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救赎病公子失败后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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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没事。”江晚宁隔着房门回答,“只不过我一人待在房间里有些心慌,能否让凉夏进屋陪着我?”
    侍卫往闻讯而来的仆人堆中看了一眼。
    凉夏见侍卫终于肯放人进去,急急忙忙地进了房间。
    屋外,另一支赶过来的队伍与领头侍卫汇报道:“对方估摸着带了八十来人,且武艺与我们这边的人旗鼓相当。对方匿于暗中伏杀我们的人,也只杀人,故而不明白他们进府的真正目的。我这边的人手不足以抵挡他们,是以想从夫人这边抽些人手……”
    江晚宁就这么坐在桌前,听着外面那些人含糊不清的话。
    这些人到底是谁?
    是江愁予的政敌,还是与他结怨的人?
    江晚宁拧着黛眉,心中有些戚戚然。
    她有些怕,一边的凉夏似乎更为惊恐。
    端着茶杯的手激颤着,卷起翻滚的茶沫。
    “夫人,你喝些茶水压压惊。”
    江晚宁轻轻弯了下唇,想戏谑一句“这压惊茶似乎更适合你喝”,然而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见凉夏手中的瓷杯闷闷地跌在了厚实毯上,面色如见鬼一般得骇然苍白。
    江晚宁的心脏一瞬间被揪紧,紧跟着凉夏的视线朝身后看去。
    惨淡的月光中,身躯高大的青年郎君挟着淡薄的霜色立在小窗边。他身着玄色劲装,整张面容匿于斗笠里的阴影,斗笠边缘用一圈皂纱裹住,很难看清面目。饶是如此,江晚宁还是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犀利地刺在了她的锁骨。
    那里有三两处斑驳的痕迹,是江愁予今早兴起时遗留的。
    江晚宁蹙眉拢住衣领,光洁右足缓缓往后退去一步。
    “别喊,”那个人仿佛看穿她的意图,用长途跋涉过后的嗓子艰涩开口,“是我。”
    江晚宁呼吸一滞:“……二郎?”
    “我的人拖不了多久了,我过来与你说几句话,说几句话就走。”杜从南的目光从她肌肤上的咬痕艰难地移开,低声道,“想必你已经听说圣上颁布的诏令了……我现在已跟随端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今后前途坎坷、生死未卜,便想着过来见你最后一面……我知道你不愿意跟他,夺妻之事亦是我此生之耻,若今后我能随端王做出一番事迹,一定会八抬大轿重新迎娶于你。”
    杜从南逼近一步:“你可愿?”
    随着他的走进,江晚宁吃惊地看着他微跛的右脚。
    杜从南注意到她的目光,面色转凉:“我杜氏女儿被沦以官妓,受尽千万人唾弃耻笑;我杜氏男儿在流放途中死的死伤的伤,我能用一条腿换来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若今后端王登极,我必要将我所受之耻百倍还于这些人!”
    “晚宁,你等等我。”
    杜从南说完这句话,旋即开窗就要走。
    然而不远之处却骤然亮起数百只赤红色光电,如阴沉的兽眼一般慢慢地涌入院落,将其围了个水泄不通。杜从南按在窗台的手背青筋骤然贲张,侧耳听见屋外领头侍卫如释重负的禀告声。
    “郎君回来了。”
    “还请郎君放心,夫人好好地待在房里。”
    第50章
    江愁予得知府上遇刺的消息后, 即刻御马疾行回府。
    饱受罹难的前院中横陈着数十个刺客的尸体,他们是被活捉来的,舌底藏着毒性强烈的药包, 还没来得及严刑拷打, 就自发地咬破药包七窍流血身亡了。
    领头侍卫踢踢脚下的脑袋,简单地向他禀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倒是活捉了一个还没来得及吞药的, 只可惜一头撞死在假山石了。过去这样久还查不出这群人的来历和目的,是属下的失职。”领头侍卫看见郎君的视线频频转向房间,道,“还请郎君放心, 事情一出来属下便遣侍卫去看护夫人了, 夫人好似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江愁予略一颔首,平复下呼吸后阔步走向房中。
    视野渐渐溃动, 泯灭的灯火腾升起幽黑色的青烟。江愁予下意识地拧眉,撩开重重吹拂的珠帘, 试图去找到那一抹他熟悉的身影。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的如愿, 厚实的绒茵毯子上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 混沌起伏地呼吸。
    江愁予目光一错。
    是凉夏。
    与生俱来的敏锐让他快速地后撤, 留在院外的侍卫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察觉到腰上的刀鞘“呛”一声被拔出, 眼前白光一闪而过, 唯独剩下郎君翻飞的雪袖。
    领头侍卫脸色瞬变, 抬头和一边的安白对视一眼后,点上数名侍卫, 紧跟着冲进房间。
    安白紧张撩帘:“郎君!”
    帘后的月光似伤痂里汩汩的脓水, 散发出的阵阵恶臭能湮没人的口鼻。安白与身后的侍卫齐齐僵住, 看着一名黑衣男子临窗而立,一手横掐着夫人的脖颈,另一只手警惕地握着剑柄。而郎君则是面目阴沉地站在不远处,拖曳在地的剑身闪着寒光。
    黑衣男子开了口:“你们放了我,我便放了她!”
    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很是嘶哑,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江愁予微眯眸:“你先将她放了,我便放了你。”
    “哈,你当我是三岁小儿这么好骗?”黑衣男子挽着江晚宁的脖颈,蓦得往后退去一步,“你屋子里有这么多的侍卫,我把她这么放走了,何异于自投罗网?!”
    “那你要如何?”
    “让你后面的人速速退下!”
    “安白,让他们下去。”
    安白焦躁道:“郎君!”
    江愁予转头,厉声喝到:“下去!”
    安白不情不愿地和屋子里的侍卫走出了房间,与此同时也不动声色地和领头侍卫交换了一个眼色。府邸的一部分侍卫后退至五十步以外的地方,另一部分人则藏在暗处。
    房间里的杜从南虽然和江愁予交锋仅仅数次,却再清楚不过他的城府和手段。他自然不会相信那群人会如约退下,说道:“你带我去个开阔的地方,最好周围都是空地,把后院的门锁打开,再给我准备一匹马。”
    江愁予把人领到了后院的开阔处。
    杜从南环视周围,咬牙:“我要的马呢?”
    “已着人去牵了,约莫要一刻钟左右。”
    朔风呜呜咽咽,如猛禽长长食道里回返的哭声。
    不知为何,原本和杜从南约定好在这个地方见面的下属迟迟不至,这不禁让他的额头上冒出涔涔汗意。毕竟和江愁予打交道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现在也只能假装劫持着晚宁为自己拖一拖时间。
    只是委屈了她,为了陪自己做戏不小心划伤了脖颈。
    黑色的皂纱下,杜从南的眼里闪过沉痛。
    而距离二人一丈远的江愁予,用他柔软又温和的双目安抚着面前吓得掉泪、面颊绯红的他的小女郎,唇微微动,无声地发出“不怕”二字。他一面安抚着江晚宁,一面快速地考量改如何处置面前的人。
    于刀剑上,他幼年时跟着陈渊先生学过强身益体的普通剑法,和一些江湖剑士、朝堂武将想比还差些火候。
    他大概也能看出面前的人刻意地在拖延时间,假意道:“你虽养了一群忠心的下属,免不了里面混进去几条漏网之鱼。我府上已捉到了其中一人,他尚未来得及服用毒药,已经被拉下去严刑拷打了,用不了多久便能套出你的身份。”
    江愁予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对方的肢体动作中察觉出他已乱了手脚。
    “屋子里并无任何打斗的痕迹,或许你是趁腓腓不注意劫持的她,又或许,你和腓腓还有凉夏都认识。”江愁予看着他,“你的手下一身夜行衣,面上仅有一层皂纱覆面。而你却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自己包裹,无非就是你的面部特征容易被人识别,或者,你与我见过面,怕被我认出。”
    “若是后面的一种说法,我在想,你到底是流窜在外的江府的二公子,还是在隐藏了身份在外面逃亡的杜家二郎?”江愁予慢慢拖长了语调,“还是我多想了,杜从南和江少轩不敢冒这个险,派你过来?”
    寥寥数语,却激得杜从南警铃大作。
    他怕自己身份揭露,坏了端王的大业。
    正当他拧眉苦苦思考对策之际,忽而听见铮铮剑风割破凉夜的声音,裹着凌厉的气势如浪滚来。他提剑已来不及,却惊觉晚宁装作脚步趔趄的样子,竟直直朝着剑花迎上去。
    江愁予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那便是用剑挑开黑衣男子手中的剑,以免薄薄的剑刃再割破她柔嫩的肌肤。如果动作能再快些的话,能顺势挑开对方面上的遮挡物就再好不过。
    谁想小女郎脚步虚浮地跌倒下来,直冲向他的剑。
    江愁予手腕翻转,迅速收回手中利物。
    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杜从南已凭本能地拔剑出鞘,快速地朝着江愁予刺了过去。
    藏在暗处的侍卫目眦欲裂:“郎君!”
    因为杜从南要求开阔明朗的场地,府上的侍卫一度找不到藏身的地方。至多匿于百步以外的树梢上,远远地瞭望着三人对峙的场景。不曾想见到了这么一幕,急忙召集人手朝着那处地方奔去。
    与此同时,街巷里遥遥传来杂沓纷乱的脚步声响,杜从南姗姗来迟的下属们一面举着武器迎上府中的侍卫,一面以保守进攻为主,掩护着他后退。
    杜从南在离开之前看了江晚宁一眼。
    戈矛噹噹撞击声里,她仿佛有些失了魂一般地僵立在原地。一个圆脸的小厮苦着一张脸在和她比划着些什么,她充耳未闻的,直勾勾的、又无助地看着雪地上被血洇红的郎君。
    她仿佛哭了,用手背揩了下脸。
    杜从南被属下们推搡着往前逃的时候,有些失神地想,明明在江愁予进房的那一刻时间里,她给他的答案并不是这样的。
    “晚宁,你等等我。”
    “过去的都已过去了,我们之间已经…”
    “二郎,算是我亏欠你的。”
    他不甘心:“为什么,你爱上他了?”
    “没有,绝无这种可能。”
    追杀还在继续,杜从南脱力一般地瘫软下去,却硬是被身后的下属搀扶起来,一瘸一拐地摸黑躲进偏僻的角落。他看着头顶稀疏的星子,想,在江愁予挑剑而来的时候,她救了他一命。
    她是出于什么心境才迎着刀剑上去的?
    总不会是,出于对他的愧疚罢?
    第51章
    黯黯寒剑在月下流熠着光点, 零星光点在流畅的剑身凝聚成一束锋利的强光,直直地劈头捅下来。意料内的疼痛并没有朝她袭来,江晚宁睁开眼睛的时候, 看到的是杜从南慌张地收剑, 而他却虚弱地躺在血泊中。
    她见过他无数次缠绵于病榻,却是第一次见他以这种姿态倒在她的面前。
    有很多血从他身上淌了出来, 被安白急里忙慌地捂住后,又从安白的指缝里无止无休地冒了出来。江晚宁神情迷惘地干杵在一边,隐约有晶亮的水渍打湿她的眼睫,她飞快地抬手擦了一下。
    她显得无措,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
    明明她应当感到轻松的。她一直因为从前的事情对杜二郎心怀愧疚, 如今为他顶下这一剑不为失是对他的一种弥补。再者就是,她担心杜从南受伤后会被江愁予的人捉住,以江愁予的手段, 落入他掌后谁知道他又该以何种方式磋磨人。
    江晚宁才作出脚步趔趄的样子顶了上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江愁予会为了她,这般匆忙地收回了剑, 更没想到回过神来的杜从南会如此干脆地用佩剑捅穿他的身体。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呼吸若断若续, 她是因为愧疚所以才哭得这般厉害的。江晚宁在心里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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