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帆一怔，他似乎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生气的苏玖。
    而原本伏在地上的画灵这个时候也顿了一顿，她直起了身，却没有切断连接着元予的那条代表了她生机的绿色光线，而是目光涟涟的看着苏玖。
    “阿玖，好久不见。”画灵想给苏玖一个笑容，可是到了一刻它才蓦然明白，想要勾起唇角是一项多么艰难的动作。
    苏玖咬呀“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画灵，我真的没见过比你还蠢的灵！”
    到底是跟了她这么久的灵，苏玖会不了解画灵么？
    若是旁人会以为画灵只是单纯的想救元予，只有苏玖知道，画灵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甚至也明白这么做是根本救不了元予的，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条路。
    “阿玖，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只有你。我不指望你能够原谅我，只愿你接下来的路，能够一路顺遂，画灵，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为什么？”元予毁了画灵原本平静的生活，又控制她做了那么多她所不愿之事，为什么还要为这种人做到这一步，她……不是该讨厌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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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 画灵的馈赠
    “因为，我的命本来就是他的啊……”说到底是因为元予才有了他，虽然他不是个好人，但这个世界上或许最没有资格指责他的，就是她了。
    画灵开始觉得自己其实是讨厌这个人的，但随着了解的越多，她发现自己越发的离不开他了，她想自己可能是被控制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直到看着他的血花四溢那一刻，她才终于读懂了原自于内心的真正世界，原来她从来都是在乎他的。
    画灵在苏玖的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那样给的表情，痛苦却也眷恋，悲伤却也释然，她认真的看着地上的男人，用那一双漂亮的眸子，诉说了她全部的心绪。
    只是地上的人再难以回应。
    或许，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予以任何回应。
    她轻轻的握了一下元予的手，再松开，身体已然变得透明，画灵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抬头又无奈的看了苏玖最后一眼“阿玖，这辈子我亏欠于你，也没有下辈子可以偿还，如此……我再送你最后一个礼物……”
    画灵还是消失了，分散成了点点荧光漂浮于空气之中。
    一般来说，灵走到这里，会自然消散回归天地，但画灵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却没有立刻消散，而是以荧光的形式继续漂浮于苏玖的周身。
    无数的金色光点汇聚成了一条细线环绕在苏玖的周围。
    苏玖轻轻抬手，似乎想要触碰画灵留给她最后的温度，但那条细线却如同空气一般，并没有实质感，也让人无法触碰。
    苏玖终是放下了手，有些怔愣的看着浮现于半空中的那条金色的细线，她的眼底少有的出现了迷茫之色，到了现在她依然不能理解画灵为什么要随着元予去死。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明明不过只有短短的几年，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断送自己。
    她明明已经救了画灵，画灵也将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但到头来，她却还是放弃了这一切。
    无数的疑问迫使她紧紧的盯着这条金色的细线，仿佛在期盼她给自己一个能够解答的答案。
    画灵一直都是十分温柔的，哪怕到了现在，她所散发的光芒，依然充满了柔和的光晕。
    金色的光线缓缓的飘向了苏玖的胸前，然后又慢慢的融入到了她的胸口之中。
    看到苏玖没有躲闪，旁边的众人都有几分担忧，宁帆也悄悄的蜷起了手指。
    “我们不用插手么？”
    宁帆摇头“师妹心里有数。”而且若是他所料不错的话，那金色的细线应该是属于灵特有的馈赠方法。
    在所有的金色细线都没入到苏玖胸口之后，有那么一瞬，苏玖仿佛和画灵有了共鸣，她看到了这些年来画灵的记忆，也感觉到了她在选择背叛时候，心里的痛苦和挣扎，救像一把枷锁，被拖到了黑暗之中，却无人拯救。
    然后她看到了画灵在离开她后所发生的点滴，在元予不给她安排任务的时候，她经常发呆，经常执笔作画，画面上的人和物，无一不是有关于她，小珠，紫极，雪精灵，小绿和风灵之间发生的种种。
    她每次作画的时候，心情都会变的很好，那认真而温柔的模样，仿佛是在凝视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人。
    然而美好都是短暂的，到底是在元予的手下做事，作为他手下唯一能做事的灵，元予当然要榨干她的一切价值。但是画灵早就在苏玖的影响下，长成了一个正面人该有的模样，对于元予提出的无理条件自然不会答应。
    所以画灵会拒绝元予提出的一切无理要求，最初时候，二人并不能相互理解，元予也没将画灵当成可以平等对待的生灵，所以他会禁锢画灵鞭笞画灵，她伤痕累累的躲在画中世界，疗养生息，但脸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怨怼，她始终记得苏玖对他们说过的那些话。
    “灵是这个天道给予这一方天底的馈赠，你们是最纯净的存在，所以你们拥有常人羡慕不来的能力，但同样，这份天地予以你们的禁锢也十分的可怕。
    倘若心生怨怼又长期沉浸于诸多负面情绪之中，就会像人一样生出心魔，到时候你们也会失了最纯净的那份东西，变得丧失自我。
    到了那个时候，灵就会被天地所抛弃，也会被主人所嫌弃。”
    画灵想着苏玖的话，很浅很浅的笑了，但同时也将自己抱的更紧了。
    画灵性子温柔，但性格却是意外的坚毅，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算元予用了十几种办法惩罚她，也终是没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玖注意到元予后来甚至用上了契约之力，来被迫画灵就范……
    看着一次又一次被伤害的画灵，还有她身上不断出现的大小伤口，苏玖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这样温柔的一个灵，元予他怎么忍心伤害她……
    后来元予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他不在一味的将诸多酷刑用在画灵的身上，转而开始撒谎……
    画灵虽然活得久，但在郑家时，一直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内，连个交谈的人都没有，可见其性子该有多么的单纯，所以，面对元予这种撒谎惯犯，她多数时候都信了他的谎言。
    画灵记忆中的元予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无比温柔，温柔到让画灵慢慢的忘记了从前他对她施展的那些酷刑。
    元予看起来也变得十分的迁就画灵，甚至画灵再拒绝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再强求。
    二人之间的关系在慢慢的变好，虽然这一段时光在苏玖看来都是由谎言所铸造的，但画灵本人显然并不这样认为，甚至还十分的愉悦……
    原来，画灵就是在这样的一天一天之下沦陷下去的。
    画灵和元予相处的时候，性子表现得十分的冷，恐怕也是在遮掩自己对他的喜欢。
    一年的痛苦，四年的谎言，这便是画灵在离开她后的生活。
    明白了一切的苏玖，缓缓的回过神来，细碎的心痛由心而生，同时，那一抹属于共性的情绪也在逐渐的瓦解消散，从她的记忆中抽离。
    也是在这一瞬，苏玖才切实的感觉到了画灵的离开，是真正的离开，永远都无法再次见面的离开。
    苏玖想要伸手抓住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能留下。
    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又来了，那种原自于胸口，如同被万蚁啃食的疼痛，细碎却又无可诉说。
    无能为力四个字紧紧的包裹着苏玖，终于暗淡了那双明亮的双眸。
    这个时候的苏玖并不知道，这一切，还只是一个开始。
    苏玖在烈阳之下站了很久很久，久到白昼都有了几个轮回的替换。
    最终还是云环翎上前轻轻的抱了抱她。
    是的，云环翎几个人其实早就到了，他们亲眼目睹了苏玖身上发生的一切，也看到了苏玖那不为人知的一幕。
    “阿玖，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累了便休息一段时间吧。”
    ……
    宁帆和云环翎等人自那天将苏玖带回客栈之后，便安置她睡下了，在他们看来，苏玖却是已经很累了，自渡劫过后，几乎没有半点的休息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赶紧调养一下生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苏玖睡过去了第一天又睡过去了第二天，等到了第七日的时候，云环翎终于坐不住了，他随便在城里抓来了一个医修，想让其帮忙看看苏玖到底怎么回事。
    结果医修什么都没看出来，说她只是睡着了。
    然而一个普通的睡着会连唤都唤不醒么？
    云环翎对于那医修说的鬼话是一个字都不信，于是他陆续的又找了几个医修，有人说苏玖修为太高他们无法看透，有些医修为了面子，愣是说苏玖只是睡着了而已。
    总之，没有一个人能看出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七天过后又是七天，魔修似乎终于坐不住了。
    在苏玖睡了长达半个月后，魔修终于开始攻占灵飞大陆了。
    不过因为苏玖所居住的城池并不是沿线城池，所以暂时还轮不到他们，但即便如此，环境也已经到了十分恶劣的程度。
    作为名门正派的子弟更是不能只留在这里，不理沿线情况。
    最后还是云环翎先开了口，他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苏玖，淡声道“留给我两个执法堂的弟子，我们三人在这里照看阿玖，你们都过去吧。”
    宁帆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下来。
    银星有些不情愿，不过想到已经入侵灵飞大陆的魔修，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
    他其实本来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和苏玖说一下小叔叔的事情，但谁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担忧，也不知是在为苏玖还是在为银雪。
    银星想了想，走之前他来到云环翎的身边，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只是很认真的对他说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苏玖说，如果她醒过来，请你勿必通知我。”
    云环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阿玖醒来也会加入到战斗之中。”
    换而言之，只要魔修没有撤离灵飞大陆，他几乎没有同苏玖说话的机会。
    银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几息过后才给出反应“也好，那便等魔修彻底再说吧。”
    临走前银星深深的看了一眼还睡在床上的苏玖，只希望，别等到魔修撤离，她还在继续沉睡才好。
    ……
    苏玖在自己的意识步入到梦境深处之后，才终于明白画灵留给自己的馈赠到底是什么。
    苏玖本就能感应到常人无法察觉到的空间法则，在画灵所释放的金色光点彻底融入到了她的身体之后，这种感应开始不断增强。
    只是这个过程十分的缓慢，缓慢到有时候她甚至都感觉不到它还在增长。
    这是天赋的融合，或者更准确的说，画灵所遗留下来的空间法则对于苏玖的天赋来说是一项极好的增强试剂。
    它在强迫性的帮助苏玖提升自身对空间法则的感应。
    对于苏玖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但苏玖心里却并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一只灵一生只能在临死前才会交出一次馈赠，而交出这样馈赠的代价便是永远无法再次凝聚成灵。
    对于一只灵来说，能获得它的馈赠的人，必然是它十分喜欢的人，甚至喜欢到愿意付出生命……
    灵的馈赠无法强行抢夺，如果这只灵是穷途末路被逼着交出了天赋，那么抢夺之人便是拥有也注定了这辈子都无法使用。
    苏玖这次昏迷，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天赋增强所致，而这也是为什么医修无法检测出来的主要原因。
    苏玖的意识就这样飘荡于自己的识海之中，她无法计算外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样了，因为此时她的五感就像是被全封闭了一般，将她的意识和外界彻底隔离开来。
    苏玖又来到了小赋的身边，她看着明显长大了不少的小赋，独身坐在了它的旁边，“你还是什么都不打算和我说么？”
    小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和苏玖交谈过了，突然听到苏玖的手心，不自觉地便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花瓣“还不是时候。”
    或许是受到了云环翎和画灵的刺激，连开口都比从前要尖锐许多“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等到下一个我身边的人出事的时候么？”
    苏玖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到底都想起了什么？而我在你的记忆之中又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小赋，你知道么？你这副什么都不肯和我说的样子，简直让我以为，我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世。”
    小赋不说话也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它一直以来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