩浑身染病了一样,阿sir你也知道,万一要是什么传染病,那就麻烦了,所以我就让人把她腿打断,防止她乱跑传染更多的人。”
    “你能理解的吧,我这可是为广大人民考虑的啊!”
    “我们在那边呆了一天左右,我在联系老板说,问问什么时候发货,结果,你们警察就来了,我只能让人把她们丢进地窖里了。”
    “唉,说来都怪你们啊,阿sir,你们要是不吓我,我怎么会把人丢进那种脏地方呢对不对?”
    计鸣淇往身后的靠背上一摊,看着面前的两人,语气十分自然,“我说完啦~”
    “继续扯。”一道同样淡漠的声音响起,许为溪面无表情的看着计鸣淇。
    计鸣淇摊开手,玩味儿似的看着许为溪,“犯罪动力,犯罪过程我都交代了。无论你信不信,我就是幕后主使。”
    “你知道顶包犯人是犯罪吧。”许为溪看着计鸣淇那双眼,很想掀开人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知道啊,所以我怎么会做那么危险的事呢。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作为全程参与了诱拐案的计鸣淇,他的供词是最有力度,也会作为直接证据出现在将来的庭审上。
    纵然许为溪和梁亭松都心知肚明,这孩子是干脆将计就计,彻底将幕后人藏起来。
    “你这样做,他们也不会救你出去。”许为溪坐直身体,鼻梁上的眼镜框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将人的神情映得更冷一些。
    “如果有人会救我出去的话,也绝不会是他们。”计鸣淇无所谓地耸耸肩,而后狡黠地看着许为溪的脸。
    “这么做真的没什么意思,你还有在等着你回家的人。”许为溪不喜欢被人那样盯着看,别开了脸。
    计鸣淇挑了挑眉,双手撑着下巴,“那怎么没意思呢,你看你这就是玩不起。”
    “你看你跟我其实也是一类人,只不过我脾气差点,你脾气稍微好一点而已。”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计鸣淇说得确实没什么大错。
    梁亭松坐在旁边看着这两人拌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对自己的安排进行了反思。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副所长推开门站在门口喊梁亭松,梁亭松随即起身走过去。
    计鸣淇看着人起身远离的动作,尤为神秘地往前倾了倾,朝许为溪小声地道,“作为让你吃瘪的补偿,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
    “你知道任守桢吗?”
    闻言,许为溪猛地转过头看着他,摆在桌上的双手已经攥成拳状,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阴霾。
    计鸣淇将两只手举起来,大声道,“抱歉抱歉,我不该说这个,你别气哈!
    梁亭松皱着眉望这边看来,而后停下了和副所长的谈话,走到许为溪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人的肩膀,示意武警把计鸣淇带走。
    “你等我一下。”
    随后梁亭松跟随副所长去处理了一些事,等回来时许为溪已经走了。
    梁亭松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准备电话里跟许为溪道个歉,毕竟这事他也要负一定责任。
    入耳却只有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第19章 告别仪式
    到了晚间,许为溪才突然发过来一个短信。
    “计鸣淇是不是一直没有聘请律师?”
    梁亭松正在整理手头的案卷材料和证据,看到人的信息,想了几秒回了过去。
    “没有,看守所那边反馈的消息是,计鸣淇没有聘请律师的意愿,加之其家庭经济问题,后续会给他安排法律援助。”
    电话那边传来风卷林叶的飒飒声,许为溪过了一会儿慢慢道:“知道了,不过我想他应该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梁亭松下意识的问道。
    “我猜的。”许为溪匆匆挂断了电话,没有给梁亭松继续提问的机会。但梁亭松心下明了,许为溪说这话必然有他的考量在里面,所谓猜的也不过是找个说辞,搪塞自己罢了。
    他窝在椅子里重新翻看他和许为溪对计鸣淇的审讯记录,想要找到许为溪判断计鸣淇改变心意的原因。无论怎么看,计鸣淇都像是为了挑衅许为溪,主动承认了所有的罪行,来证明许为溪的观点是错误的。
    但此刻,就像是为了应验许为溪说的话一样,梁亭松的电话再一次被拨通了,这次是看守所那边。
    计鸣淇提出要聘请律师,并且提到了许为溪。
    许为溪蹲在一个碑前,望着照片上的老人,老人笑的和蔼,但眉目之间不掩威严。许为溪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方巾,轻轻地拂拭着供案上的灰尘,而后将手提袋里的二锅头和蚕豆放在供案上。
    在回国后,每次心情糟糕时,许为溪就会来到这里。
    许为溪并没有见过这个老人,老人是在他出生的前一年去世的,但也许是源自于血脉里的联系,他来到这里就会安心。
    计鸣淇的那句不需要别人来救,当时看来仿佛是自暴自弃的言论,现下想想竟然是给他许为溪挖了个大坑。
    计鸣淇给出了足够的诱惑,他算准了许为溪一定会往里跳,许为溪才是那个会救他的人。许为溪自嘲地笑了笑,却又无可奈何。
    他是接触过并直接参与审问计鸣淇的人,涉及回避问题,他并不能直接充当计鸣淇的律师。许为溪站起身看着远处乌压压一片的墓碑,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老同学,最近有空没?”
    次日里,在经过相关程序后,一个由许为溪介绍的何姓律师作为计鸣淇的代理律师,参与到案件中。
    自四人被拘留后,舆论方面一直在向警方施压,尽管有实时进行官网答复,但甚少有民众去看官网上的留言,更多的是在微博上发言提问。
    计鸣淇的批准逮捕决定下来了,而对于四个嫌疑人的提请批准逮捕书也已送至庆州市人民检察院审查。
    许为溪心理咨询身份用的顺手,便跟着何律一起去见了计鸣淇。
    再次见到许为溪时,计鸣淇的态度就自然了很多,毕竟没有人会对来救自己的人反感,哪怕这个人不久之前还刺激过自己。
    “许老板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啊。”计鸣淇笑着看着人,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
    “你的律师不是我,有什么跟你的律师说去。”许为溪没好气地指了指身边的老同学,而后别开脸去,眼不见心不烦。
    计鸣淇同何律所说的那些,无非也是在许为溪和梁亭松面前说的那些,只不过又补充了些边缘人格,躁郁症等各种理由。
    “编的不错,继续编。”许为溪翻了个白眼,冷漠地道。
    计鸣淇闻言偏过头来看他,“那我之后可就要申请心理治疗,请许老板当我的心理咨询师了哦。”
    如果没有这道防弹玻璃,许为溪绝对会进去给人一脚,“一个名字就想威胁我?你太高估那个名字的重量了。”
    “不不不,我说了,你跟我是一类人,是你太低估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背后的意义在你心中的分量了。”计鸣淇靠在椅背上,好假以整地看着许为溪,“更何况,我知道的又不止这一点,许老板你就不好奇嘛?”
    从看守所大门出来,许为溪抬眼看着不算晴朗的天空,四下阴沉沉的,倒有风雨欲来之势。和何律匆匆道别后,许为溪便回家了。
    梁亭松这两日已经把起诉意见书,案卷材料以及证据准备好了,而这些东西都已经交给付志行和谢诚明过了目。
    只等检察院那边的批准下来,就将案件材料全部移送检察院。
    梁亭松走到窗户边,掀开帘子望向窗外。城市的霓虹已经自暮色垂落后亮起,远方的地平线上还闪烁着点点白光。一道闪电划过墨浓的天空,随之而来的是震耳的雷声。
    要下雨了。
    梁亭松忽而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
    许为溪坐在书桌前用笔在纸上飞快的写着什么,地上多了好几个纸团。
    肉松趴在地上,用爪子翻动着那些纸团,将其中一个团到怀里抱着咬。咬着咬着就被扔过来的又一个纸团砸到。
    “喵!”肉松往边上跳开,三步并两步跳到许为溪的座椅边上。但这并没有打扰到许为溪的动作,在片刻后,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许为溪将笔尖用力地划在纸上某处。他扫了眼压在一边的照片,从书架上抽下了一本书将照片夹好,放回去。
    许为溪揉了揉眉心,身体往后一仰,往墙上挂着的日历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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