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哎,你怎么知道湖不喜欢这个名字?人起名是凭对他的期望,什么傲天啊,毓秀啊。湖怎么就不行?起名人,戈斯,很是振振有词。
因为特殊的气候,庄园的房屋是尖顶,或许是有着某种慕高的怪癖,这高高的尖顶好像成了某人眼中的绝佳去处。
短短一个月,公爵就收到了来自女仆、侍卫、管家不下十次的报告,直到公爵有一天同样理所当然似的跟戈斯出现在了房顶上,才没人惊恐地过来打小报告了。
现在庄园里谁都知道,房顶以上的几十米空间,是属于黑鸦的地盘。
现在,中央房屋的顶上静静放置着一把金匕首,和一枚黑底白蛇徽章,直朝向监/禁/室的窗子。
这是一道留给莫里萨和内厄慕的选择题:投诚,或是死?
当然,尤金领主也能看见,不过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把锋利的匕首。
公爵方面,对戈斯展露出了惊人的耐心和容忍度。不知道为什么,戈斯总喜欢跟公爵开玩笑。
在戈斯偷偷给公爵嘴上涂上红胭脂还没告诉他,让公爵顶着烈焰红唇出现在众人面前谈论公事时,众人以为公爵会生气,他没有;
在戈斯顶着白布装作幽灵从房间突然冲出来,把公爵吓了一跳的时候,众人以为公爵会生气,他没有;
在戈斯下雪时偷偷在怀里藏了几个雪球,硬是趁半化的时候塞入了公爵脖子里的时候,众人以为公爵会生气,他还是没有。
之前那个阴郁冷淡的公爵好像是他们记忆中的一个幻影。
但是一个胆大的女仆故意在文书上留下了自己馥郁的香水味时,公爵恢复了之前的严厉,直接雷厉风行地把那个女仆扫地出门,去拥抱洁白的雪原。
新来的医生对公爵影响太深了。众人摇摇头,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公爵端起书桌旁放的一碗棕褐色的汤,喝了一口,满嘴甜腻。
他从来寡言沉静,所以他们不知道,围墙上几个简单的图形之后那个被评价为丑不拉几的人形冰雕,是戈斯照着公爵第一个刻的人物;
他们不知道,戈斯非常看不惯公爵中毒的乌黑色唇瓣,论程度说不定比公爵更甚;
他们不知道,戈斯装作幽灵的那天,是戈斯家乡有的一个专门装扮吓人的节日;
他们不知道,戈斯为了给他找去苦味的草药,曾经亲自尝试,被奇奇怪怪的味道整的龇牙咧嘴。
如果没人问起,公爵永远都不会说出口。这些都是他的宝藏。
他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荒谬离奇的世界里。
他优雅温柔的母亲和风趣可靠的父亲在一次西方出游中双双意外溺水,但是分明他们教导菲尔德游泳时的身姿是那么矫健潇洒。连父母身边最忠诚的骑士都满面惭愧恨不得自|刎明志地告诉他真是个该死的意外,但是他不信。
在那之后,老公爵承担了抚养他的义务。他的爷爷优秀正直,无论哪方面都出类拔萃,年轻时是王城风头无两的铁血元帅。身强体健、威风赫赫。但是,在把东西教导给他之后,居然突发了一个他从来没听过的急病去世,好像是功成身退一般。
他戴着黑纱,立在葬礼中央,心想,真像是话本里的黑色幽默啊。如果早知道,他绝对不会为了爷爷骄傲的面容而迅速学到出师
接下来,他身上宛如缠绕着一个恐怖恶毒的诅咒,一切对他有善意的人都会消失在他的生命中。能够抚养他的亲戚销声匿迹,善意的玩伴遭遇意外,连路上想送他一束满天星的卖花女都会被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撞得满地狼藉。
荒谬吗?太荒谬了。愤怒吗?愤怒过。
但是他连愤怒都不知道对象难道要对天空竖起中指吗?
后来,他的领地被挤到人烟稀少的北境。却传来了尤金领主浪子回头,努力上进,弄出来很多神奇的工具,身边还聚拢了神秘能人的消息。那个尤金领主对他有莫名的敌意。莫名的炫耀、莫名的喊话、莫名的竞争似乎是把他当做一生之敌似的。
而且他还有着神秘的力量。据传言,尤金可以只看人一眼就摸清这个人的底细;还有身边莫名其妙出现的能人。
他隐约察觉到一个更荒谬的可能。
他做了最后的挣扎他不想走那条既定的,通向深渊的路。就算付出代价。
公爵身上又传来四信蛇如烈火炙烧的痛楚,他表情波澜不惊,只是额头冒出些生理性的冷汗。
咚咚咚。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来人没等到有人应声,直接推开了门。黑发黑氅桃花眼,果然是戈斯。
他好像心里定了个闹钟似的,每次都能准时在四信蛇发作时来到菲尔德身边,宛如心有灵犀。
戈斯探头一看,立刻轻手轻脚关上了门。他跨坐在公爵腿上,轻轻环住菲尔德的后肩,将光洁流畅的脖颈恰到好处的凑过去。
经验证,脖子处的血效果大于手腕大于其他大于杯中。当然,这是不完全统计,有很多地方的血液还没有测到。
公爵的尖牙染上猩红,此时的他像个贪婪的吸血鬼。
痛楚刚刚如潮水般涌来,现在也如潮水般褪去。
公爵松了口,但是依然环着戈斯的腰,静静聆听戈斯的呼吸。
就让我再把希望抱紧一点吧。
你来得很快。公爵埋头在戈斯的脖颈间,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戈斯似怜非怜地拍拍公爵的后背,同样低声说:我要对你的生命负责嘛。
公爵之前的所有都是自己在负责。他的爵位,他的处境,他为抓住光而做的危险赌博
你是头一个说要对我负责的人。
怪不得,看你稀罕的但我不是第一个对你负责的。
公爵眯起眼,手上的力道都加大了几分:嗯?
戈斯没察觉到危险的氛围,还在继续说:在我小时候,曾经看见一只无毛猫,觉得它没有保护它的皮毛,一定很冷。所以我对它说,来我这里,我会负责让你温暖起来。
公爵沉默了一会,蹭蹭戈斯。微微卷曲的头发让戈斯痒得一颤,只听菲尔德说:喵。
他也很冷。
他中的烈毒毫不留情地破坏他的身体机能,他的手脚只有在浸泡热水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他身边对他有善意的人往往销声匿迹,好像对他好就是此世不容。
他能力出众,但是蜷缩在北境,无人知晓。
他身边陪伴他的管家被人莫名顶替,原来的那个无论怎样也找不到踪迹。
戈斯叹了口气,他掀开大氅,将菲尔德纳入自己的范围,尽力去温暖他。
你是无毛猫吗?
不,我是危险的冷血动物。
冷血动物能被暖热吗?
不知道,你可以挑战一下。
戈斯哭笑不得,他感觉菲尔德的体温逐渐变得暖和一些了。他说:好吧,你的任务我接了。优先级调到最高,行不行?
菲尔德像是得到玩具的孩子一般满意地笑了,他说:行。
系统很恐慌。
系统的代码运转速度快的机体发烫。
怎么回事,它只是偶尔去监视了一下被关押的敌人,这边的进度已经快要手牵手步入婚姻殿堂了啊啊啊啊啊?!
你跟他怎么回事,怎么关系这么好了???系统崩溃地问。
他人不错,也觉得我人不错,就好上了呀。戈斯不知道系统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情绪波动这么大。
系统被好上了三个字砸得哑口无言。
系统手册呢,系统手册上有宿主跟世界角色谈恋爱的方法,那是怎么说的?
系统紧急调用数据库,找到了宿主恋爱关系处理方法一栏。
得救了!
系统立刻看过去,只见写着短短一行字:对不妨碍任务的恋情持支持态度,劝导宿主不做渣男渣女,防止因爱生恨的不测。
系统:?
戈斯被晾了一会儿,奇怪地问系统:你干什么呢我跟我兄弟关系好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一定是菲尔德吗?系统打断他。
对啊,就是他,怎么了?
我明白了,我会帮你的。系统坚定地说。
其实菲尔德也没什么不好,它经常能感觉他到对戈斯的感情。
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从庞大数据库中拷了一份《人类恋爱100式》。
唉,如果成了,这还是第一个世界,也算是青梅竹马吧?系统畅想到。
*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惊喜,我的宿主要恋爱了!
戈斯:?我怎么不知道
第7章 公平对决 至此,军师和杀手,out。
内厄慕,你好。戈斯清朗悦耳的声音在坚实的门板后若隐若现。
你好,公爵的医生。就算被敌人变相软禁了几天,这名军师依旧情绪平和、毫无波澜。
他面容平和,眉心点痣,发际线处有着一个标准的美人尖,现在还在不停拨动手中一长串浑圆剔透的佛珠。这样一个充满佛性的人,是尤金手下的一把手,是吃饭不吃荤的素食主义者,也是用整个南部的血与火当做投名状的血色军师。
来自和平现代的信佛者,到了阿罗拉大陆却成了坐在骸骨座椅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惊世修罗。
既然我们来历相同,那么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金属门中部突然发出诡异的碰撞声,少顷,一块板滑了出来,变成一个平整的挡板,上侧垂着一扇可以活动的铁扇页。
扇页一翻,吐出来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匕首柄部刻着一条黑鳞蛇,晦涩的蛇眼正对上方,危险又诡谲。
从摇晃的铁扇页缝隙中,可以看到戈斯抿起的唇角和线条精致的下颌。
内厄慕顿住了。他抬起眼,第一次在戈斯面前露出了狼一般择人而噬的目光。
我以为,会有一个徽章同时放在这里?
房顶上的两个选择现在简化了一倍,仿佛是直接审判了他的结局。
这个啊
【亲爱的公爵,你确定不招降他们?
他们跟你不同,骨子里依附着治不好的傲慢毒素。况且,你不是也不想跟他们共事吗?
哈哈哈哈,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本来不想干扰你的判断的。
你的态度本就是我判断依据的一部分,我的戈斯。
好吧,我确实看不惯他们。他们改变了太多无辜人的命运轨迹,放任他们这样下去,只会让阿罗拉大陆变得千疮百孔。
那就阻止他们,让他们滚出去。】
戈斯靠着墙,低声问:问你个问题,你在用现代毒气和热武器肆无忌惮地收割生命时,你在想什么?
内厄慕反问:这个问题的回答会决定我的结局吗?
不,不会。
你的结局早已决定,不会更改。
内厄慕直白地说:我什么都没想。难道你打游戏的时候会考虑npc的死活吗?成为我投名状上辉煌的一笔已经是他们莫大的荣幸了。
你把他们当游戏,他们把你当灾难,戈斯语气冰冷,我不会再跟你多说,请吧。
刀锋颤动一下,是戈斯在向内厄慕示意,你该上路了。
内厄慕额上有冷汗逐渐滴下。
他本以为凭他的名声,菲尔德公爵绝对不会放弃一个聪明的军师,一定会把他招入麾下。房顶上放着的两个选择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透露什么尤金的信息当做投名状好。
一切的想法,都被隔板上静静放置的蛇头匕打破了。
不,你不能越俎代庖!把菲尔德公爵叫来,他不会让我死的!内厄慕怀着对他浑圆头盖骨下那颗大脑的骄傲,做出了挣扎。
不用叫了。硬底靴和光滑坚硬的瓷砖相触,发出清晰的脚步声。
我很好奇,你有什么底气唤我的名字。
公爵拾阶而来。他眸子里的烈焰缓缓跃动,是没有被病痛、离散、孤独压垮的,重拾希望的光芒。一时间那光芒竟然像剑似的刺得内厄慕浑身难受。
你的医生打算私下处置我!内厄慕提高了音量。
戈斯好笑地看着内厄慕向自己做出一副你等着瞧吧的神态。他是在等着菲尔德为他做主吗?
菲尔德走近,内厄慕没等来他想象中尊敬和气的道歉和对戈斯的处置,反而是牵起了戈斯的一只手。
内厄慕:?
戈斯:?
内厄慕从门中间的小空档看见,菲尔德将戈斯的一只手轻轻贴上嘴唇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吻。
尤金手下的头号军师,我这么说吧我每天身上如针扎如火烧的痛苦来自四信蛇,你对这个名词还有印象吗?
如果不是他的戈斯舍身饲主,每天贡献几滴血,他早就如同之前那个奸细医生一样成为一滩烂泥了。
内厄慕顾不上公爵和他医生缠绵的姿态了,他的瞳孔急剧扩大:他怎么不记得,当初就是他为了防止北境领主过来参与战局,特意撺掇尤金去给公爵下的手边最阴狠的毒。
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毒不会立即致死,但是绝对能让他插不了手。毒药导致的痛苦说不定还能让他哀求着跟我们谈条件
内厄慕望着门外伯爵苍白的面孔,却好像是面对魔鬼一般,背部涌上寒意。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内厄慕跟公爵谈条件了。
如果你不接受戈斯的蛇头匕,那就准备接受来自我的四倍奉还吧。
内厄慕在最后的绝境中目眦欲裂,他顾不上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扑到门上的小窗口前面,掀开扇页: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不,我是说,我对你还有很大作用
菲尔德和戈斯都没那个兴趣欣赏穷途末路之人最后的绝望,他们头也不回地退出了属于血色军师的监|禁室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