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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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一分钟前,她分明的看到了其森脸上的挣扎带着愤怒,她听到他冷淡的近乎无情的声音:“凝萱,你放手!”
    放手?她沧然的笑,就这么听话的一下子放了手,认真的看着他,想他一定说的假话,一定会露出一丝破绽,然而,她只看到他的认真。
    放手?她又沧然一笑,是啊,五年前,是她让他放手了,她做了那样的事,他都没放手,可是那一次,她叫他放手了,他便真的放手了。
    一放五年。
    等到的是他结婚的消息,新娘却不是她。
    他们虽然还没办婚礼,然而他的身份却是已婚。在法律上,那个叫计以寻的女人是他合法的妻子,雪园,雪园,因为榕城常落雪,她爱雪天,从此它便叫雪园,她却终究为她人作嫁衣,寻跟雪音相近,而以寻正是出生在雪天,虽然偶然,可是想到这一层,她到底难受啊,难受的五脏肺腑都似要裂开了。
    年少时的其森开玩笑说过雪园是他金窝藏娇的地方,这个叫“娇”当然指的她,如今往事已惘然,这个“娇”到底成了别人。
    她不甘心啊,不甘心。
    曾以为的以我之名,冠你之姓,终究便是旁人的。
    到现在,也只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苏凝萱,你承认你输了吧。可是,她握了握拳,闭上双目,又看了他们一眼。
    如果换作她,她嘴角露出一抹笑。而后抓着顾搴的手,声音和柔的像是从远古来的幽思:“我们走吧。”
    苏凝萱最后看了一眼抱着以寻上楼的其森,恋恋不舍。她看了看手臂,很痛,可是顾搴在身边……
    他没看她一眼,他会恨她吗?可是,可是重要吗?重要的是,她依旧是那样的苏凝萱啊!
    “爸,我要最好的医生!”过了时许,苏凝萱平静的说。
    翌日的清晨,寒鸟扑棱着翅膀,低低飞过,留下咕咕咕的一声低鸣,在空中划过透明的轨迹。以寻睁开眼看着卧室内到处摆满了花。像是躺在花的海洋中,而她变身了花仙子。那些花--
    “什么,陆其森,我要怎么说你好,请记得计以寻才是你老婆,保护好老婆是你的职责,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凝萱就那德性。医院地址给我,我去看看以寻……”
    “陆其森,你又捅篓子了吧,赶紧打发掉苏凝萱,你不要跟我说旧情复燃。你明知道她根本不适合你,也根本不可能做我们陆家媳妇,你要时常上个弦啊,给自己提个醒啊,别给我犯糊涂。别说我到时候饶不了你呢。那死丫头在哪里?什么?走了?她就这样走了?这不是她的作风啊。你确定?好,赶明我放烟花庆祝她离开。”
    “陆其森你怎么当老公的,之前还给我装模作样秀恩爱,连以寻最喜欢马蹄莲都不知道。你说你怎么这么笨那!”
    ……
    她们的交情何时变的这么好了?
    第一次被人骂笨,其森很无奈。
    他这早上是在陆琪玉的轰鸣中度过的,陆琪玉这个大龄女跟老妈子似得唠叨,但其森听了觉得挺合心的,也很自责。要不是以寻还在医院躺着,他会因为又发现以寻一样喜好而偷偷欢喜,当然也为这么久才知道以寻原来喜欢的是马蹄莲,而觉得失败。
    至于凝萱,他端着早餐走在静寂的走廊上,暗自捏了捏手上的袋子,想起她给他发的一条短信:其森,我走了,祝你幸福。
    她悲凉深情地眸子,他不是不懂,然而,他只能选择忽略。
    过了不久,他握了握手机……
    苏凝萱看了看瓦蓝明净的天,收到他回得短信,很简短只有一句话:凝萱,我希望你幸福。
    她笑着流泪了,陆其森,她会在三万英尺的天空想他,会在大西洋彼岸想他,会在地球的另一端想他……她笑了笑,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以寻见到满室的花海,那软软的像是踩在空中的不真实的地毯,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灰姑娘的梦,做了一个在梦中代替别人的梦。醒来后,她依旧是那个平凡的她。
    她见到其森来了,不作声,其森温柔的对她说话,她却呆呆的哑口无言,不是她小气,她一向大方,可是碰到情关,眼见的事实,让她无法再装大方。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要听我解释。先吃饭,好不好?”
    “我和她……”
    以寻却短促的笑了一下:“你和她怎么了?有我不知道的事?既然什么都没有,你何需跟我解释。”
    其森被噎了一下,这样的以寻,他初次碰到,伤了她的心了?
    其森喂她饭吃,她一口一口吃完,很乖,但却不肯说话,也不发怒。目光有点空。
    其森看着她包扎好的头,有点血迹印了出来,他心中一惊。
    “陆其森,我就问你,当时以寻摔下去了,你在想什么?”
    陆琪玉咄咄逼人的口气像是在审讯。
    他在想什么?
    他只觉得天一片黑,心口很痛,像是八年前,他只有二十岁,苏凝萱第一次从楼上摔下去,他紧张的呼吸都没了,想都没想,便也滚下去了,然后拉住她抱在怀中,翻了个身,当了垫背……
    其森突然抓过她的手臂,喃喃:“这里,昨晚滴着血。”
    他的眼前出现一大片红,像是淹没掉他的那片红海,快让他窒息,模糊一片,连视线里的以寻也被染上了红色。他突然放下碗,大步走了出去。
    扶着墙壁剧烈喘息,这么些年,他最害怕的便是看到或听到苏凝萱的死讯,她……在他脑中存了那么多年。像一个噩梦整晚整晚的让他不得安息……然而,也像一个美丽的梦。
    卧室内传来咣当一声响,像是杯子在地上碎裂一般,其森内心一缩。急忙跑进卧室,抓住以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而后放开她,声音凉凉的:“不许做傻事。”
    以寻一愣,看不懂此刻的其森像头绝望落寞失去灵魂的狮子一般,没有以往的冰凉,没有以往的高高在上,没有以往的沉着冷静,没有以往的霸气凛冽,他只不过像一个普通的男人一般,会受伤会难过,然而……
    他,不是对自己。
    她心酸自嘲的笑了笑,把其森静静的抱在怀中,柔柔的说:“我不会的。”
    像是承诺。她感觉到其森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以寻看了看窗外的白茫茫的一片,倒流到眼里,化为冰晶的眼泪,她知道,从此后,她与他有了一道很难跨过的鸿沟。
    是的,她做不到不介意。
    因为,她已经太介意他。
    她看着白茫茫的一切,开始失去方向,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勇气,带给其森一个不同的世界,他是否也肯接受?
    早上做完mri,医院里闹哄哄的来了一拨又一拨人。卧室内铺成了花毯,连搁脚的地方都没有。那些人也是个人精,瞥一眼卧室内摆放的都是马蹄莲,便像变戏法似的一个个送来的花都成了马蹄莲。
    因为今天这一插曲,马蹄莲卖的紧俏,涨价涨的特别厉害。尤其又听说是陆家少爷要的,店家马不停蹄的催人要货,要是马蹄莲也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今朝一定涨停板。
    好不容易消停会,又飘进来一个人,此人身长玉立,深邃的眸子扫了一眼室内,托着下巴像是寻思着怎么走过这条花道,又不伤及花一分一毫。以寻手不停,正在白纸上挥洒泼豪她的灵感,闻到动静,搁着纱曼,觑了来人一眼,而后又诧异又想发笑的看着他,他怀里抱了一堆花,头顶一束花,左右察看亦步亦趋走了过来,有钱人就是任性,住的医院也是豪华套间,从门口踏到病榻,也有好百余步的距离,全被花占了地。他走的颇为费力,额头上都渗了汗。
    以寻看他的滑稽样,想到他平时挺正经的模样,忘了此前不快,一下子笑出声来。他听到她笑声,竟也一笑,一不留神,头上花落了地,以寻伸手便要去接,他也使劲儿去够,可惜怀中花太多。没够着花,却绊倒脚边的花,怀中的花尽数落了地,他也扑倒在地,躺在花海中,以寻一愣,咯咯咯笑了起来,可能之前太伤悲,以寻笑的很忘形,颇有点大释大空的意蕴。他扑倒在地不甘心,脚底乱成一团,踩坏了一堆花,便伸手够着床单一扯,以寻失声惊呼,抓住床单,抵不过他力气,也被他拖倒在地,从柔软的大床上滚了下来。却在空中被人接住,倒在一个柔软的身体上。
    以寻干脆趴在他怀中,小手柔柔的摩挲着他健壮的胸,悠悠的叹气:“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以寻的声音轻柔的似滴出水,又兼她此刻娇柔虚弱深情一片的模样,他竟一动不动,只是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地打量着她,心一痛,用手握紧了拳头,突然一个翻身,压倒以寻……
    一串脚步声惊醒了他,他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一只带着罡风的拳头呼了过去,身子一歪,跌倒在大床上,而后又被抓棉絮般的捞起,又一拳飞了过去……
    以寻这才拿掉脸上的花,扯掉床单,捂住嘴巴,花容尽失,失声惊呼:“邵……”
    此刻,她连邵什么都说不出了,聪明如她,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此人一定是她命中克星,大煞。以寻既羞愧又懊恼,想到此前跟其森总总,心里难受至极,悲痛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一骨碌爬起来抓了件大衣,跑出了门外。徒留一地狼藉,以及狼狈的那两人。
    其森接到她的目光,一滞。
    邵易桓也愣了一下,被打的十分狼狈的他,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你误会了,去看看她吧。”
    其森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用你教。你离以寻远点。否则连你那小庙一起端掉。”
    其森不是威胁,而是确有能力,如果他想,要么不狠,狠起来对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陆家势大权大,也不是轻易能惹得家族。
    邵易桓整整狼狈的自己,无所谓的耸耸肩。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衔在嘴里。而后姿态从容的走了出去。
    “想知道从十九楼的高空朝地下看是什么感觉吗?”邵易桓问病床上的女人。
    女人疑惑的看着他,而后绽放一抹笑靥。她很难猜测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但直觉--
    “跟女人有关?”
    女人只是猜测,却分明看到邵易桓神情一动。
    “头晕目炫。心神俱裂。地动山摇。”邵易桓不紧不慢的回答。
    “可你举着望远镜。”女人又吃吃的笑。“装的很淡定,用词很风骚,我断的一定没错。”女人说完,已经一骨碌下床,夺过他的望远镜:“我来瞧瞧,是什么样的女人让我们邵大公子心旌神摇的。”
    是什么样的女子?邵易桓一愣,猝然一笑,闭目,似乎很多年前……
    招牌动作
    光秃的银杏树干上压着雪,晶莹剔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从十一月到二月,不过三个月间,银杏叶子由深秋染成一片金黄,到被冬风吹零凋蔽。
    她的爱情由一次死亡,到另一场开始,再到遥不可及的奢侈。
    这三月,原来已经历经千帆,几多人事。
    犹记得那日,站在离这里不远的银杏树下,看着银杏叶子翻飞,如蕊叠浪,如雨缤纷。她双手呵气时不时捂着冻得粉红的脸颊,红色围巾在面前猎猎飞扬,却迎来方临声残忍的背弃,后来她迷迷茫茫下错车。那一晚遇到他--
    他现正在覆雪的银杏下,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脸庞白皙俊美如玉,精致如雕刻,她当初真的是为他色所惑?以寻转眸失笑了一下,笑容生动甜美,尽管头上包着滑稽的纱布,却未减她清丽的容颜,倒是他们这一对妙人引来许多人驻足,艳羡惊艳目光。
    他穿着黑色大衣,围着围巾--
    她买给他的hermes灰色围巾。
    以寻心内一动,侧过身,也静静地看着他。他终于走了过来,嗓音有点凉凉的:“你在做什么?”
    以寻抬头看了看被雪覆盖的横七竖八的白中杈开的四方的天空,一块块如同美丽瓷砖,蓝天如织锦白云如絮,她落寞的说:“我在看着天上的流云,如果我的生命中有个人,我不能见到他的时候,我便希望这朵流云能够代替我的思念,可是当我有一天找到这个人的时候,我不知道他能否看到一朵跟它一样的流云。”
    还需要解释什么吗?
    以寻没有看他,但她知道其森走近了她,熟悉的淡淡的薄荷味愈来愈近,他拉过她的小手放进他大衣口袋里,其森声音暖暖的:“以寻,外面冷,你身体还未好,我们回去。”
    以寻偏转头,笑了一下:“其森,我会对你坦白。”
    其森愕然,等价交换,她也愿意听他解释了。然而,其实她看到以寻把邵易桓误当成他了,他当时看到他们那样的姿势很愤怒,但她听到以寻说的那句话,想到以寻为人,他才收敛起冲动,便要冲过去抱起他的女人,却看到这个邵易桓脑袋抽风了,怎么会做……
    是啊,他怎么忽略了,他的老婆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气质浑然天成,有着小女人的青春天真,更兼有少妇的成熟妩媚风情,尤其是她不自知自己的美,更让人心动爱怜。可是,竟然能够撩拨到邵易桓那样的公子哥?
    他的老婆魅力也太大了?实在无法想象,他陆其森的老婆也敢有人觊觎。他邵易桓若真如此,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想到此,其森铁青着脸:“离他远点。”
    以寻爽快的点了点头。其森不说,她也要离那人远远的才是。其森见到她很利落的点头,眼中蕴藏一丝满意。
    但是?以寻有点不敢确定。
    其森,他,他吃醋了吗?若真如此,邵易桓还算是个大恩人哪!
    他们第一次开诚布公,诉说彼此的事,竟然让他们更亲近了起来。
    但到底苏凝萱带来一阵风暴。作为风暴中心的人,以寻虽高兴却还是隐隐不安。
    以寻润润唇,巴巴地看着其森,欲言又止。其森见她这幅模样,也不催,然后看到以寻突然拿开她原本放在口袋里的手,改为拉着他的胳膊。
    其森看到她的动作一愣,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漆黑的眼中突然有了一种情绪。
    那是他们家以寻要撒娇的招牌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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