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今夜风大,四周扬起的风卷来落叶,半枯的大张叶片打着圈停在他们脚边。
他仍低头,温柔、耐心、执着地看她,期盼她会回应,又恐是自己贪婪,毕竟上天对他已经足够好,让他拥有了很多。
只是人都是贪心的,尝到一点甜头,就会想得到更多。
"当然,我们全家人都很想你,那么长时间不见,我爸妈一直说你瘦了,要你常来吃饭。你最近也太忙了,身体重要……"
江桥说不下去,逃避的意图太明显,一句想念压在心里很难说出口。
怯懦,胆小。
上天给她重来的机会,她却不敢往前走。
她依旧相信世界上存在真挚、美好的爱情,哪怕曾经错以为自己遇到,满腔热情付出,结果却是被伤害,被欺骗,她也依旧相信,只是很遗憾,她没办法相信自己了。
不知道还要困在过往多久,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感。
"工作再忙。"她也低头,声音很小,被周围的人声盖过,"也要好好休息。"
谭路洲莫名觉得冷,担心她看出自己的落寞,只是微笑,对她说夜深了。
盒子里的仙女棒还有很多,谁都没有继续玩下去的心情,随手给了附近的小女孩,他们一前一后往车位走去。
江桥先坐车里,系上安全带,谭路洲为她关好门,在车窗外对她说,自己需要先回一个电话。
她无意窥探他的隐私,只是谁让他把手机放在外套的口袋里,又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电话在外套里响起时,江桥没有想太多,她知道他工作忙,这个时间有电话打来也是常有的事。
即使来电显示不是他惯用的备注方式,没有在名字后面加上职位,即使这是他第一次不在她面前接电话。
林音,听起来是一个女生的名字。
她刻意不去看车外打电话的男人,摇摇头,笑自己不公平。
什么也不肯付出,又怎么能要求他对她一切公开透明。他们是什么关系,青梅竹马?朋友?总之,不是能查手机的关系。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副驾驶胡思乱想,眼皮合上,沉沉入睡。她又开始做梦,梦境不大美好,光怪陆离,阴森恐怖,场景一个接一个转换。
在她因噩梦开始挣扎,呼吸急促时,谭路洲及时叫醒她。
"到家了。"
谭路洲弯腰从车里抱出她,江桥的双手自然而然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她才真正从刚才的噩梦中醒过来。
"你明天又要出差吗?"
在车上他和助理通电话,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得真切,才回来就要离开,江桥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失落。
他的项目并没有结束,今天特地赶回来只是为了和她一起吃晚餐,凌晨就要离开去机场。
"嗯,一会儿就要走。"
电梯里有其他住户,江桥不好意思被他这样抱着,从他的怀抱挣脱,在他身侧站好。
电梯抵达他们住的那一层,江桥先一步走到房门前,谭路洲站在身后,影子完全盖住她。
这个距离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淡很好闻,是她偏爱的木质调。
拿出钥匙,几次也对不准锁芯,动作渐渐失去耐心,她放弃开门,回过头抱他,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我要跟房东说,把大门换成密码锁。"她声音闷闷的:"时间这么紧,为什么还要特地回来。"
"小孩子脾气。"谭路洲失笑,眉眼舒展,连轴转的疲惫消失殆尽,在她耳边循循善诱,"因为我想见你,江桥,这些天,你想我了吗。"
"要好好休息。"她嘴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累垮了再多的钱也没机会花。"
他叹气,不知要拿她怎么办。
外衣口袋里的铃声催促,江桥以为又是工作上的电话,替他拿出手机递给他,却在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时愣住。
林音,又是这个人。
"怎么不接?"
"抱歉,今晚可能不能陪你进去了,我有事需要提前走。"
谭路洲离开,她一个人洗漱,一个人写结课作业,到点就上床睡觉。
半夜,她发觉自己体温不正常,浑身汗醒过来,用体温针测量,已接近叁十九摄氏度。
药箱里常备家庭用药,她找到退烧药,就着冷水吞下。吃药后,耐心等待半个钟头再次测量体温,温度计上的数字依旧很高,江桥不想把小病拖重,穿好衣服一个人打车去医院挂急诊。
无人在身边,时间太晚也不愿意打扰父母,这样的经历是常有的,她早已经习惯。
坐在医院走廊挂水,因为不舒服,她闭上眼就能睡着,可只有自己一个人,为了安全着想,她强打着精神。
她观察着来往的人,忽然发现电梯门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以为是自己烧糊涂,出现幻觉。
谭路洲说自己要去外地,现在是凌晨两点,他不可能出现在这。
可那不是他又是谁,他怎么会在医院,生病了吗?
江桥不用担心自己灼热的视线被发现,她的位置正好被服务台挡住,从电梯门前看过来这里是视线盲区,况且,他们并没有要回头看的意思。
他在骗她,意识到这个可能,江桥压抑着声音急促地咳嗽,等那一阵缓过去,她继续抬头看电梯前站着的人,他们已经离开。
他旁边的女生是林音吗?难道出差是假,这段日子的忙碌也是假。
她不愿意这样揣测他,只是太多的问题出现,她一时思考不过来,抬手撕掉额头上的退热贴握在手里捏紧。
为什么会在意他是否欺骗,为什么会恐惧他或许也和顾家贺一样。
为什么痛苦,为什么要难过,明明是她,连一句想念也不肯说,明明是她,明知他的心意,却狡猾的一直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