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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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易中天中华史13:隋唐定局
作者:易中天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年10月
isbn:9787533942786
所属分类:图书>历史>历史普及读物>中国古代史
编辑推荐:
经历了近四百年的动荡和分裂之后,中华大地在隋唐两代重归一统。从此,中华帝国进入鼎盛期和成熟期,一气呵成而为唐宋元明清。那么,隋唐是怎样的帝国和王朝?他们为后世奠定了怎样的局面?他们创造的文明为什么是影响世界的?这种创新给我们的启迪又该是什么?
易中天中华史《隋唐定局》,以全球视野、现代史观、依据权威可靠的历史文献,以经典的易中天式解读,直观精致的手绘插图,让您有种置身历史现场的真实感受。
易中天中华史,“三千七百年以来,我们的命运和选择。”
2012年,学者易中天计划用5-8年时间,以毕生学术功力,写成一部更适合当今国人的中华通史,全书36卷,具有独特的六大价值:
1.科学态度
尊重历史事实,语出有据;独特的现代史观,带来深度的思想交流。
2.全球视野
首次站在全球视野,在与世界其他文明的比较中,发掘中华文明的独特价值。
3.现场直播
不是枯燥讲史,而是一场历史的“现场直播”。
4.轻松好读
易中天的易式风格贯穿全文,适合全年龄段。
5.逻辑清晰
复杂的历史人物、真实的历史事件多角度呈现。
6.手绘插图
新增精美插图,从历史场景到文物证据,重现历史。
内容推荐:
《易中天中华史:隋唐定局》是易中天中华史系列的第十三卷,揭开隋唐这个空前盛世的历史真相:
隋炀帝开通了南北大运河,三征高句丽,北巡突厥,修建洛阳城……为什么立下了丰功伟业却只能遗臭万年?甚至炀帝被杀时,连他的妻子萧皇后都袖手旁观,也不像某位红颜知己那样从夫而死,只是跟宫女一起用床板做了副棺材,默默地为相伴了三十五年的夫君料理后事。
唐太宗融合胡汉,开创贞观之治,却并非世人所认为的完美无缺——杀兄弟;逼亲爹;篡改历史,夸大其词……
科举和三省六部,都是隋唐政治制度的新发明。骑马巡街探访名花的新科进士,逐渐成为帝国官僚集团的主力军;这个集团支撑的三省六部制,开创了唐宋元明清的新政治。
大唐上流社会的人们,流连忘返于作为国际贸易中心的长安西市,纸醉金迷于胡人开设的高档会所,那里不但有好听的龟兹乐,好喝的葡萄酒,更有如花似玉的胡姬充当陪酒女郎。
隋唐这个混血王朝,兼挟中华文化的优势,以开放包容的姿态面对世界,造就了一个伟大的世界性帝国。
作者简介:
易中天,1947年生于长沙,曾任教于武汉大学、厦门大学。现居江南某镇,潜心写作“中华史”。在易中天看来,《二十四史》基本上是“帝王家谱”,《资治通鉴》则是可供统治者借鉴的历史经验和教训。正因为如此,他认为汗牛充栋的各类中华史,大多没有全球视野和现代史观,因此他将在直觉、逻辑和证据的基础上,书写人们“不知道和想知道”的历史。
已出版作品:《易中天文集》(1-16卷),《易中天中华史》(总序、1-1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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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隋炀帝
第二帝国
跟之前那动乱的四百年一样,创造了世界性文明的隋唐也是由一系列阴谋和杀戮开场的。隋文帝杨坚杀了北周的皇帝和皇族,隋炀帝杨广和唐太宗李世民则杀了自己的哥哥(唐太宗还杀了弟弟)。此外,隋文帝杨坚是否死在隋炀帝杨广手上虽尚无定论,但杨广被亲信和亲兵所杀则确凿无疑。
所谓青史,斑斑血迹。
然而在这片血染的土地上,开出的却是绚烂无比的文明之花。几乎所有人都承认,大唐毋庸置疑地代表着中华的鼎盛与辉煌,因此有理由成为我们民族的标志性符号或者代名词。比方说,海外华人的聚集区被叫做唐人街,某种中国特色的服装则被称为唐装,尽管那样式与大唐毫不相干。
与之相对应的,是隋往往被遗忘。
就算记得住,也只有炀帝的“昏暴”。
昏暴是唐人对杨广的盖棺论定。在此之前,杨广其实是有谥号的:明皇帝。也有庙号:隋世祖。可惜这两个体面的称号系由隋帝国的洛阳留守政权所给出,因此很快就被新建立的唐王朝推翻,改谥为炀。[1]
从此,他被叫做隋炀帝。
这是差得不能再差的恶评。依照《谥法》,炀的意思有三种:好内远礼(贪恋女色不遵礼法),去礼远众(破坏礼制背弃公众),逆天虐民(违背天理虐待人民)。有前两条就是昏,有后一条则是暴。根据后世的描述、演绎和普遍看法,杨广大约是兼而有之,既昏又暴。[2]
不知道李渊他们为什么要如此评价杨广。没错,为了证明改朝换代的合理性,新政权往往要把前朝或末世说得一团漆黑。这已经几乎是所有短命王朝或亡国之君难以逃脱的宿命。然而,其他那些末代君主,得到的谥号大多马马虎虎还过得去,跟杨广一样声名狼藉的只有夏桀和殷纣:贼人多杀曰桀,残义损善曰纣,简直就是十恶不赦。[3]
更让杨广难堪的是,炀,原本是他送给陈朝后主陈叔宝的谥号。这对于那位声色犬马的昏君倒是恰如其分。不要忘记,那家伙不但在即位之后只知道醉生梦死,便是在做俘虏时怀里也抱着两个漂亮女人。
把这个谥号送给陈叔宝的杨广,也有资格作出这样的历史评价。因为他不但是隋王朝第二任皇帝,也是当年灭陈部队的大元帅,亲眼目睹了陈叔宝的荒淫无耻和昏庸无能。只不过,杨广做梦都想不到,他的下场会更惨,送给陈叔宝的恶谥也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唐人甚至说,两位炀皇帝相逢于九泉,恐怕不合适再讨论《玉树后庭花》了吧?[4]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可惜,历史从来就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我们也只能管杨广叫隋炀帝。问题在于,他真有那么不堪吗?
未必。有一位历史学家说得好:秦始皇做过的事,隋炀帝多半也做了,却没有焚书坑儒;隋炀帝做过的事,唐太宗多半也做了,却没有开凿运河。那么,凭什么秦始皇和唐太宗是千古一帝,隋炀帝就只能遗臭万年?[5]
这很不公平。
如果连累到隋的意义也被低估,就更不公平。
没错,隋是短暂的。短短三十八年,相对于三千七百年的中华文明史和两千一百多年的中华帝国史,可谓弹指一挥间。然而,这个短命王朝完成的工作量,却相当于其他朝代的数倍;它留下的物质遗产、文化遗产和政治遗产,比如大运河、科举制和三省六部制,则直到明清两代都让人受用无穷。这样的王朝,难道可以小看?[6]
更何况,正如汉帝国不过是秦政治的遗嘱执行人,隋王朝也是唐文明的历史开创者。没有前面的秦,就不会有后面的汉;没有前面的隋,也没有后面的唐。事实上,唐太宗是跟在隋炀帝后面亦步亦趋的。他不但以隋为鉴,更是以隋为师,而且并不仅仅只是将其当作反面教员。[7]
隋,可谓时间短暂,内容丰富。它是短命的,也是不朽的。西晋才叫作昙花一现。真正有意义的是东晋,可惜却只有半壁江山,不是统一的大帝国。[8]
能够比较的,是秦。
隋与秦堪称难兄难弟——都开创了统一的局面,也都是二世而亡,还都是前有长时间的动荡和战乱(春秋战国五百年,汉末魏晋南北朝四百年),后有强大兴盛的世界大帝国(汉四百多年,唐接近三百年),而且后面两个统一王朝都曾经断裂,汉有新莽,唐有武周,可谓惊人地相似。
这恐怕不是巧合。
当然不是。事实上,正如隋唐与秦汉颇为相似,明清与宋元也极为相同,即都是前面一个汉族王朝,后面一个少数民族政权,存活的时间则大体相当:宋三百年出头,元一百年左右,明二百七十六年,清二百六十七年。明和清的时间几乎一样,而且都只比唐略短一点。[9]
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区别显著。
因此,如果以朱全忠灭唐为界,中华帝国的历史便可以分为上下两段。上半段一千一百二十八年,下半段一千零四年,两段的时间差不多,堪称上下两千年。
两千年表现为两种趋势。大体上说,上半段是先进行制度创新(秦和隋),然后变成世界帝国(汉和唐);下半段则是先进行制度改革(宋和明),走向糜烂之后再由少数民族政权(元和清)来输血和救场。也就是说,上半段是上坡路,下半段是下坡路,鼎盛与辉煌是在唐宋。
唐宋是巅峰,也是分水岭。
分野是明显的:前开放后收敛,前上升后下滑,前动荡后稳定,元与明甚至实现了无缝对接。然而宋元与明清的区别也很明显:宋元延续了秦汉以来的宰相制度和隋唐以来的分权制度,明清两代却是“有政府无宰相”,一切权力都集中于皇帝。皇帝大权独揽乾纲独断,一人身兼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结果是明专制,清独裁,最后走向崩溃。
辛亥革命,也不是偶然的。
显然,宋元与明清不能混为一谈,秦汉与隋唐就更不能。所以,上下两千年也可一分为四:第一帝国秦汉,四百四十一年;第二帝国隋唐,三百二十六年;第三帝国宋元,四百一十六年;第四帝国明清,五百四十三年。此外还有三百六十九年无法归类,只能“计划单列”。[10]
这三百六十九年,就是魏晋南北朝。
魏晋南北朝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历史时期,持续时间之长超过两汉以外任何朝代,统一时间之短相当于秦,政治制度和文化特质既不同于秦汉也不同于隋唐,社会形态和历史意义则接近于春秋战国。也就是说,魏晋南北朝跟春秋战国一样,是在为新制度和新时代做准备。[11]
难怪隋会跟秦一样短命了,因为他们都是探索者和排头兵。前浪是只能死在沙滩上的,隋炀帝则不过是被送上祭坛的牺牲品,尽管他远非秦二世或陈叔宝可比。
实际上,由于隋既是南北朝的终结者,又是唐文明的先驱者,担负着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使命,因此难免表现出矛盾和分裂。结果,不但文帝和炀帝判若两朝,炀帝的前期和后期也判若两人。这就让史家和公众纠结:只看见后期的恨不能鞭尸三百,只看到前期的则力主翻案。[12]
不过这并不重要。杨广是该被称为炀皇帝,还是该被称为明皇帝,其实毫不关我们的痛痒。重要的是通过他对第二帝国进行反思,从而更好地审视我们的命运和选择。
但这一切,又都得从炀帝之死说起。
血案与疑团
隋炀帝是在江都被杀的。
江都即今江苏省扬州市,远在长安的千里之外,当然不是隋帝国的首都,甚至就连陪都也算不上。隋的陪都其实是洛阳。洛阳和江都,都是隋炀帝的最爱。他即位之后就立即下令营建洛阳,运河开通后又三下扬州,被杀之前竟在江都住了一年半以上,便都是证明。[13]
但,炀帝喜欢江都,不等于骁果也喜欢。
骁果就是御林军,意为骁勇果毅。作为保卫皇帝的精锐部队,他们配置精良,个个头戴金盔,臂刺血鹰,骑着汗血马,身强力壮武功非凡,却对江都没有兴趣。原因也很简单:这些汉子都是关中人。来扬州玩玩可以,老死江都,不干。
隋炀帝却不打算回到西北。
不回去也不完全是喜欢江南,实际上是回不去。大业十二年隋炀帝离开洛阳前往江都时,他的事业就已经从巅峰跌入了低谷。征高句丽民怨沸腾,巡突厥则差点被俘,炀帝却不思悔改继续一意孤行,结果是从贵族到农民全都跟他反目为仇。这位刚愎自用的皇帝,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到炀帝被杀那年,天下大势对杨广已十分不利:长城内外烽烟四起,大河上下叛军遍野,就连帝国的首都长安也被唐公李渊占领,并另立隋帝,改元义宁。这个时候,炀帝就算回到西北又能如何?难道真去表哥李渊和孙子杨侑(读如又)那里做什么“太上皇”不成?
也只能赖在扬州,甚至往南京和杭州跑。
于是骁果人心浮动。
其实,思乡心切的御林军一开始并无意造反。他们的打算是开小差,约定日期集体逃亡。毕竟,隋炀帝平时待他们不薄。他甚至采纳谋臣的建议,为这支部队在江都就地解决了性生活问题。因此,如果不是由于炀帝身边出了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事情的结果也许就会两样。[14]
白眼狼是三兄弟。
三兄弟分别叫化及、智及和士及,是许国公宇文述的宝贝儿子。作为鲜卑贵族、关陇豪门和开国元勋,以及夺嫡斗争中的杨广死党,宇文述深受炀帝信任。于是这三兄弟便在老爹去世后弹冠相庆飞黄腾达,尽管他们原本是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其中两个还犯有死罪。但,宇文述临终前的含泪哀求,让隋炀帝的心软了下来。[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