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姨从来不过问他和慕柚的事，那天第一次这样跟尹默说话。
    尹默脸色淡下来，有些不悦，崔姨又说：“柚柚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她的房间，您要进来看看吗？”
    崔姨的话像在指引着什么。
    自从慕柚住进来，他就再也不曾进过这间房。
    她那天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资料，书本，一些漫画稿，还有他那一年里送给她的礼物。
    那些手绘的漫画稿里，几乎全都画的他。
    他一张张翻阅着，偶然看到了一幅画。
    白色的宣纸上，有两个明显很用心设计的图案。
    一只黑色的小狗，眼神清冷，栩栩如生。
    还有一颗柚子，柠檬黄的颜色，上面带着两片绿叶。
    图案下方，是她碎碎念的一些话：
    [高考后第一个愿望：尹默答应做我男朋友，然后和他一起去纹身]
    [这么可爱的柚子图案，不知道他那种清冷的人会不会有点抗拒]
    [如果他不愿意，那就纹一个“honey pomelo”在身上好了，蜜柚的发音和慕柚差不多，这个总不会拒绝了吧？]
    也是那个时候，尹默才反应过来她身上那只小黑狗的纹身代表着什么。
    他捏着那幅画，指节微微泛白。
    尹默微低着头，背影落寞孤清。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时吼间溢出一抹沙哑：“崔姨觉得，我跟她合适吗？”
    尹默当初拒绝慕柚，崔姨虽然惋惜又心疼，但其实也不算意外。
    他们俩差距太大，尹默一个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面对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告白，他肯定难以接受。
    何况，他受朋友之托照顾她，这是朋友的侄女。
    崔姨理解尹默，可她照顾了慕柚一年，同样也心疼她。
    顿了会儿，崔姨道：“柚柚已经在读大学了，她有恋爱的权利，如果不是你以后就会是别人，先生舍得？”
    崔姨那天的话，重重砸在尹默心上。
    让她跟别人在一起，他舍不得。
    只是有些话一旦出了口，就很难挽回。
    这两年他努力亲近她，对她好，她都不屑一顾，话也不愿跟他多说。
    直到最近，她终于主动亲近他，结果居然是报复性的接近。
    尹默手搭在方向盘，神色怅然地盯着她微信头像。
    这个傻丫头。
    如果不是今晚，他差点真以为当初的事她早放下了。
    尹默此刻才醒悟，当年的事如果不和她说明白，她心里的结就一直还在。
    -
    女生宿舍的阳台上，不少人正趴着朝下面看，宿舍门口也围了许多。
    郝梦成跑下来看了眼，喘吁吁爬上楼，冲进宿舍：“真的是尹默，柚子，尹默在下面！”
    床上的慕柚没有动静，一旁的佟络瑶和窄窄也面面相觑。
    刚才慕柚和尹默打电话，她们三个听到了一些，糊里糊涂，虽然不清楚始末，也猜测到她和尹默之间有点事，不像慕柚之前说的普通的家族联姻。
    尹默如今出现在学校楼下，应该是找慕柚的。
    慕柚不吭声，她们几个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关上宿舍门，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宿舍到点关了门，万籁俱寂，灯火全熄。
    尹默又在宿舍楼下待了许久，才驱车回了公寓。
    推开主卧的门，他情绪蔫蔫的，解着领带进衣帽间。
    身上的衬衣领口解开，左侧锁骨下方两寸的位置，赫然便是慕柚之前设计的柚子纹身。
    图案的下方，有一串英文字母：honey pomelo
    尹默望着纹身的位置，他用手机拍了张照片。
    点开慕柚的微信，他发送过去：【（图片）】
    【柚子和honey pomelo，我都纹上去了】
    第33章
    慕柚不知道自己当晚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小腹已经不疼了，她感觉精神不错，躺在床上抻了抻懒腰。
    后知后觉的,她回忆起昨晚上的事。
    她当时在看微博热搜上一个关于暗恋的话题，恰好大黑狗打电话给她。
    她好像跟他说了一些话，还在电话里哭了。
    回忆起具体的细节,慕柚懊丧地揉揉太阳穴。
    怎么就因为一个热搜就绷不住了，闲着没事突然跟他说以前的事干什么？
    那些事对他而言或许无关痛痒,却是自揭伤疤。
    说就说了，她总该是一脸冷漠的语气才对,哭着说就很没面子了,像个跳梁小丑。
    烦死了！
    都是经期肚子疼闹的，才会那么敏感。
    强大的自尊心下,慕柚用被子蒙住头，心情有点郁闷,恨不得昨晚的事能重新来过。
    她好像还跟尹默坦白了自己前两天是为了报复他的事,当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只顾着难受，她忘了感受对面的尹默是什么反应。
    依照他的脾气,大概会恼羞成怒？
    怒就怒吧,她昨晚那么实诚地说出来,没有再继续骗他下去，把他耍的团团转,她已经很对的起他了。
    今天运动会最后一天，还有事情要忙,她努力把关于尹默的事暂时抛开。
    手摸起枕下的手机,开机。
    昨晚上尹默后来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
    微信电话也打了好几个。
    慕柚注意到他凌晨三点多发过来的消息。
    点开图片，她指腹划着屏幕放大，盯着他纹身的位置，瞳孔蓦地一缩。
    她握着手机的指节收紧，纤细指骨泛着苍冷的白。
    当初设计这些图案的时候，她心里很没底。
    尹默这种成熟稳重的男人，看起来不像能接受纹身这种东西的。
    担心他会不喜欢，慕柚画了好几个版本，最后才确定下来柚子的图案。
    怕他还是会拒绝，就想到了用蜜柚的英文来代替，小小的英文字母纹在身上不惹人注意，他兴许能接受。
    她那时候只想着如何让他答应和自己一起纹身。
    却没想到，从告白那个环节她就失败了。
    ——“我大你七岁。”
    ——“我不介意啊！”
    ——“我介意。”
    他不能接受她年纪小，却偷偷纹上了她设计的纹身。
    图案和英文单词是让他二选一的，他也全部都刺在了身上。
    怪不得这几年他总是穿的端端正正，把扣子系在最上方，连锁骨都没露过。
    喝醉酒的那天晚上，该脱衣服时他主动关了卧室的灯。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纹身大概是很早以前就纹上去了。
    所以他当年回答她的那些话都是真能的。
    他觉得她小不是借口，他介意他们俩相差七岁，也不是应付她的谎言，而是他自己真的这么认为。
    慕柚承认，此刻看到这个纹身，填补了她心底埋藏许久的那份颓唐和绝望。
    可很快，她又被新的怨恼和不满所覆盖。
    既然拒绝她，如今发这个纹身的照片过来干什么？
    以前觉得他小，如今觉得她长大了，他就过得了心里那道坎？
    可她无论怎么长，不还是小他七岁吗？！
    何况，这么久都从来没主动跟她解释过，现在才说。
    他凭什么觉得她会在原地等他？
    她欠他的吗？
    慕柚心里酸酸涩涩的，忽然觉得委屈。
    躺在床上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看时间不早，她起来穿衣洗漱。
    佟络瑶要跟她一起去运动会现场，也跟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