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节
女帝大巡,直至原北贡、西溟交界处、如今被命名为共恭的地方,此地原本地质特殊,属于三国交界,若论打仗,大豫本该怎么都不能跟天禹打起来,当时北贡、西溟为了不出战事,三国各割地一百五十里,定为中立地,三国战力皆不得入中立地,后来无战事,倒是逐渐发展成了三个国家民间生意往来的聚集地。
后来北贡、西溟被天禹收服,魏西溏直接把这中立地纳为天禹版图,占为己有,并命名共恭,意为共同恭敬之意。
原本还有大豫子民不服,结果,大豫帝君竟然没有发表任何反对言论,倒是让大豫百姓大失所望。
其实,魏西溏敢如此行事,实在是她了解东方长青。
东方长青不好战,他对治国有方,弄兵有谋,但是,他天性崇文不尚武,且不喜战事。
否则,魏西溏也不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把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东方长青视为天人,小小年纪就知道凭借自己的公主身份把他拉到身边。
他曾说过,战事起,最为遭殃的便是天下黎民百姓,对她的劝导一直都是若能不战便不战,若战就必然要用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魏西溏也确实照他的话做了,所以,她摸准了东方长青的底线,才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把中立地据为己有。
东方长青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百五十里的中立地,发动死伤无数的战事。
他是个有为的帝君,对百姓对天下有仁慈之心,不过他不是天生的帝王命,所以生不出天下归一的想法,他要的不过是作为男子的尊严,要的不过是不要屈居她之下,守好他的大豫,他便心满意足。
若有女子后遇到他这样的男子,或许该是大幸的,可惜,魏西溏遇到的东方长青,是称帝前的东方长青,那时候他不过是魏西溏身后的男人。
天禹女帝的动静这样大,东方长青自然有所耳闻,不过,他倒是佩服起这天禹的女帝来,丧服之痛还未国,她竟然就打起了壮国威扬国气的主意,这点果断狠绝,倒也少见。
不过,听说那青王殿下和天禹女帝情深意重,且早已诏告天下只有一个王夫,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
东方长青再想到自己,脸上莫名就是沉重起来。
自己和那女帝自然是不能比的,哪怕不是他所愿,毕竟,他是负了西溏的。
都说世间女子长情,这样一看,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这分明就是女子绝情,原来女人心中,天下也重于男人。
那西溏呢?
她会如何?
东方长青转身:“吩咐下去,密切注意天禹那边的动况,有任何情况,立刻回来禀报。”
“是!”
魏西溏的动静确实大的很,她也是刻意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就是为了让人看到她大巡,如此来吸引各国的眼光,同时也壮大天禹的声势。
而相卿如今也确实在金州监国,只不过,在监国三日之后,他便秘密离开金州,追随女帝的踪迹。
在长途跋涉之后,帝驾一行最后共恭之地落脚后,女帝也不需要做什么事,身边自有颜阴以及一干随行重臣出来挡住各方跪拜,女帝也就是戴着头纱,遮住面容,在百姓中走上一圈,便能让百姓热泪盈眶。
共恭之地一片欢声笑语,高呼吾皇万岁的时候,魏西溏一行人正轻装便服,拿着文书以行商之名,从大豫云门关入大豫境地。
进入云门关,如所有的黄沙边境地一样,房屋破旧飞沙走石,再富强的国度,都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这些,东方长青只怕一辈子都没看到过。
他怜惜的是从来都是眼前伤。
比如被误杀的鸟,再比如被踩死的蛇,他不想看到死亡和杀戮,就不希望战争的发生。
可这些都抵不过云门关百姓生活并非燕州那般和平安详。
魏西溏勾了勾唇角,一步溅起一阵尘埃,百姓破衣烂衫,有富人有穷人,所有的地方都一样,再富饶的国度也会贫富之分。
相卿慢慢的跟在身后,即便一身灰衣的布衣,也丝毫不妨碍现在的姿容风貌。
魏西溏的脚步越走越快,这本该是她的子民,本该是她的国土,如今她却只能通过通关文书才能入得她的地方。
无鸣紧贴魏西溏身后,哪怕手里没有任何兵器,也不妨碍他的武力高低。
魏西溏只带了三个臣子,左相相卿、大理寺卿孙诛,还有个颜白举荐刚晋升不久,认识的人不多的武威将军刘元,至于无鸣根本不算官,且不管到哪,他的存在感都很低,魏西溏此次带的人,都是平时较为低调的。
自然,到哪都少不了几个跑腿伺候的太监,
原本相卿是要一定留在金州的,结果相卿极力自荐,要求随行,皇太后也觉得左相大人有神通,万一遇到什么事,还能护住陛下一二,好容易劝说了魏西溏,才让她应下。
只是相卿如今是朝中重臣,且颇为显眼,是以便私下随行,出行之前,他做了易容改变面目,虽模样不及原先,却也差不多哪里去。
而他总算在第一次身边没有带着他标志性的孪生小童,就怕会让人一眼认出。
“云门关今日这般冷清,可是不逢集市?”魏西溏回头问了句。
不多时,就一见腿脚利索的小厮跑过来应道:“回少爷,云门关当初可是很热闹的,不过,后来听说中立地被天禹的女帝给纳为国土,很多有些盘缠的百姓怕两国开战殃及到他们,都跑了,留下的这些,是跑不动也是没法跑的。”
魏西溏愣了下,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的是,确实如此。他们倒是懂的时局发展。”叹口气,又抬头看看天,道:“天色不早,今日就在此地住下,待明日我们出云门关,争取一天赶到留侯镇。”
“是,少爷。”
立马有人往前赶去,寻找像样的客栈了。
任何年代,都不缺乱世谋财之人,比如这般衰败的云门关,竟然还能找出一家像模像样的客栈,生意还不错,可见钱银之物有多吸引人了。
“各位公子里面请,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热情的过来招呼,生怕怠慢了客人。
这年头赶到云门关的,都不是普通人,大多是家财万贯有些门路的豪门富商,这几人一看就知不是普通百姓,态度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好些。
魏西溏一行人多,不过这客栈估计房子没要钱得的,客房倒是足够。
刘元不动声色的前去布防,无鸣直接跟着魏西溏进了卧房,不等她开口赶人,已经一个跃身,跳到了大梁上,靠着梁柱,跷着二郎腿闭眼。
魏西溏瞪眼,倒是十分无奈,若是面儿随行,就不会有这些事,可惜面儿离不得金州。
两个太监进出伺候,端盆打水,魏西溏待洗簌了才歇下。
到了深夜,外面还是吵吵闹闹的,可见客栈生意有多好。
好在一路赶路也累了,好容易有了歇脚的地方,魏西溏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早起赶路,洗脸的时候她问了句:“夜里可有什么事?”
无鸣摇头:“外面吵了些,属下出去看了,没什么事。”
刘元也摇头回应。
如果连可疑的人都没有,那就是说明他们此行出来,确实做的足够隐秘,只怕很多人都盯着天禹女帝的帝驾仪仗了。
这样一来,他们便走的大方起来,一路骑马疾奔,总算是在当天傍晚时分赶到了留侯镇。
留侯镇和云门关相隔不远,不过,这里相比冷清的云门关倒是显得热闹很多。
不知是正逢集市还是天天如此,各种叫卖声不绝,来往的商客也是不断。
两个小厮到处拉人打听:“这位大哥,请问于功楠铁匠铺在什么地方?”
有个卖糖葫芦的伸手一指街那头,道:“那边就是老鱼头家的铁匠铺!那个独眼老头就是老鱼头。”
打听的小厮急忙道谢,还顺便买了两窜糖葫芦以示感谢,然后跑去回禀:“公子,说是在街那头,再走一段路才能找。”
魏西溏点点头:“那就走吧。”
铁匠铺的热气冲天,隔了很远就听到“叮铛叮铛”的打铁声,铁匠铺里有四五个年纪偏大的老师傅,还有几个一看就很年轻的学徒,两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正在挑选宝剑,一个独眼的老头正跟他们推荐装饰豪华的宝剑,一脸猥琐贪恋之色,说的头头是道:“公子好眼光,此柄宝剑是上乘的铁水煮成,融了虎骨蛇胆在内才练得此般丝绸绿之色,整个店铺就这一柄……”
魏西溏站在旁边,突然出声道:“此柄宝剑确实不错,”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剑体优美,色泽醇厚。本公子要了!”
那两个富贵公子本来没打算要,毕竟一说只此一把就很贵,结果有人劫胡,当即道:“这位公子好没礼貌,可知先来后到之礼?”
魏西溏只得道:“那两位公子请!”
富贵公子当即掏了银票出来:“多少?”
一柄普通加了色的宝剑买了一千两百两银子,富贵公子咬着牙,肉痛的抱着宝剑走了,临走还瞪了魏西溏一眼,神气活现。
老头见到魏西溏,赶紧过来,刚要开口,却在看了她一眼后顿了下,然才换了一副面孔,声音也比刚刚低了几分,问:“这位小公子可是想要买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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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你是谁?
魏西溏收回正在看着挂着满铺子宝剑的灰暗呈剑室,慢慢转身看向那老头,对他笑了笑,道:“这些剑不过都是寻常物事,本公子瞧不上眼,不知老师傅这里可有什么稀罕之物?”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往里一指,道:“有!有!”
说着把魏西溏引了进去,无鸣抬脚要跟上去,魏西溏转身道:“不必跟来,不过看看剑器罢了。”
无鸣止住脚,守在门口。
魏西溏随那老头进了内室,老头从里面拿了一个长盒子出来,摆放在魏西溏面前,道:“这位小公子,这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绝对是上品的好剑,只是这价格……”
魏西溏道:“若真是好剑,价格自然好说。”
她伸手挑开盒盖,里面变出一把镶满红蓝宝石的剑壳,魏西溏伸手,拿起那剑,抽出剑身看了一眼,只是淡淡一笑,道:“这剑本公子的府上可是多的是,这哪里算得上什么好剑?”
说着,合上剑,放回盒子里。
那老者又看了她一眼,还未开口,魏西溏便道:“本公子说了,若是剑好,价格好说,若是老师傅没有好剑,那本公子便不打扰了。”说完便要离开。
老头急忙说:“慢着!这样,公子你想要什么的宝剑,看于某人能否帮到公子。”
魏西溏站住脚,转身,看向老头,淡笑道:“本公子想要寻一把世人不知的天下好剑,此剑寒光逼人削铁如泥,见血嗡鸣不止,名唤雷公,不知老师傅可能替本公子找到此柄神剑,本公子愿重剑奉上!”
老头在听到“雷公”二字时,脸色顿时惨败如雪,他猛的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魏西溏,嘴唇颤抖,半响才道:“于某从未听闻过此剑,公子还是另寻他人吧!”
魏西溏依旧淡笑道:“哦?原来是本公子寻错人了,告辞!”
魏西溏又要走,不妨老头又突然开口:“不知公子为何要寻一把什么人都不知的剑做什么,天下名剑那般繁多,为何要千金求一柄什么都不是的剑?”
魏西溏笑道:“老师傅有所不知,雷公剑虽名不经传,却是御赐之物,更何况,剑身还有曾经名动天下的南宫宇老将军的亲笔刻字……”
话未说完,老头的脸色再次大变,他死死的盯着魏西溏,一手已经按在了刚刚拿出来让魏西溏验看的剑柄上,“你是谁?!”
魏西溏依旧淡笑:“自然是一个重金求宝之人,要不然呢?”
老头摇头,眼睛盯着她没有一丝放松,“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雷公剑?为什么会……会知道雷公剑上有南宫宇的亲笔刻字,这天下,知道此事的人分明……分明……”
魏西溏低头,复又抬头道:“又不是什么密事,本公子如何不知?”
老头脱口道:“如何不是密事?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雷公剑有刻字!”
“哦?”魏西溏笑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师傅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天下知道此事的人,唯有赐剑的大豫女帝和受剑的南宫老将军本人而言,老师傅又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你还敢说自己是南宫宇不成?”
老头顿时语塞,压在剑柄上的手却突然一紧,伸手抽出那把宝剑,道:“你到底是何人?”
这是天大的秘密,绝对不能透露出去,不管这个小公子是什么人,都不能让他离开!
魏西溏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反问:“你说呢?”她笑:“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位是大豫女帝魏西溏,一位是大豫大将军南宫宇。”
她抬脚,朝前走了一步,抵上那把宝剑的剑尖,逼问道:“于功楠?又或者是……南宫宇,你说我是谁?德胜七年,你为了阻止东方长青成为女帝王夫,头顶国训跪在乾坤殿三天三夜,那时你是如何说的?你说天下帝君,不该为一己之私罔顾朝纲落入口舌。师徒之名不可废,君臣之分不可乱,你说明君不该为男色所惑,你说女帝后宫王夫不能论政,更不能是东方家族之人……”
她上前一步,南宫宇握着的剑因为剧烈的颤抖而显得无力孱弱,随着她每进一步都会往后退去,他颤抖的声音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从喉咙口发出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为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