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清清。”沈湛沉声喊了一句。
沈清伸到一半的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乖乖巧巧地坐正了身子,有些撒娇地冲着兄长吐了吐舌头。
“凌霄。”叶霖也喊了一声。
凌霄扬着眉看了过来,半晌后才有些慵懒地收回手、不紧不慢地坐回原处,而后举起杯子神色自若地又喝了一口。
同样是喊了小姑娘一句,人家是立时就乖乖坐好、还撒娇卖萌,自己这就……变本加厉地又多喝了一口、这是完全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叶二少看了看别人家的妹妹,又看了看自家的姑娘,“人比人”之下只觉得心塞得不行、忍不住又皱着眉操心地唠叨着:“小孩子家家……”
喝什么酒……最后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凌霄忽然就抬眼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叶霖那四个字在嘴边拐了个弯、最终还是又咽了下去,叹了口气认命地问她:“好吧——觉得怎么样”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她念了两句后微微一顿,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酒杯,随即仰头又灌下了一大口,这才笑着又随口扬声接了下去,“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酒是好酒,可惜——不是夜光杯。”
叶霖和沈湛立时就是一怔、视线齐齐地落在她的身上——她似乎只是随口念了首诗、语气里带着微醺的醉意和漫不经心,可念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却像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轻狂、豪气、壮烈、甚至是杀气——都在那像是随口吟出的两句诗里。
沈湛微微皱了皱眉、再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叶霖沉默了片刻,忽然也叹了口气、居然是出乎意料地体贴:“你要是想要,我可以替你找来。”
——别人念这首诗,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可她不一样:她上过战场、见过也许他们一生都无法想象的壮烈和惨烈。
凌霄似乎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不必了。酒之优劣,只在酒本身,并不因酒杯而判。佳酿名杯,自是锦上添花;如若没有——美人纵是蓬服垢面,亦不掩天姿国色。”
“酒是好酒——便已足够。”她说着笑了起来,举起酒杯对着两人遥遥致意,“当浮一大白!”
说罢——一饮而尽。
她说话间已经接连喝了好几口,杯子里剩下的酒并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至少也是寻常三四口的量。这时候她仰着头一饮而尽、没有半分犹豫,转眼间酒杯就已见了底。
她收回酒杯放到桌上、随手又拿起酒瓶倒了半杯——半杯红酒喝完,她唇色越发殷红、脸上也泛起了几抹绯色、眼底带着微醺的酒意,但眼神却还是一片清明。
凌霄给自己倒完了酒,微微一侧头就看见沈清正有些呆呆地看着自己、懵然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好笑——她也没硬憋着,当即就笑了起来,抬手给小姑娘喝了一大半的杯子里再一次倒满了果汁。
小姑娘一下子回过神来,莫名地红了脸、有些手忙脚乱地埋头喝了一大口果汁。
第10章 喝酒
第十章
喝酒
第二天傍晚,叶霖下班后回了家、接了凌霄出去吃饭——凌霄的适应能力好得惊人,像是坐公交车出门这样的日常小事其实早就已经是轻车熟路、没有任何问题了,但叶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放心、执意非要亲自回来接了人才觉得安心。
两人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有人比他们先坐下了——是一男一女。
男人看起来约莫是要比叶霖稍大上一两岁,五官英挺、眉目肃然,哪怕是随意地坐着,这时候也是背脊挺直、坐姿端正,衬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就连衣领也平整得仿佛带着棱角。
他身边坐着的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和凌霄差不多大、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之间和那男人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比起男人的英朗刚毅要柔和得多了,倒是个极漂亮又娇俏的女孩子。
听见有人进屋的脚步声,两人同一时间抬了头——男人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小姑娘却是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叶霖哥”,然后似乎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跟在叶霖身后进门的凌霄时一下子顿住。
小姑娘轻轻咬了咬唇,有些迟疑地指了指凌霄问:“叶霖哥,她……是谁?”
“这是凌霄。”叶霖对着她笑了笑,而后回过头来、低声向着凌霄解释,“这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沈湛,这是他妹妹沈清,和你一样大。”
他说着微微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沈湛现在在公安系统,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就是我找他办的。”
凌霄有些恍然地应了一声,对着那头的男人微微颔首:“多谢相助,有劳。”
沈湛没说话,只是同样也点了点头算作是应答。
凌霄也没把他的冷淡放在心上,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一边跟着叶霖坐了下来——叶霖订的是最小的包厢,桌子不过是一张四人桌而已。那兄妹俩本是相邻而坐,凌霄跟着叶霖坐下后,对面就是沈湛、另一边却是沈清。
凌霄微微侧过头,就见小姑娘正托着下巴、微微拧着眉头看自己,时不时地还偷偷把目光落在叶霖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着。
那头两个男人已经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聊了起来,凌霄也不说话,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着、好整以暇地由着小姑娘打量自己。
片刻后,小姑娘终于没能沉住气、睁大了一双眼睛有些狐疑地开了口:
“你没有身份证和户口吗?怎么会要我哥哥去办?”
户口也就算了,这年头迁户口确实难办。可只要年满十六周岁,谁都可以、也应该自己去办身份证,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沈湛帮忙去办的?
凌霄惬意地喝了口茶,而后淡淡道:“我是山里来的——山里与世隔绝,因而没有身份证,也没见过世面。叶霖心善,便收留了我。”
她说这话时习惯性地微微扬了扬眉、硬是带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风流与自负;说到自己“没见过世面”时,更是满脸的坦然。
原本正在和叶霖说话的沈湛一下子看了过来,冷厉肃然的脸上居然也有了几分意外和惊愕,微微皱着眉头、仔细地打量着凌霄。他破天荒地盯着一个小女孩儿看了半天,着实是没能从这个满脸惬意和自在的女孩子身上看出半点“没见过世面”的痕迹来。
他皱着眉收回视线的时候,就见叶霖正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虽然并不完全是她说的那样,但是……”叶霖似乎是想解释些什么,想了想后却又觉得有些无法反驳、只能叹着气道,“好吧……差不多就是她说的那样。”
说完他下意识地看了凌霄一眼,这时候少女正捧着杯子、弯着眉眼笑盈盈地看着沈清,浑身上下都自在极了,显得他刚才的那番话越发没有说服力——叶霖对上沈湛明显不相信的视线,有些自暴自弃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一脸的生无可恋:
“先吃饭吧。”
……
沈湛显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过看得出来和叶霖的感情很好,两人谈话间有来有往、并不冷场。沈清性格活泼,一顿饭下来反倒是她说话最多。但她虽然活泼,却也很有分寸,饭吃了一半、兄长和叶霖谈起了正事的时候,她立时就乖巧地安静了下来、低着头专心吃饭并不打断。
不说话,就总要找点什么别的事做。沈清吃了口鱼,悄悄抬起头来、偷偷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那个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的女孩子,微微愣了愣后、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
凌霄面前空着的那只酒杯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倒了小半杯的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