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怎么就会走不了路呢?”端木岐以指腹将她眼角的泪痕仔细的擦拭干净,语气无奈又带了几分温软,“大夫都说你的腿没有问题,只是平时活动的少,还不都是因为你不肯吃苦么?你既然是知道着急了,以后就别再闹脾气,每日里让舜瑜她们扶着走一走,总能适应过来的。”
“可是——可是走路的话,我的腿会疼么……”宋楚兮的神色纠结,说着就又吧嗒吧嗒的开始落泪。
“你又哭……”端木岐叹一口气,只能是继续给她擦眼泪,“又想走路,又忍不了疼,那你说到底要怎么办?”
宋楚兮于是就不吭声了,拗着脾气只不住的掉泪。
“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又没人逼着你,能不能先别哭了?”相处了这么久下来,不管她是来真的还是演戏,端木岐都拿她这喜怒无常的脾气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岔开了话题道:“整个大郓城都为你的一句话翻了天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哭?”
宋楚兮的眼泪一下子就不落了,抬起头来看他,一双氤氲了水汽的眸子更是光亮逼人,“你家老三抓到那个人了?他去宋家兴师问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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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兮真的就是个随时变脸的蛇精病,端木美人儿你确定能hold住?
☆、第031章 一出好戏
站在旁边的舜瑜,神情一紧,稍稍屏住了呼吸。
然则宋楚兮也不过顺口一提,心里就知道这事情不靠谱。
端木岐见她终于不哭了,总算是松了口气,顺势往那榻上一靠,然后才慢悠悠道:“那人是没抓到,不过现在整个大郓城里却是乱了套了,有人在街上捡到了带有北狄皇室图腾的令牌,衙门方面风声鹤唳,唯恐有钦差密访,还找到了宋家和端木家,闹的人心惶惶的。”
南塘地域之内的实权是把持在这两大世家手里的,至于朝廷设置在此的衙门,多半就是个摆设,只负责征收税务和城内日常治安,真要有大事发生,还得要请两大家主拿主意。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着两家联姻的事情谈崩了,朝廷要趁火打劫,这就提前对咱们南塘动手了吗?”宋楚兮皱了眉头,神情忧虑。
端木岐眯着眼睛看她。
宋楚兮见他不说话,不由的急了,爬过去拽他的袖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别给我打马虎眼!”
看她这表情,的确是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模样。
诚然,这件事本身,端木岐也没怀疑到她的身上来。
见她真的急了,端木岐反而一笑,衣袖一甩。
宋楚兮提前没有防备,还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一下子就被他拉倒,摔在了他身上,被他结实的胸膛撞的额角生疼。
“做什么说话说一半?你——”宋楚兮不满的嘟囔着,揉着额角要爬起来。
端木岐却是没让,伸手一揽,又将她的脑袋压回自己的胸口,闲散说道:“老实呆着吧,天天的这么折腾,也不嫌累得慌。横竖是有我在,就算南塘的天塌了,事情也落不到你的头上来。”
宋楚兮靠在他胸口,仍是乖觉的没有动,“我就是好奇嘛——”
她在他面前,一向都表现的乖巧听话,宋楚兮知道端木岐要的就是她的乖巧听话,他能容忍她的无理取闹,那是因为她的心思算计,心狠手辣都的冲着别人的。
往端木家走这一趟,端木岐似乎是疲累的很,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宋楚兮自己折腾了半天,也是又累又痛,就靠在他身上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舜瑛和舜瑜两个识趣的带上门退了出去,谁都知道这两个人之间过于亲密的举动不合时宜,但是正如这两年大郓城里疯传出来的流言一样——
端木氏的七公子和宋氏的四小姐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之间还哪有什么清白可言?
这样的流言虽然没有当面传到两人的耳朵里,但是端木岐不可能不知道,宋楚兮那么聪明,更不可能猜不到。
只是他不提,她也不说罢了。
*
大郓城里这么一闹,端木岐本来还想带着宋楚兮在外散散心,这样一来反而没了心思掺和,次日就命人打包行李,返回了蘅芜苑,没多久就又忙活起来准备过年。
而大郓城里,风声鹤唳了一段时间,始终没有等到朝廷方面的来人现身,就在衙门的守官考虑是否要将捡到的令牌上缴朝廷时,衙门却出了命案。
保管物证的衙役被杀,令牌不翼而飞。
“这事真真是奇怪的很,眼见着年底了,城里却是人心惶惶的。”舜瑜得了消息过来跟宋楚兮说的时候还免不了一阵欷歔,“小姐您猜会是什么人做的?”
彼时宋楚兮正抱着雪融在院子里晒太阳,懒洋洋的不想睁眼,就没怎么当回事的回了句,“肯定是丢令牌的人呗!”
但实际上她的心里很清楚——
这件事,已经演变的相当复杂了,效果比她预期之中的还要好。
本来令牌被盗,最有可能就是殷绍发现蒋成海身上的信物遗失,命人暗中取回了。
可是这件事他尽力压制风声都唯恐不够,又怎会杀人扩大影响呢?
这样想着,宋楚兮的唇边就不觉的弯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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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的时候,其他几位皇子都在京城,只有太子殷绍那段时间在河南道上巡视水利,若说有可能将那件东西遗失在大郓城里的,也就唯有他了。”同时,端木岐的书房里,长城也向他回禀了同样的消息。
彼时端木岐也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唇畔扬起的一抹笑和宋楚兮如出一辙,“如果那东西是他的,那么当天潜入府衙盗走令牌和杀人的,就应该是先后两拨人了。看来——那京城方面,少不得要有一出好戏上演了。”
他这话说的笃定,却是全无根据。
长城听的满心狐疑。
端木岐却是笑的跟只狐狸似的,故意吊着胃口不再说了。
*
天京。
皇宫。
御书房。
入冬之后,天京就降了一场大雪,天寒地冻。
殷绍刚刚办完了河南道的差事回京,还没来得及回府,就被皇帝的一道圣旨传召进宫,在风雪里一跪就是两个时辰。
皇帝的御书房里灯火通明,正留了几个大臣在讨论政务,一直到过了二更,那几位大臣相继离开,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吉海才过来传旨,“太子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彼时殷绍的身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两个时辰,膝盖也是又麻又疼。
他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脚下步子却十分稳健,拍掉身上积雪,跟着吉海进了御书房。
那殿中火盆烧的很旺,冰火两重天,几乎是第一脚跨进去,殷绍就浑身难受。
皇帝坐在宽大的几案后头,手捧着茶盏慢慢品茶。
怀王殷梁陪侍在侧,见到殷绍进来,就连忙放下茶盏,起身行礼,“臣弟见过皇兄!”
“自家兄弟,老三不必客气!”殷绍淡淡说道。
两个人的视线略一交会,看上去明明平平无奇,却有一种激烈而微妙的气息在空气里散开。
“儿臣给父皇请安!”殷绍走上前去,对着皇帝的几案跪下。
皇帝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随手一挥,将放在几案一角的几分弹劾的奏章扫落他面前,语气平静道:“看看吧,看完了给朕一个解释,但愿——你能圆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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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背后给太子殿下捅刀子的感觉实在是太旺德福了,暗爽有木有?!
☆、第032章 殷绍被责
“是!”殷绍毕恭毕敬的应了,飞快的将那些折子翻过一遍,无一例外,都是弹劾他南巡期间玩忽职守的,虽然没敢直接说是他亲身潜入南塘意图不轨,却把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扣的牢牢的。
这本来就是意料当中的事情,殷绍看完,还是紧紧的皱了眉头,正色道:“父皇,儿臣的手下因为一时疏忽而遗失过令牌,这是事实,儿臣不敢欺瞒,但是这些奏折上面所言,玩忽职守,潜入南塘,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了?”
皇帝只是看着他,不置可否。
殷绍就又说道:“父皇,这些天来儿臣一直都在岷江沿线巡查水利,当地的官员都可以作证——”
他说是亲临河堤现场,但是以他的身份,只需要远远地在辇车上露个侧影出来,下头的官员,哪个也辨不出真伪。
“你还狡辩?”皇帝突然劈手就将手中茶盏砸了过来。
殷绍一动不动的跪着,半分闪避的意思也没有。
皇帝的手底下是有分寸的,茶碗只砸在他身上,挂了他满身的茶叶梗子。
“父皇,儿臣不怕您叫人去查,那件事如果真是和儿臣有关,儿臣自甘领罚,但是这样子虚乌有的事情,请恕罪儿臣不能认!”殷绍道,不慌不忙的给皇帝叩了个头,“如果真是儿臣或是儿臣的人到过南塘并且遗失了信物,那么儿臣也只需要叫人将遗失的令牌盗回,息事宁人即可,又何必多此一举,杀害朝廷官吏,再给自己招惹无妄之灾呢?”
因为方才的那一下子他没有躲,皇帝心里的气倒是顺了不少。
旁边的殷梁顺势起身,对皇帝施了一礼,也帮着求情道:“父皇,二哥所言也不无道理,如果真是他的人现身南塘,他要隐瞒都唯恐不及,又怎会斩杀官吏,将事情闹的尽人皆知呢?”
他这不说还好,不想话一出口,皇帝就阴阳怪气的冷笑了一声,“许是他欲盖弥彰也不一定呢!”
“请父皇明鉴!”殷绍诚惶诚恐,又是一个响头叩在地上,却再不替自己申辩。
皇帝的手里本来就没有真凭实据,只是生性多疑,刻意的借机敲打。
而殷绍的态度一直诚恳恭敬,他不能借题发挥,只说了两句重话,便就暂时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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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还好您思虑周全,提前设了套,在那里等着怀王的人出手,否则这一次,咱们恐怕就真要栽了。”回去的马车上,蒋成海还是欷歔不已。
当时他身上的信物一丢,大郓城里马上就闹开了,完全打了殷绍一个措手不及。
那个当口,如果他马上叫人去衙门设法取回令牌,也一样要被怀王一党借题发挥的进行攻击,所以他索性就将计就计,按兵不动。
殷梁为了拿到他潜入南塘境内的铁证,果然按耐不住,派人前去衙门偷窃。
可一旦让他将那面令牌呈到皇帝面前,那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所以殷绍提前安排了人手在大郓城的衙门附近伺机而动,殷梁的人刚刚顺走了令牌,蒋成海就随后杀人,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偷盗和杀人两件事是同时进行的,也就是同一伙人所为。
这样一来,殷梁刚刚拿到手里的铁证就也不敢往皇帝的跟前送了。
因为殷绍私入南塘境内固然罪无可恕,他为夺令牌构陷自家兄弟而杀害朝廷官吏——
这个罪名,绝对不比殷绍来的轻。
最后不得已,殷梁也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只指使言官弹劾了殷绍一个御下不严,丢失皇族信物的罪名。
“他的手段有限,想凭这么一点小事就扳倒我,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殷绍冷冷说道,虽然是在闭目养神,但那脸色却阴沉森冷的十分可怕,“本宫现在好奇的是,南塘那里到底藏了什么三头六臂的世外高人,居然一次两次的公然算计到本宫的头上来了。”
从两大世家的联姻被毁,到这一次让他栽跟头,虽然他手里一点证据也没有,但现在若是跟他说这两件事都是巧合,他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殿下您还是怀疑端木少主?”斟酌片刻,蒋成海试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