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2)
直到第三天的傍晚,戈斯向黎向笛和莆晴传信,邀请他们一同前往大门查验结果。
这个点的夕阳略有些发紫,跟冷硬的漆蓝色大门相映照,无端显出几分魔魅。
狱警再次押着盛骁回到了监狱,他的状态不算太好,但至少还活着。
狱警看到了那个漆黑修长的人影,将戈斯事迹背诵地滚瓜烂熟的新狱警瑟缩了一下,向乌鸦点点头,逃也似的合上大门离开了。
轰隆关闭的声音,似乎抽走了盛骁的某根骨头,让他支撑不住地倒下。
他控制着自己不要用膝盖着地,不过只成功了一半,艰难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大口喘息。
这一趟看上去不太顺利。
盛骁看到一双锃亮精致的布洛克皮鞋进入自己的视线,停下了。
戈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让自己的脸看上去不是那么狼狈,所以没有抬头。
小先生,你赢了。时间是两天内,而你足足逃了三天,按照约定,我不会插手你的
不!盛骁垂着头,用了很大力气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晰,不要颤抖,我愿意接受您的安排!
面前的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盛骁的脸被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轻轻抬起。
跟别人说话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戈斯说,好了,现在让我听听,是什么让我心高气傲的继任者改变了主意?
盛骁凌厉桀骜的脸直直地对上了戈斯,眼底还有不甘的火焰,他缓慢而坚定地说:我要变强。
戈斯满意地点点头,问他:现在要叫我什么?
盛骁声音稍微有点微弱,但是却很驯顺:老师。
一旁的黎向笛简直是叹为观止。
他早就知道,只要是乌鸦想做的事,根本就没有做不成的。
原本要经过长期磨合、暗流汹涌和针锋相对才可能得到的一句老师,现在只不过三天就成功取得了。
戈斯做了什么?他只不过在赌约中稍微放宽了一点时限,就让小狼主动落入陷阱。
黎向笛怜悯地望了一眼快要靠在戈斯怀里的盛骁,摇摇头: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这小狼可能一辈子都玩不过乌鸦。
旁边的莆晴看着那边的两个人,却有不同的观点。
她说:你觉得,那只小狼回来以后,是不是有些变化?
黎向笛满不在乎地说:任谁遭遇了这种打击,也得成长吧。
而心思细腻的啄木鸟小姐又看了看盛骁紧紧抓着戈斯衣角的手指和他半掩的深邃眼眸,总觉得有些不安。
好吧,也许是我想多了。莆晴说。
戈斯问盛骁:还能走吗?
盛骁有一瞬间的窘迫,因为自己狼狈的姿态,但他无法否认事实:不行。
戈斯揉了揉他又低下的头,像第一次那样爱怜地把他拥起来,像捧着一件精贵的宝物。
这次清醒着感受戈斯温度、气味和触感的盛骁眨了眨眼,像是终于找到了为其遮挡风雨的宽阔羽翼那样,轻轻地靠住了戈斯的颈项。
戈斯没有嫌弃,事实上他除了外表拒人千里之外,对于内心圈子里的人容忍度很高。
现在,盛骁也被他划了进去。
莆晴小跑着跟在后面,她知道一会儿肯定还要用到她为未来的小国王治伤。
没人理的黎向笛耸了耸肩,心里再次把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着重画了一遍。
偶尔监狱里能碰到其他觉醒者,他们用惊奇的眼光注目着戈斯拥着一个还不能控制兽型的觉醒者大大方方走过,像一个个凝固的雕塑。
想必戈斯和盛骁的这副画面很快就会化成新的情报,被送向各个势力的案桌,一圈人围着分析计划接下来的行动。
戈斯任何举动都能引起隐秘的大范围震动,但他现在只是心情不错地跟盛骁说:等你再次好起来,我很希望听到你跟我分享这趟热身游戏里发生的事情。
盛骁只是说:
是的,老师。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站反啊!盛骁攻x戈斯受
我们的小狼会成长的~
第88章 挑衅 只是想跟他认识认识而已
这次盛骁强行维持着自己的神志, 因此没错过啄木鸟小姐施展能力时的样子。
那很奇妙,半透明的、长长的喙在莆晴脸上逐渐成型,让她像个欧洲中世纪的鸟嘴医生。
这次盛骁身上没有穿透伤, 只是透支和青青紫紫的淤伤, 医生甚至不需要拿起手术刀。
莆晴长长的喙在伤口旁轻点, 像施了什么魔法一般让其消失得无影无踪, 顷息之间惨不忍睹的皮肤又恢复成平滑的模样。
这就是能力?盛骁转头问。
看守着门口的黎向笛笑了一声:没见过?是不是很神奇?
盛骁没有反应, 固执地看着戈斯,似乎不得到回应就誓不罢休。
这个觉醒者的强大与不可违逆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烙印,几乎让他不自觉地去追随, 就像现在,他的眼里充斥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向往和信任。
任何被这双眼睛看着的人都无法维持冷酷。
没错,这就是能力,戈斯温缓地向他解释, 每个人的能力表现不同, 越是等级高的, 凝出的兽型越近似实体。兔子的兽型就要比莆晴的更凝炼。
门边靠着的黎向笛得意地竖起一只耳朵,被莆晴斜了一眼。
小狼的兽型是不是也更接近实体了?莆晴观察了一下床上的盛骁, 不能控制自己的兽型却已经凝实到这种程度的, 我还是头一次见。
戈斯轻轻碰了碰银狼的耳尖, 说:这也代表他不可预估的上限。
盛骁的耳朵动了动, 没因为夸赞有什么自傲的情绪, 再次向戈斯提出:那您呢?
自从再次返回监狱,他对乌鸦的一切都有强烈的探究心。
顶级觉醒者究竟是什么样子?自己真的能触碰到吗?
非常、非常震撼。黎向笛又插了一句话,他只见过几次戈斯的兽化, 但觉得他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不知道, 我的下个继任者居然像个好奇宝宝。
戈斯调侃了一句, 但依旧站起身来,伸展手臂
他的指尖延长,化作纤长漆黑的鸦羽,深沉如墨,身后又拖了一条优美雅致的尾羽,像穿上了优雅的燕尾服。
他的兽型已经完全没有一点虚无的感觉了,那黑色浓墨重彩,在每个人的虹膜上留下无法忘却的印记。
戈斯转成兽型不像普通觉醒者那样不伦不类,鸦羽、匀称的身躯和俊美的脸配合得完美至极,反而带着股混沌与摄人心魄的美。
像个一眼就能蛊惑人心的图腾。
那是强大力量的具现化。盛骁几乎是在脸憋得通红之后才想起来要呼吸,他着魔般望着那些轻轻颤动的羽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你想做什么?
乌鸦先生的话让他回过神来,受惊般地收回了手。
乖孩子,我相信你能把握分寸。戈斯说。
那如夜色般的鸦羽翅膀轻轻贴了贴他的脸庞,柔滑清凉的感觉让盛骁想要埋头进去,但他不得不克制自己。
他知道戈斯口中的分寸是什么意思。
在盛骁没有足够实力之前,就要站好被动的位置。乌鸦可以主动爱怜地拥抱他、不避讳地伸手抚摸他的狼耳、戏谑地用翅膀贴上他的脸颊,但他却不能动戈斯的一根羽毛。
这就是老师,这就是训导者,永远居高临下,永远高不可攀。
盛骁再次半掩住自己的眼眸,他害怕自己的眼睛会暴露出自己不那么温驯的眼神。
顶级觉醒者大度地没有追究小狼的冒犯动作,收回了兽型,等黎向笛和莆晴回过神后让他们先离开了房间。
戈斯纡尊降贵地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姿态依旧从容优雅,做足了聆听的态度。
现在,你可以分享自己的逃亡故事了。
学生对老师坦诚一切是不必言说的义务,戈斯甚至还为了照顾盛骁的自尊心,提前将黎向笛和莆晴发配出去。
在训导这方面,戈斯是个优秀的老师。
盛骁没有沉默太久,组织了一会语言,很快开口:我先摸清了这里的路线
小狼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相反,他对于想做的事会指定一套精密的计划,这让他不太像一个武力至上的肉食系觉醒者。
他出了医疗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很快就将监狱四大区摸得清清楚楚。
这里地方很大,拥有一套独立的生态系统,所有犯人不会被困在狭小的屋子里,能够在任意区域自由活动。当然,也正因为拥有这套生态系统,监狱没有配备食堂。
盛骁还从没接触过这种模式,但只要是稍微一想,几乎就能看出这种规定背后的深意:监狱想让觉醒者们自相残杀。
完全不禁锢行动范围也就意味着觉醒者们会为了更好的资源互相争斗,食物的缺乏更是会助长人们的暴虐。
初入监狱的觉醒者们必定经历了一番血腥的对决,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最开始逃出去的异能者都会精神失常。
一个毫无法治的混乱残暴环境足以把现代社会的正常人逼死。
盛骁几乎能想象到,那会是一场疯狂的血色恐怖,所有人的精神都绷到极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意味着一条生命的逝去。
他们无暇思考未来和过去,因为神出鬼没的暗杀者和缺衣少食的状态可能随时会让他们的心脏在下一秒停止跳动。
但经他观察,这座庞大的监狱中已经拥有了稳定的规则体系。
序列号低的觉醒者会自觉采集食物,其他区域的也都有自己的工作。
每个区的人也都谨慎地驻守在自己的地盘,很少有跨出区域的。
序列高的地区条件明显要比序列低的好,一旦跨过边线,那就意味着一场将所有财产夺取的决斗。
盛骁看见了一个蛇系觉醒者冷酷地将另一个觉醒者绞死,没过一会儿,来了一个跟死者佩戴相同标志却明显气息更加强盛的觉醒者。
这就是庇护。
为高级觉醒者提供自己的劳动力,同时为自己加一层生命保障,但也有挑错效忠者的风险。
盛骁没由来地想到了那个冷淡优雅的乌鸦觉醒者,毫无疑问,那一定会是个庇护者。
他庇护的区域会是什么光景?
他弄清楚了这里是座隔离的岛,每隔三小时会有新的狱警乘船前来换班驻守大门,那会是他短暂的机会。
我一直到制服那个狱警都很顺利,盛骁说,他非常倒霉,平地摔跤了几次,在我想要动手的时候,他的枪在枪套里走火了。
戈斯把沉默的倾听者当得很好,这会儿也没说出自己曾经对一个狱警使用的厄运缠身能力。
我逃了回去,但不知道去哪儿。我的耳朵和尾巴像是带来不幸的靶子,不会有人能接收我的。
小狼的耳朵微微耷拉下来,似乎又想起了当时的茫然。
他们面对我就像面对一个被诅咒的宝藏,眼里盛着恐惧和贪婪。
这不是你的错,戈斯终于开口,我希望你不要抗拒自己的兽型。他们迟早会知道这不是原罪,而是恩赐。
盛骁脸上带着倔强和不屈:我当然不会抗拒。它们令我更加强大,躲过了很多次行刑人的追击。
但我很快就觉得力不从心,我似乎只能把自己的力量发挥出一小部分。
我又败在了那个01号行刑人的手里,盛骁拳头紧握,眼神狠厉,我记住他了。
不错的战意,戈斯欣赏着小狼的气势,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最初的行踪被揭露,并不是监狱外的人做的。
什么?
如果说监狱外的人告发他会有赏金,那监狱里的觉醒者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骁控制不住地疑惑,但没等到具体的回答。
戈斯站起身来,向小狼勾勾手,示意他跟上:有人来了。
谁敢来打扰老师?
盛骁跳下床,跟在了戈斯身后。
门外的黎向笛和莆晴已经向对面流露出了警告姿态,奇怪的是,一向冲在前面的黎向笛这回居然站在啄木鸟小姐的身后。
对面似乎只有两个人,一个把手环在年纪稍小的觉醒者肩上,是一副年长者的姿态。
他们之间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戈斯和他。
那个年长的觉醒者脖颈上有菱形黑褐色斑纹鳞片,经常控制不住地嘶嘶出声,舌头有很明显的分叉。
他阴冷的目光透过来,在戈斯脸上缠绵地绕了一圈后才落到盛骁身上。
嘶这就是你新收的小孩儿?说好的只收鸟类觉醒者,兔子叛逆非要找你也就算了;你又要跟狮子抢人?
他搭着肩膀的少年觉醒者戴着眼镜,腰部以下直接是三分透明的蛇尾,显然跟他都是爬行类觉醒者。
在这片监狱里,顶级觉醒者几乎默认只收跟自己同类的觉醒者,爬行类收爬行类,草食系收草食系,猛兽收猛兽;但戈斯却是个例外,他似乎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标准。
黎向笛先阴阳怪气,来了一连串的反问:谁跟你这响尾蛇说好了?乌鸦乐意收谁就收谁,懂不懂先来后到?你是过来替狮子叫屈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跟他关系那么好?
响尾蛇觉醒者的头扭了一个幅度,张嘴露出了两颗黑乎乎的毒牙:哦,兔子几天不见,你看上去更美味了。
黎向笛几乎立刻要发飙,但被戈斯伸手拦了一下,气鼓鼓地抱臂停住了。
戈斯冰凉的视线也投向响尾蛇,淡淡开口:关你屁事?
响尾蛇一噎,转而阴沉地笑了起来:说话别这么带刺,乌鸦。这就是那个逃了三天的新人?很不错,我这回只是带来我的小家伙跟他认识认识罢了。
我的小孩儿也没你的那么厉害,来,做个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