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行了，从小就很内向，熟读《女驯》《女戒》，被教的温婉贤淑。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是嫁个好男人，男人相夫教子，夫唱妇随。外祖母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敢反驳，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或者说，反驳了也没用。”
    乔薇的声音越来越低，唇角一直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可是紫芸知道，那笑容十分苦涩，让人心酸。
    第一次看见乔薇，紫芸就发现她双眼清澈，似乎从未被尘世污染。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这一切并不是装出来的。
    “也就是说，嫁给师兄，是太后的意思？你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紫芸起了恻隐之心，这个时代的女人向来很可悲，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以后过得如何都与娘家没关系了。
    姑娘们嫁人之前，大部分都从未见过对方。与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陌生人，若是放在紫芸身上，非得逃婚不可。
    乔薇点点头，轻声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娘说过指腹为婚的事，说我之前有一个姐姐，但是夭折了，于是这个使命本该就落到我身上。但是娘亲说，孝元皇后生产时薨了，连带大皇子也一起去了，我以后就可以从新挑选男子嫁人。就这么过了十七年，前些日子皇上寿辰时，忽然听说大皇子找到了，那时候，我就开始惶恐。”
    她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点不自在，也没有一点夸张渲染。紫芸听得很认真，她觉得这件事并非无可挽回，若是从乔薇身上着手，说不定能让太后收回成命。
    “后来，有关大皇子殿下的消息就源源不断传到了五台山，是外祖母特意命人搜集的，自然，有关你的事情也一并带来了。外祖母当时就很生气，本来早就想回京的，然后又听说墨国公主要和亲，太后才按捺住心思，静观其变。外祖母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胜过了墨国公主，这下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便带着我悄无声息回到了京城。”
    太后回来，是为她撑腰来了，这一点乔薇很清楚。若当初胜得是墨国公主，两国联姻似乎也不错，至少可以保证和平。可是墨雨瑶输了，太后再次看到了希望，认为区区一个苏紫芸很好打发，洗尘宴的晚上才会大肆发威。
    可太后还是低估了洛轻尘的能耐，更没想到百姓们的反应。
    “昨日我劝过外祖母几句，可是外祖母根本听不进去，还说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和大皇子殿下分开。紫芸，你这些日子要多加小心了，我怕太后会对你不利。”
    乔薇忧心忡忡地看着紫芸，对这个充满神秘和奇特的姑娘，的确心生佩服和羡慕。她不希望太后为难她，可是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今日前来，也算是通风报信。
    紫芸握住乔薇的手，感激地笑着说：“谢谢你，小薇。”
    这一声小薇叫的很顺口，她并不怀疑乔薇说的话，其实不用乔薇说，她也知道太后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乔薇这么多，说难听点就是吃里扒外了，若非真心想告诫她，乔薇根本不用冒这种险。
    “我一直以为你会怨我恨我，如果不是我，你就能遵从太后的意思，履行当年的诺言，嫁给师兄了。”
    乔薇真诚一笑：“是你该怨我恨我才对，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你和大皇子殿下也不必如此。紫芸，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改变不了外祖母的意思，还请你和师兄多多保重。”
    她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居然飘起了雪花，站起身道，“我该回宫了，外祖母差不多要醒了。不过如果她有什么动作，我会尽力派人告知你的。”
    “谢谢你，也请你多保重，不要被太后发现了，不然太后一定会很生气。”紫芸帮她披上披风，又戴上兜帽，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看着那一抹银白的身影，紫芸心里沉甸甸的，乔薇也是个可怜人，与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一样，活在男尊女卑的世界观中。没有自由，没有思想，没有灵魂。
    这一刻，紫芸真诚地希望乔薇能得到幸福。
    十二月二十三，太后忽然命请诸位世家千金、夫人去城外上香，说是为来年祈福祝愿。这也并不奇怪，基本上每次太后回京，都要去城外护国寺一趟，今年还没有去过呢。
    太后邀请的对象甚广，上到敏贵妃，下到千金小姐，基本上二品官员以上的千金都在受邀之列。紫芸、长乐郡主、上官兰馨等人自不必说。按这个要求，邹明珠本来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但因为是邹丞相的孙女，就破例被邀请了，邹夫人也一样。
    紫芸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邀请法，未婚千金起码在十个以上，贵妇人也有十多人，还不带敏贵妃一些几位二品妃嫔。
    意外的是，公子们并没有受到邀请，所以洛轻尘、端王、上官无风等人只能干瞪眼。四皇子倒是去了，不过是作为护卫力量，保驾护航的。
    “我总觉得这里面透着蹊跷，虽然以往太后回来也会去护国寺，却从未如此大张旗鼓。”洛轻尘摩挲着下巴，尤其是只邀请了贵妇人和千金小姐，难道男子不可以去拜佛祈愿吗？
    长乐郡主道：“指不定皇上也会针对百官和世家公子们做什么呢，我知道你怕太后为难芸儿，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去，太后想找机会也不容易。况且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你就放心吧。”
    她挽着紫芸的胳膊，自认武艺、身份不俗，讲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紫芸道：“我会尽量降低存在感，不给太后找麻烦的机会。师兄你也别太忧心了，这次去只住一晚，第二天就返回来了。”
    自从上次乔薇来过，她就将对方的话放在了心里，却没有告诉洛轻尘，害怕他担心。这次去护国寺，太后八成会做点什么，但她不会给对方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