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成昔楼的茶号称是长宁第一茶,从前朝延续至今,始终生意隆达,多少显贵都对其趋之若鹜。
可他品着这茶,却怎么都不是想要的味道。
秋,景,浓。
明明很普通的三个字,却在心头郁结成了一块解不开的疙瘩。
他确确实实想要见她,也确确实实没有理由见她。
可她主动来见他,必定是有其他原因。
早上的时候,叶瑾已经知道了东陲的境况。她一定是担心了吧。
正想着,只听见帘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白皙的手指刚触到帘子,便听见一道女声颇有点无奈地说道,“慕子宸,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好不
好?我不会再有事了。”
手指一僵。
慕子宸辨识度极高的华丽声线果然响起来,“你到底要去见谁?”
“一个朋友。”秋景浓简短地说道。
紫色衣袖慢慢垂下来。叶瑾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另一只握着杯子的手骨节泛白。
一个,朋友啊……
“朋友?什么样的?阿浓……”慕子宸还在纠缠着,不知做了什么,惹得秋景浓吃痛“嘶”了一声。
叶瑾一把掀开帘子,就看见慕子宸一只手拽着秋景浓纤细的手腕,而秋景浓龇牙咧嘴的样子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秋景浓没想到叶瑾竟然也是提前到的,此时突然看见他,有些无措,抬起另一只手,讪讪地冲他挥了挥。
“叶公子。”
慕子宸原本看见叶瑾是出乎意料的,刚要开口,看叶瑾冷冷的眼神,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你说的朋友不会是他吧!”慕子宸道。
秋景浓无奈地点点头。
“你先放开她。”叶瑾开口道,眼神清寒地盯着秋景浓被拉住的手腕。
“既然你们是一派的,你该放心了吧!”秋景浓松了一口气,趁慕子宸怔忪的当口赶忙把手从慕子宸的魔爪下抽了出来。
桃花眼在眼神清冷抿着嘴不吭声的叶瑾和小心翼翼揉着手腕的秋景浓之间扫了个来回,突然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容来,道,“谁们是一派的,不是和你说了,他和我哥才是一派。”
秋景浓不以为意。
亲兄弟间,怎么就不是一派的,慕子宸这个玩世不恭的样子没见有篡位之心呵。
想到什么似的,慕子宸一双桃花眼充满警告地看向叶瑾,“哦对了,提醒你一句话,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动手。下一次,可别怪本皇子没警告过你。”
叶瑾也是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回答道,“下一次,臣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你放心,”慕子宸扫了秋景浓一眼,道,“不会有下一次了。”
叶瑾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未回应他的话。
秋景浓眨眨眼睛。
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啊……
叶瑾也没等慕子宸的再说什么,伸出手,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秋景浓道,“我们走。”
眼前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几乎看不出时候一双将军的手,秋景浓有些怔忪,讪讪地把手递了过去。
她没看见,身后,是那人紧攥的拳头。
☆、第22章 我只要你
叶瑾拉着她并没有转身走向之前坐的雅间,而是直接下了楼,朝外面走去。
修长有力的大手骨节分明,被他牵着,秋景浓才发现,叶瑾的手并不是像她惊鸿一瞥的那样毫无瑕疵,倒是生了许多薄茧,有些地方还有疤痕,显然是战场上的“纪念品”。
“你带我去哪?”秋景浓被他牵着,脸上有点发热,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更大的力道制止了。
叶瑾也不看她,微微敛起的下巴显得有些倨傲,冷声说道,“秋景浓,是你要来见我的。”
秋景浓表示无语,是她约他见面,可是她也没约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她到处乱走啊。
直到看见明玉阁的巨大招牌,叶瑾才松开秋景浓的手,后者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汗。进了明玉阁,叶瑾熟络地要了间雅间,点了茶便上了楼。
秋景浓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都是茶楼,也未见明玉阁有多好喝,他干吗非要来这里,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倒是没停,跟着他去了楼上。
“明玉阁是叶家的,以后找我,便来这里找。”待她坐下,叶瑾倒率先开口道。
秋景浓点了点头,虽然心里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下回?她倒但愿没有下回了。
“你和三殿下倒是熟识?”
冷不丁地,叶瑾抛出这么一句话,吓了秋景浓一跳,抬头去看,直接掉到了他如黑色深渊般的黑瞳里。
提到慕子宸,秋景浓不禁皱起了眉毛,方才那番交锋,仿佛慕子宸和叶瑾关系很紧张啊。
“嗯。”秋景浓简单地回答。
黑眸渐渐变得暗沉深邃起来,叶瑾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你怕我,却不怕身为皇子的慕子宸?”
这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秋景浓觉得他压着一股火,却不知道为什么,小声地嘟囔道,“那不一样。”
不一样……
广袖下的手慢慢握紧,不一样啊……所以他是“叶公子”,而慕子宸是“慕子宸”,所以她在他面前是大司马府的“秋七小姐”,在慕子宸面前却是“阿浓”,所以她见到他就要逃开,却和那个人打打闹闹……
叶瑾,你承认吧,你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
“你找我做什么?”
秋景浓搞不清楚叶瑾说道,“叶公子想必已经得到消息……”
叶公子叶公子……
叶瑾冷声打断她,“叫我叶瑾。”
秋景浓挑挑眉,这个人关注点怎么就这么奇怪啊喂!也没多想,改口道,“景浓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是为了东陲一事?”叶瑾接道。
“正是。”秋景浓眨了眨长睫毛,说道,“我想着,若是当今派叶……派你去东陲,还请你……和我爹爹一同平安归来。”
叶瑾低低地笑了一声,“秋景浓,你觉得当今会派我去支援?”
当然不会……大兴并非朝中无人,恭帝必然不会轻易将雁门公府和大司马府放在一起,秋景浓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若是……
“你想叫我自请去东陲?”叶瑾站起身,慢慢踱到窗边,负手而立,挺拔的背影竟然显出几分无奈。
秋景浓也站起来,“叶公……你其实也是清楚的,此时当今如此器重雁门公府,和大司马府不无关系。飞鸟尽,良弓藏啊,若是大司马府出了事,下一个大司马府,叶公子以为会是谁呢?”
叶瑾回过头,神情是一贯的似笑非笑,叫秋景浓捉摸不透,“雁门公府,永远都不会成为下一个秋家。”
不会吗?
秋景浓只恨自己前一世死得太早,不知道最后叶域是否真的代替了她们家,可那时的雁门公府,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马的位子确实是唾手可得……
“换句话说,秋景浓,若是我自请增援东陲,”叶瑾转过身来,挺拔的身姿顺势靠在了窗棂上,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拿什么报答我?”
报答……秋景浓从未想过叶瑾会这样问她。
秋景浓以为和叶瑾见了几次,便算得上是人家的朋友。可叶瑾的世界她其实从未踏足过。人家正是平步青云的时候,凭什么为了大司马府去招惹当今的猜忌?又或者,原本秋意风的出事,就是当今授意的也说不定……
想到这,秋景浓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凉,眸色渐渐沉下去,艰难地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秋景浓,我想要你啊!
叶瑾的黑瞳直直地望着她,那黑色的深渊似乎要将她湮灭。秋景浓明明就感觉得到空气间的波涛汹涌,偏偏对面的那人却完全不动声色。
“你想要什么?”秋景浓再次开口重复道,心底隐隐有莫名的预感,他若是开了口,恐怕会开出什么她承担不起的条件。
紧握的手蓦然松开,叶瑾一向清冷的神情竟然开始渐渐松动起来,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绚烂的笑容来,轻声道,“秋景浓,不如你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秋景浓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在涌动,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唇,却丝毫没有发出声音来。
长睫垂下,那人侧颜如玉,声音清朗,“怎么,秋景浓,你付不起?”
秋景浓不知怎的竟然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轻蔑。
他其实根本不是真的想要娶她吧,他这样说,无非是想要她知难而退。这个人,总是对她这样暧昧不清的态度,叫她会错了意。
这样很有趣么?
当她是什么……
想到这里,秋景浓从腰间解下今日来时特意带来的玉佩,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道,“叶瑾,这是你托我暂时保管的玉佩,今日我好好的还给你。”
叶瑾看到玉佩,眼神倒是闪了一闪,却也没说话。
秋景浓见他毫无反应,便接下去说道,“还有,请叶公子,不要再给景浓写信了,免得他人误会。”
见叶瑾还是毫无反应,秋景浓后退一步,冲叶瑾施了个礼,低声道,“景浓唐突了。”
话毕,秋景浓便打算转身离开,没曾想还没走到门口,手腕便被人拽住了。
熟悉的清冽气息环绕上来,方才还在窗边的叶瑾此刻竟然就站在身后,毫不犹豫地拉住了秋景浓的手腕。
秋景浓腕上的伤原本就没好,早些又被慕子宸拽过,登时痛的“哎呀”了一声,便退回来,不留神撞上桌子,杯里的茶洒了一桌。
叶瑾剑眉一蹙,拉过秋景浓,便挽起了秋景浓的袖子。
秋景浓来不及躲,宽大的袖子很快被叶瑾挽了上去,一双手腕直接暴露在了叶瑾的视线里。
白皙的纤细手腕上那一道道青紫的淤青像是利刃一般划过心头,叶瑾垂下眼睫,声音很低很低,“是慕子寒?”
秋景浓没说话,只是一味地想要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