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听雨略为内敛,但也认同。“正是,蕙贵嫔平素没少欺负才人,而下她的妹妹敏才人又因着才人之事而被赐死,恐怕心头记恨着才人,正伺机报仇呢。”
虽然上回梁书蕙的宫婢也牵涉其中,但是厉鸿澈还是难以相信,连屋子里都堆满了诗书的梁书蕙,会真的那般蠢笨、狠毒,让自己的婢女跟着趟这浑水。当初,也是因为她诗书通达,温婉贤惠,有淑贵妃之贤淑,所以才特意将金菊殿改作了四宝斋,他亲自给她提了“四宝斋”三个字。
眼下,那女人去了四宝斋,他要将奏章送还给她,就是个困难事了。后宫不得干政,若奏章出现在双菱轩,他的手中,只怕难免一场风波。
且说梁荷颂是如何去的四宝斋,那还要追溯到大半个时辰前。那会儿,天将将黑下来。
梁荷颂在双菱轩外干等了一会儿,饥寒交迫正在等不住,便见康安年跑来禀告:“皇上,太后娘娘说,备了人参鸡汤,请皇上过去用膳。”
她本想拒绝,可是,可是无奈康安年说太后有话,是特别为她准备的,一大番殷切希望!她若不去,就显得有些古怪推诿了。
懿宁宫中,布置清清淡淡的,有股礼佛之人的宁静。不过,梁荷颂可没办法放下心来!知子莫若母,虽然皇上不是孝珍太后亲生的,那抚养多年,也是了解得很啊!举手投足,吃穿习惯,很容易被瞧出问题来!
“皇儿啊,今日身子可好些?” 孝珍太后亲自盛了一碗人参鸡汤递给梁荷颂。
“谢母后关心,母后辛苦了。”
梁荷颂是极喜欢喝这鸡汤的!进宫前在府上,她隔三差五的就要喝上一顿!尤其是进宫之后这七八个月,她不得宠,地位低微只得任人欺侮,连宫女、太监都嫌日子清苦、在其它奴才面前抬不起头,自谋出路弃她而去了。
别人参鸡汤了,她连肉末末都没见上几粒儿!她本有才人的头衔,不该这般穷苦的,却无奈梁书敏姐妹,撺掇伙同其它的妃嫔,仗着皇宠时常欺侮她,让内务府克扣她的用度。她又不得宠,求助无门。
后宫中妃嫔除了零散户儿,粗略可分为三大派系:一派是淑贵妃,背靠黎大学士;一派是盛妃,背靠盛大将军;还有一派便是早已毁容失宠,没落了的香贵嫔,背靠的是日暮西山、命不就已的尉迟斌老将军。
她哥哥烨初是尉迟斌老将军一手提拔。她进宫也是尉迟老将军一手促成,自然属于失宠妃嫔的派系。这失宠妃嫔派系的不得宠小才人,那悲剧程度,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梁荷颂本在双菱轩挨了冻,就饥寒交迫,大冷天儿喝到这热腾腾,香喷喷的热汤,别提多舒服了!
喝完放下碗,梁荷颂却心头咯噔一下!因为,她看见孝珍太后脸色僵了僵,眸子里似暗藏打量之色,而一旁的贺舍姑姑也是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她。
“母后,这汤着实好喝。只是这下厨之事还是交给奴才们做就好,您,还是多享享清福才是要紧。后宫之事也有淑贵妃操心,您就不要费心了。”梁荷颂琢磨着厉鸿澈的语气,装模作样道。
用完晚膳,孝珍太后又说道:“其实今晚上哀家让皇帝来,也是有事要嘱咐。”
孝珍太后挥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贺舍姑姑及另外两个心腹婢女伺候左右。
“皇上啊,敏才人和蕙贵嫔姐妹之父,虽然只是个三品地方官,但依附的是盛丙寅。盛丙寅手握重兵,若是应承了那二女之父的央求,与皇上找些麻烦,恐怕是因小失大。皇上也有些日子没有去四宝斋了,不若今日便去看看蕙贵嫔,也好安抚安抚她。蕙贵嫔贤良淑德,性子温婉,毕竟敏才人是她的胞妹,现下四宝斋中去了个亲人,难免伤心寂寞……”
说了这一长串话,孝珍太后猛烈的咳嗽了几声,简直要停不下来。
梁荷颂听着孝珍太后孱弱的咳喘,心下腹诽了几句,顺承下来。
“母后说得是。朕今晚,便去四宝斋。”
“盛丙寅仗着是他当日拥立了皇上,就自命了得,处处有越矩之态。皇帝要懂得韬光养晦,要懂得忍耐……”
原来还有这些,梁荷颂心道。从前以为做皇帝那便是为所欲为,普天之下谁也不敢忤逆圣旨,却不想原来还有这么多顾忌、思量。清了清嗓子,梁荷颂学着厉鸿澈的神态,应付了几句“知道”、“记住了”。
孝珍太后目的已经达到,身子孱弱,也不多留梁荷颂了。渐渐入冬,这两日越发的冷了,她的双腿骨头每动一下都刮着疼!
孝珍又与梁荷颂说了几句下月寿宴之事,便让贺舍姑姑送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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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懿宁宫里出来,梁荷颂心下有些难以平复的情绪在激涌!
让她安慰梁书蕙?她只恨不得送几串鞭炮过去,在她门前点上,再舞两只龙狮庆祝!
梁书蕙会伤心寂寞?呵,她才不信!梁书蕙心有多坚韧、阴毒,她可是尝过的!
记得八岁那年,爹爹立功凯旋途中病逝,尸骨未寒,娘又伤心过度、跟着去了。哥哥烨初当年十四岁,聪慧过人,继承了爹爹的文武双全,他日必然是个大有造化的人!二叔虽没什么才华,却将这一点认得清楚,所以,他和二婶子便寻了个哥哥偷盗表哥梁纨银袋子的借口,将哥哥赶出了府去!
她自小生得白净,貌美讨喜,二叔刚开始也略有不忍心,便留下她,也并没有苛待。怎知,梁书蕙却容不下她,想尽办法想要将她也丢出去!
梁书蕙污蔑她偷她的珠钗,打烂二叔的古董,说她四处讲她爹娘坏话云云,导致二叔对她的那点儿仅剩的恻隐之心也没有了!撤走了府上原来教习她读书习字的师傅,吃穿都是捡她们姐妹剩下的!直到四年后,哥哥考上状元,将她接出府……
所以,她认识的字,都停留在八岁以前的认识的。遥远记得,那会儿还有许多人夸她聪慧,日后定然和她娘亲一样是个文采出众、才貌双全的大才女!谁知造化弄人啊。而后,他们兄妹总算苦尽甘来了,哥哥也家财日丰,她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用极好的!又过了三年,一朝悲剧又给选入宫中,又被这梁书蕙姐妹欺侮……
从前她们只是想赶她走、伤她身子,可而今三年后再相遇,她们却是三番两次想要她命了!
梁荷颂长而沉重地呼出了口气,在冷夜里凝结成白雾,倒像是口吐白雾了。
“皇上,您有烦心事?”康安年上前轻声问。
康安年不爱拍马屁,却是十分让人喜欢,细心而又周全。
“无事……”
梁荷颂一行走远,贺舍姑姑才从懿宁宫门口缩回头来,回到屋子里向孝珍太后禀告。
贺舍开门极小心,就是怕冷气扑进来伤了孝珍太后的腿。
“太后娘娘,方才奴婢听见皇上和康公公说话。原来皇上是体恤太后娘娘一番爱子之心,所以才忍耐着将那鸡汤喝下,并不是皇上心底喜欢的。”
“哦?”孝珍太后凝重的脸色这才舒展了些,松了口气。“看来是哀家多疑了。”
“是啊,太后娘娘。人都是一样的,应当不会有什么其它的变故。再说,有时候人的性子和口味一样,随着年纪都会慢慢的变化,稍微一些变化也是正常。若是一层不变,那才是不正常。”
孝珍太后点头,吩咐婢女将炉子烧旺些,离她腿近点儿。婢女说,那炉子的炭已经烧得很旺了,再添就要伤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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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梁荷颂去梁书蕙的四宝斋的路上,前头的长廊拐角,突然跳出一团小黑影子,一双绿幽幽的眼珠往这边一瞪,将康安年等一众小太监都猛地吓了一跳!
“皇上,是只神猫。”康安年道。因为太-祖-皇帝曾被野猫救过一命,是以有旨,宫中的猫儿都不许伤害,稍有灵性的都敬称做“神猫”。
梁荷颂点点头。她方才一见那黑影子,心中就已经有数了。那定然是黑猫贤太妃无疑了!可是她这还没有来得及帮她调查当年杀害她的真凶呢。恐怕以她的暴躁猫性子,恐怕不太好办。
嘶……若是它生气,会不会有抓又挠呢?若是撒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