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贞转回了身，手插在衣兜里，神情冷峻地盯着导演，没有出声。
    导演发完了火，又缓了口气，态度温和了一点：“你们确定要退出节目？临时毁约可不只是三倍违约金的事情, 还要赔偿节目组的损失，你们这一年可就基本上白干了。”
    其实不仅仅是钱的事情，在拍摄过程中无故毁约, 更是娱乐圈的大忌。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不管是多大的咖，之后的再合作，大家都得要掂量掂量。
    于贞没应声, 曲玫也没有动, 导演觑了她们两眼, 然后冲林卉王思远招了招手：“来来来, 下一组先继续拍摄。”
    他走到了曲玫面前，屈指敲了敲她的椅背：“过来聊聊。”
    他们三走去了一边, 林卉和王思远站在蹦极设备前, 看起来有点畏惧。
    工作人员帮他们俩系上了安全带, 林卉紧张地抓住了工作人员的手臂：“这个安全吗？”
    工作人员安抚般笑了笑：“我们的设备是完全符合国家标准的, 只要按照要求就不会出现问题的。”
    他确认了一下安全带的情况, 然后指导了一下俩人的动作, 又强调了几个注意点，然后退后了一步，示意道：“跳吧。”
    林卉还在害怕，但是王思远已经牢牢箍住了她的腰，带着她跳了下去。
    尖叫声在山谷中回荡了起来，江舒有些畏惧地缩了一下脖子。
    导演不在这边，江舒伸了手，偷偷抓了一下裴望的衣角，朝他身边靠了一点，小声道：“哥哥。”
    裴望微微侧了头：“嗯？”
    叫声已经低了下去，工作人员把林卉和王思远都拉了上来。
    林卉看起来惊魂未定，上来便开始小声啜泣。王思远凑过去小声说了些什么，被她一把推开。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腿软地摔在了地上。
    王思远又跟着蹲了过去。
    江舒收回了视线，她挨到裴望身侧，小声暗示道：“哥哥，我们组只需要完成一次单人蹦极哦。”
    裴望垂眸看了过去。
    小姑娘眼睛睁得很圆，忐忑而又期待地看着他。发圈上的毛绒球跟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像只在地上打滚的小兽。
    裴望突然想逗她一下。
    他将衣角扯了回来，耐心地抚平了，然后放缓了声音，不疾不徐地反问道：“是只需要完成一次，怎么了？”
    江舒哽住了。
    她有点着急，裴望一向很敏锐的，不可能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那他这个态度就只能是拒绝——
    江舒小小地叹了口气，她又抓住了那块刚被抚平了的衣角，小声道：“你是不是也怕啊？”
    她踟蹰了片刻，开始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去跳也不是不行，看于前辈的态度，应该也不是很可怕吧？”
    江舒的声音压得挺低，裴望仔细听了一下，没分辨出来她在说什么，干脆出了声：“江舒。”
    小姑娘“唰”一下扭过了头，马尾上的毛球又跳了跳。他伸手捏住了那个毛绒球：“怎么不多问两句？”
    江舒茫然了一瞬：“啊？”
    她很快地反应了过来，眼睛也亮了起来，她往后退了一小步，盯住了裴望，抬高了音量，开始了恶毒女配的骄纵：“我不要去蹦极，你去跳。”
    裴望就笑了：“嗯，我去。”
    林卉和王思远的蹦极已经完成了，副导演拿了喇叭在喊：“下一组。”
    任丽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想走过去，就被乔贤摁住了肩膀。
    他扭了头问副导演：“我们是不是只要完成两次单人蹦极就行了，没规定是谁跳？”
    副导演笑了没说话。
    这是导演刻意留下的一点小bug，哪组嘉宾要是心软了心疼了，就可以主动来钻这个漏洞。
    不出声就是默认，乔贤松了口气，解释道：“她心脏不好，两次都由我来跳吧。”
    “谁心脏有毛病了？”任丽姝急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爬山都爬好好的，你别在这污蔑我！”
    乔贤回了头瞪她：“是谁之前说浑身不舒服去医院，结果一查心肌炎的？”
    任丽姝比他更大声：“都三年前的事情了，我查出病我不会治？”她简直怒发冲冠：“当时没见你关心，现在装什么呢？”
    乔贤险些跳了起来，他还想驳斥些什么，一旁的裴望轻轻拉了他一把。
    “您服个软。”他说。
    乔贤不乐意，他半辈子都是这个臭脾气，也是靠着这个脾气才在娱乐圈里闯出来的，他——
    他一眼看见了跟在裴望身后，小尾巴一样的江舒，又突然定住了。
    这俩人刚来节目组时，气氛也是肉眼可见的尴尬……服软真的有用？
    乔贤慢吞吞地举起了手，投降道：“好好好，我的错，是我装，是我喜欢蹦极，我自己想跳两次。”
    这语气更贴近于挑衅。
    裴望沉默了片刻。
    江舒在他身后小声笑：“任前辈肯定还会生气。”
    任丽姝确实又气了起来，她盯着乔贤开始吵了起来，副导演头痛地皱起了眉，扭头看向了裴望和江舒，求助道：“要不然你们先吧。”
    裴望没什么异议，他走去了设备边，任由工作人员给他带上了安全带，又仔细听了一下注意事项，然后主动跳了下去。
    江舒有点紧张地跟到了山崖边上，探了头向下看去。
    其实是看不清楚的，云雾很重，瞧不见底，只能看见山崖两侧隐隐约约的葱绿，还有一点细小的黑影。
    工作人员在一旁算着时间盯着绳，等了一会儿才把裴望拉了上来。
    裴望看起来也很狼狈，头发上大概是沾了雾气，湿软地垂了下来，衣服被安全带卷起了一点，露出了一截精瘦的腰腹。
    江舒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她好像看见了几块腹肌。
    “你在干什么呢？”导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咬着根烟，从一旁走了过来：“你们组蹦极完成了？”
    江舒点了点头，她有点好奇于贞和曲玫，探头往导演身后看了一眼：“她们怎么样了？”
    烟是没点燃的，导演焦虑地咬着滤嘴，烦躁道：“就那样。”
    他冷笑一声：“互相不搭理，但是不准备退节目了。”
    “啊，”江舒有点可惜：“我还以为她们吵一架，然后之后就会说开了和好呢。”
    导演笑了：“哪有那么简单？”
    他把烟拿了下来，捏在手里，然后冷不丁道：“其实于贞是自荐来录节目的。”
    他拉了椅子坐下，看任丽姝和乔贤推推搡搡地走到了设备边上，然后乔贤独自一人带上了安全带，从崖边上跳了下去。
    “她要求的片酬很低，基本上算是白送，我就试着接触了一下曲玫，隐瞒了嘉宾和节目组的信息，将她骗来了录制。”
    江舒：“……”
    好熟悉的方法，她不就是这么被骗来的吗？
    她复杂地看了一眼导演。
    导演显然没注意到她的神情，他攥着烟，长长叹了口气：“便宜果然没好货，这真是个不定时炸弹啊。”
    江舒没吱声，她觉得这事情是导演隐瞒信息导致的，不能怪人家曲玫。
    她眨了眨眼睛，不想再和导演聊，抬手指了指蹦极设备：“我去那边看看。”
    乔贤已经被拉上来了，他正准备跳第二次，副导演拦下了他，悄悄地在和他讲：“您做个跳的样子，第二次就不必真跳了。”
    任丽姝的心脏毛病不知道真假，反正是不可能让她跳的。乔贤年纪也大了，让他跳两次节目组也怕：“意思一下就行了。”
    乔贤悄悄松了口气，他也没反驳，按照要求假跳了一次，然后摘了安全带，把位置让给了曲玫。
    导演的沟通显然是起了效，虽然曲玫还是冷着脸一声不吭，但是行动上开始配合了起来。
    她和于贞都有蹦极经验，不管是单人跳还是双人蹦极，进展得都很顺利。
    所有嘉宾都已经完成了蹦极，导演拿着扩音器站到了山顶中间，感慨道：“这期录制得真是磕磕绊绊。”
    他还想再发表些录制感言，但是一扭头瞧见了曲玫于贞，又开始头痛起来，干脆将那堆话都咽了回去，挥了挥手，疲惫道：“今天没有其他的活动了，大家回别墅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
    下山是坐的节目组的车，节目组把他们放在了门口，将之前收缴了的东西都还给了他们。
    导演提醒道：“清点一下。”
    没什么好清点的，江舒抓着手机跟在裴望的身后，和他一块儿走去了负一层。
    她先去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然后拖着箱子，抱着手机站在保姆间的门口。
    江舒冷静地想，她在等车，江家的司机还没有到，她先出去了也没有用——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司机打了电话过来，跟她讲车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
    江舒挣扎了一下，她揪了两下手机壳上的硅胶兔子，然后小声道：“你等我几分钟。”
    她挂断了电话，在门口踟蹰地立了一会儿，然后在手机上戳戳点点，调出了一个黑白格子的图来。
    江舒倚在门框上，仔细地听了一下门里的动静。
    行李箱的轱辘声响了起来，开门声响了起来——
    她没回身，只是飞快地抬起了一手，将手机竖到了身旁，飞快地道：“裴望！扫一下！”
    裴望看见了一个好友二维码。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会多更新一点
    第22章 、病情
    裴望怔了一下。
    江舒没能立刻等到他的反应, 以为他不愿意。
    她不太高兴地抿了唇，准备收回手机：“不加就算，要不是怕你下次安排节目剧本的时候没人配合——”
    “加的。”裴望捏住了她的手机一角, 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 扫码添加了好友，然后松开了手，温声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