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下得到更多的封地，万仙军也得到大量封地，岂有不忠于她的？”
    大明中书令说到这里神色更加精彩。
    “封下来的土地，哪里还能收回去？就算虞嫃回来，难道还能将她分出去的土地，再要回来吗？”
    “到那时，就算武家和万仙军知道她是假的，也会装糊涂，说她是真的。而真正的虞嫃，反而会成为假的。”
    “最后，不真而真，不假而假。她和武家势力成为最大的赢家，最大的输家只有虞嫃和虞氏。”
    姜药点头，“不错，的确和我想的一样。那么，她应该就是这一招了。此招一出，周庭和虞嫃就是血亏。”
    拿下东域后，周国拥有八十六州，其中三十六州，属于周廷直属的州。其他五十个州，属于武家贵族的封地。
    这三十六个直属州，是虞嫃这些年辛辛苦苦，处心积虑的清洗了很多武家势力，才搞到手的地盘。
    正是握着三十六个直属州，周国才能勉强称得上是半律令制国家。
    这也是周庭和虞嫃的底气和根基。虞嫃籍此才能真正建立皇帝的权威。
    周国的武家贵族当然不愿意看到朝廷三十六个直属州的存在。若是这三十六州被分封出去，他们必定额手称庆，做梦都会笑醒。
    问题是，虞嫃和周廷只会攫取越来越多的直属州，而不可能将直属州分封出去。
    假虞嫃冒充周帝分封直属州，正中武家贵族下怀，他们求之不得，当然要举双手支持。
    皇帝是真是假，还重要么？
    周廷丧失全部的直属州，就变成一个彻底的武家联盟政权，朝廷就是一个摆设，皇帝就是盟主而已。
    和大周统一天下的霸业，拯救仙界的大任相比，他们最在意的，当然还是武家贵族世世代代的特权。
    “主公。”秦宇知道姜药在想什么，他站起来肃然说道：
    “大周是大周，虞嫃是虞嫃。大周和大明乃是实打实的敌国，只差最后开战而已。”
    “大周如今八十六州，其中光是直属州就有三十六！比我大明十四州还要多的多！”
    “大周占据神洲大半，不久就会拿下北域南域，招降万仙军！”
    “主公，若是没有掣肘，五年之内周国就是天下第一强国，以大山压顶之势征明，我大明如何抵挡？”
    “以臣所见，主公虽然和周主情深义重，可周国是周国，虞嫃是虞嫃，不宜爱屋及乌。”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削弱周国，阻止周国称霸的机会，主公最好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而放弃啊。”
    “以虞嫃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对大明放水的，灭明是她一统神洲的既定国策。”
    “既然如此，主公又何必犹豫呢？主公完全可以坐视不管，任由那假虞嫃祸害周国，削弱周国，这难道不是大明的福分吗？”
    姜药虽然点头，可神色却很是为难，“紫宙之言，甚合我意。可是，若坐视不管，任由那冒牌货祸害周国，我将来没有脸面见虞嫃。”
    “主公啊。”秦宇坐下来，苦口婆心，“等那人伤害虞嫃本人，主公再出手不迟。如今那人要害的是周国，周国是敌国，何须管它？”
    “主公要一统神洲，不也是必须要灭周么？两国注定水火难容，势不两立，不如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
    “趁着周廷混乱，我大明就可趁人之危，火中取栗，抢先拿下南域！”
    姜药当然认为秦宇说的对。可是周国有今日，虞嫃付出了很多心血。若是不管，是不是太自私了？
    第一次，姜药遇事优柔寡断起来。
    “虞嫃不会责怪主公，主公只是自责而已。”秦宇言语犀利，“主公佯装不知，虞嫃怎么会知道主公知道实情？”
    “主公将敌国和虞嫃混为一谈，就是身在局中，私情障目了。臣以为不可取也。”
    “再说，虞嫃行踪不定，去向不明，主公如何通知她？主公发的飞讯，冒牌货同样能收到啊。”
    “主公发讯通知虞嫃，那女子就知道暴露了，岂能不对付主公？”
    “主公想通知大周监国南宫令仪？可是南宫令仪如果也是假的呢？那岂不坏事？”
    什么？南宫令仪也是假的？
    姜药顿时心中一凛。真是灯下黑啊。自己关心则乱，竟然忘记了这一层。
    有假虞嫃，有没有假的南宫令仪？
    虽然这概率不大，但不是没可能！
    倘若大周监国南宫令仪也是假的，那么自己给南宫令仪报信，会是什么结果？
    “紫宙的意思，就是只当不知道了。”姜药叹息道。
    秦宇坚定无比的点头，“不错。只当不知道，随她祸害周国去！”
    “主公还要问她，为何要突然将直属州分封出去，假意责备一二。不然，她反而怀疑主公知道她是假的。既然做戏，那就做足。”
    “周国若是完了，虞嫃刚好来帮主公，不就团聚了？”
    姜药站起来，来回踱步。
    良久之后，他忽然露出坚定之色，“好！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宇大喜，“主公英明！我大明有福了！”
    ………
    洪武四年十月，周国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外出历练数年的周主虞嫃回朝。
    这还不是大事。
    周主回朝的第二天，召开大朝时，忽然宣布了一个令武家贵族欢呼雀跃的诏令：《废直属州郡诏》！
    诏书中说，天下者，诸家之天下，非一家之天下。大周者，武家之盟也；朕，神洲共主也。
    朝廷超然物外，名爵高贵，实在不宜直接管理州郡，当高高在上，授权封臣。
    为了凝聚诸姓，施恩百家，封赏功臣，特将朝廷直属州郡，全部分封给有功之臣。
    废黜朝廷直属州郡的借口，也冠冕堂皇，说得过去。
    很多直属州郡的郡守县令，直接任命为管辖地的大小封臣！
    诏书一出，大周宗室一片大惊，虞氏诸王公主全部反对！
    可是，满朝大臣，地方官员，却绝大多数赞同。
    如此突然，如此重大的诏令，竟然立刻通过了。
    大臣们都是额手称庆，绝大多数上表称颂皇帝：英明！
    这就是人性了。
    你是愿意当一个郡守呢，还是愿意当一个郡的封臣？这还用选？
    能当阀主领主，为何要当官？
    诏令一下，所有周国武家贵族，如同过年一般，喜气洋洋。
    陛下英明！
    三十六个直属州，本来是朝廷对武家的极大制衡和威慑，周国由此成为半贵族半律令国家，具备了统一天下的基础。
    可是“英明”的“皇帝”一道诏书，就自废武功，将好不容易从失败武阀手中强取豪夺来的直属州郡，全部分封！
    唯一没有被分封的，只有原来的虞阀四州。
    等于说，虞嫃忙活了这么多年，一下子回到解放前。只不过，多了一个空壳朝廷，多了一个名义帝位。
    虞嫃的亲信臣子痛心疾首，可是皇帝自己做的决定，就是南宫令仪都没有反对，这些占少数派的宗室和亲信，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
    就是抗貘前线的万仙军也表示，皇帝陛下英明，他们将归顺朝廷，接受陛下分封的土地。
    万仙军终于表态归顺周廷，听起来似乎是周廷天大的好事。
    其实不然。
    因为这种归顺和臣服，其实就是个名义。
    反而使得万仙军彻底独立了。
    而周廷之前的计划，是慢慢逼迫万仙军归顺朝廷，真正的臣服。
    这能一样么？
    姜药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以“惊愕”的语气给“虞嫃”发了飞讯。
    “嫃儿，你为何要分封直属州郡？这不是自毁根基么？你糊涂啊。”
    姜药的语气痛心疾首。
    “虞嫃”回复道：“我这么做，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为了凝聚天下武家之心，瓦解抵抗，更好的一统天下，才废黜直属州郡，完全分封。”
    “药哥，我这可不是糊涂，而是高瞻远瞩，以小换大…”
    姜药呵呵了。这女子找的理由煞有其事，让人难以反驳。
    换个角度看，也有道理。
    真是狠啊。
    一招以假乱真之计，就毁了大周的根基。
    毒。
    就算虞嫃现在回来，那很难补救了。
    虞嫃没了直属州郡，她这个周帝，也就是个摆设。
    武阀贵族高兴了就奉诏，不高兴了完全可以阳奉阴违，置若罔闻，将圣旨当放屁。
    姜药心中很是难过。
    替虞嫃难过。
    他真的伤心了。
    可是秦宇反复谏言，说周国是大敌，必须削弱周国。
    明王殿下无奈，为了大局，他只能袖手旁观。
    实际上，就算他插手，也起不到作用。
    事实证明，秦宇没有猜错，南宫令仪也被掉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