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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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时,已近黄昏,月桐尽兴而归,心情甚好,一边策马徐行,一边哼着曲子。
    柳文静静地聆听,忽然,幽幽道:“月桐,我明日就要离开长安,五个月后会回来。你等我回来,我再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月桐撅嘴道:“你又要走啊!唉,可以陪我玩的人怎么都那么忙?”
    “谁陪你玩?”
    月桐眼珠子转了转:“不告诉你!”
    柳文淡淡一笑,眼中闪着不容置喙的光:“没有人可以比我让你玩得更尽情。”
    月桐柳眉轻挑:“你说话的神情真像我哥哥!对了,要写信给哥哥,让他接我回大月氏。长安太闷了。”
    柳文急道:“就等几个月。我保证带你去一个前所未见的地方。”
    月桐脸上的雀跃沉了下来,她轻叹了口气:“就算哥哥同意,外公也不会让我回大月氏的,又说什么哥哥管不了我。”
    柳文脸上隐隐的焦虑退下,微笑道:“等我回来。我会让你知道,长安比大月氏更有趣。长安才是你最应该留下的地方。”
    月桐嬉笑道:“好!”
    柳文举起手:“击掌为盟。”
    月桐粉唇轻扬,举起手向他的掌心拍去:“击掌为盟。”
    这一抺清灵的笑意飘荡在夕照下,如梦似幻。
    “四哥哥:
    你猜我今日去了何处?想你也猜不到。外公的一位学生柳文大哥带我去北城郊树林打猎。策马奔驰,挽弓射鹿,实在玩得尽兴爽快,好想日日如此。可惜柳大哥要离开长安一阵子,他答应回来后再带我去好玩的地方。原来长安城也有让我意想不到之地。
    月桐”
    萧逸之不能置信地看着布帛。柳大哥?打猎?尽兴爽快?好想日日如此?她竟然与一个男子去打猎?
    文叔进来时,看见萧逸之脸上极少出现的失神,很是诧异。看到案几上的来信,不由然心中暗笑。
    “少爷,月桐小姐天真烂漫,无男女之防于心,与一名男子去打猎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若康公子知道月桐小姐与男子去打猎,又玩得开心开怀的,相信会很生气吧!生气,就回封信训上几句,让月桐小姐知道男女之防也好。”
    萧逸之看了看文叔温和的笑脸,走向案几,举笔就书。
    “小月儿:
    我今日遇见四公子,他提到你与一名男子去城郊打猎。孤男寡女去荒郊野外,你要惹起多少事端?城中的公子还烦你不够,还要烦到城外去,你是特意要我担心、生气、恼怒?
    佳人无心,君子有意,你怎么不懂避忌?二公子来信时,时有提起太傅府如今提亲之人络绎不绝。我是又气、又恼、又急。你就不能为了我多留府中,再忍耐几个月?
    抑郁于心,夜不能寐。箫音不解,离愁别绪。念伊于心,伊可相同?
    康哥哥”
    萧逸之把布帛折好,放入竹筒,对文叔道:“连夜加急送给二哥。”
    叔温和一笑:“月桐小姐着实让人恼也不是,爱也不是,却又念之不绝。少爷,你还是早日着办大婚,月桐小姐进了门,烦恼也就少了。”
    萧逸之望向天上明月,月桐的笑颜彷如在皎洁的银光中回荡,扰人心,乱人绪,却又念之如蜜。
    ☆、第36章 结
    萧念之还在用早膳时,月桐的脑袋就探入。
    萧念之见月桐满脸苦恼,微笑道:“今日怎么这么早?有事?”
    月桐嘟嘴苦道:“二哥哥,如果你不小心把人惹生气了,你会如何把他哄回来?”
    萧念之暗暗窃笑,却面容淡然道:“那就看是什么事情?是有意而为,还是无心之失。”
    月桐急道:“是无心之失。”
    萧念之温笑道:“那就向他赔个礼,道个歉,下不为例便是。”
    月桐秀眉紧蹙:“我见不着他,如何赔礼道歉?光写信好像,好像,诚意不足。”
    萧念之微微一笑:“若要有诚意,或许可以自己为他做些什么。我听四弟说,康公子这几日都与他在北地郡曹公馆。长安城去曹公馆就三个时辰快马,有什么要送过去也方便。”
    月桐双手捧腮,眼珠子转啊转。做些什么好?绣图,太慢了。
    剑书捧进来几碟点心给月桐:“小姐,吃点点心吧,是厨房新做的。”
    点心?月桐灵机一闪:她从不曾下厨,如果亲自下厨做一个点心,康哥哥的气应该会消了吧!
    月桐猛然站起:“剑书姐姐,带我去厨房。”
    月桐想起羽柔在府里时,做过不少又精致又美味的点心。可惜她只念着吃,没想过学。羽柔倒是对她说过红枣糕是如何做出来的,脑子禁不住努力回想。
    去到厨房,厨师厨娘们都急着想帮忙,却全被月桐轰了出去。月桐对剑书道:“我要自己一个人做一道点心,你们在外面等着。”
    于是,整个厨房就只有月桐一人在里面忙这忙那,一会儿粉飘飘,一会儿烟满布。剑书站在门外,心惊胆颤,忙叫仆人提了好几桶水在厨房外候着,怕厨房真的着火,也可立即救火。
    萧念之见月桐和剑书去了厨房许久未回,走来查看是怎么回事。厨房外满院子的人都是惊慌得如临大敌,从窗户看入,里面烟雾重重。他禁不住皱眉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大菜?”
    剑书忍俊不禁:“小姐从未下过厨,第一次下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菜肴来。”
    萧念之失笑道:“只怕会是泣鬼神吧!”
    从早上,过了午时,再到了未时,月桐终于捧着一小碟深红色的点心,满脸满身又白又黑地从厨房走出。月桐笑意满盈道:“做好了!二哥你快点派人送去。今晚康哥哥就可以吃到了。”
    萧念之瞄了瞄这碟形状怪异的点心,困惑地问:“这,就是你花了半天做出来惊天动地的菜肴?”
    月桐娇嗔道:“这是红枣糕,又香又甜,康哥哥肯定喜欢。”
    萧念之哑然失笑:“这是红枣糕?”
    月桐鼓腮冲萧念之瞪了一眼:“这是我亲手为康哥哥做的,他一定会喜欢!”
    “四弟:
    看来康哥哥一生气,小月儿就哆嗦了。她今日可是在厨房忙了半天,几乎把厨房给烧了,才做出这几块红枣糕。我想要尝一口,她都不让,你可要细细品尝!
    我已查明,柳文确为太傅的学生,是大司农柳杰的二子。他明日会随太子前去幽州,约半年后才会回长安。
    二哥”
    “康哥哥:
    小月儿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我会乖乖地待在府中等你回来。
    我亲手为你做了红枣糕,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如果你喜欢,我以后每天都为你做,可好?
    小月儿”
    文叔把重新热好的红枣糕拿进来,笑道:“月桐小姐亲自下厨,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少爷可真要认真品尝。”
    萧逸之暖暖一笑,拿起一块红枣糕放入口中。他脸色一变,禁不住笑了出来。
    文叔愣愣地看着萧逸之。萧逸之摇摇头,窝心笑道:“我只是从未吃过咸的红枣糕。”
    文叔霎时大笑:“果真是月桐小姐做出来的点心,非同一般啊!”
    萧逸之看着手中的红枣糕,暖上心头,甜入心扉。
    **
    因为不敢再乱出去闹腾惹怒了康哥哥,月桐苦闷时只好来找萧念之下棋。
    萧念之道:“你的棋艺是越发好了。如今,四弟也未必能轻易赢你。”
    月桐苦道:“四哥哥在外面逍遥快活,我只能在这苦闷下棋,棋艺能不进步吗?”
    萧念之伸手一敲她的脑门:“四弟是有正事要做,不是出去玩。你也要学会修心养性,别一天到晚地要玩这玩那。总有一天你要嫁为人-妻,要尽一个妻子的本份。”
    月桐愣了愣,呆呼呼地看了看萧念之:“什么是妻子的本份?二哥哥,你没娶妻,你又怎知什么是妻的本份?”
    萧念之霎时怔住了,站在一旁的剑书也脸色一红。
    萧念之叹了一声:“这些事还是让你以后的夫君告诉你吧!”
    月桐掠见剑书脸泛红晕,心中诡计暗起:“二哥哥,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不娶妻?”
    萧念之脸色微红:“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月桐哄上前去蛊惑道:“二哥哥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如果不好意思表白,小妹我可以代劳。”话语中眼光掠向剑书。剑书仿若心事被她窥见一般,面红耳躁地垂首。
    萧念之努力地沉了沉流淌的思绪:“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不懂害躁。”
    月桐刚想出言反驳时,宋管家匆匆而至:“二少爷,王媒婆与明堂丞赵正明大人求见。”
    月桐大叹一声,趴倒在案上:“又是王媒婆!怎么来了鸣月庄都不放过我。”
    萧念之摇头笑道:“没有人会来鸣月庄向你提亲的。宋叔,爹不在庄中,我去见见他们。”
    ***
    月桐冲入萧念之房里,劈头就问:“你为何不直接回绝了赵大人的提亲。”
    萧念之坐在一个阳光照不亮的位置,神色凄清:“赵正明虽官位不高,但却愿娶剑书为妻,可见他对剑书确是有情。剑书嫁给他,倒也是个好归宿。”
    月桐直视萧念之双眼:“二哥哥,那你呢?你对剑书不是也有情吗?”
    萧念之脸色惨淡,他悄悄别过脸,避开月桐的目光:“我只希望剑书有个好归宿。”
    “二哥哥,你到底在怕什么?剑书心意如何你还不清楚?你还要昧着真心让剑书嫁给赵正明?”
    萧念之幽幽地望向院子中翻飞的鸟儿,他的身子就是他此生的牢笼,他永远都飞不出去。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再困住她呢?
    夜幕高悬,剑书点起油灯。昏黄的灯光下,萧念之与剑书的面容都挂上不约而同的凄怆。
    剑书呆呆地望着萧念之,回想起幕幕往事:
    记得刚入庄时,有一次因萧逸之被大夫人罚跪,她也要一起被罚。跪了一夜,早已又累又饿又痛,眼冒金星。萧念之偷偷地拿来馒头和肉,硬要她吃下。此后,大夫人总是有意无意地苛扣萧逸之的饭粮,剑书把能吃都给了萧逸之,自己就经常要饿肚子。萧念之就总在夜里偷偷拿来馒头包子,有时甚至是整只鸡,整条鱼。剑书边吃边流泪,萧念之就在那时悄悄地住进她的心里。
    剑书曾想,今生今世只要能留在萧念之身边服待,她就心满意足了。她只是一个侍婢,从不敢奢盼。
    萧念之静坐在暗处的榻上,看着默默地整理房间的剑书,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她时那一张俏丽却又倔强的面容。正是因为她的硬朗,三娘才把她安排给了四弟,要她好好照顾他。每一次四弟受罚,她都愿陪着一起受罚,甚至愿意冒着被责打也要去偷食物给四弟。于是,他为她偷偷地带去吃的,出于怜惜,也出于疼爱。后来,四弟教她弹琴,她就弹给他听。四弟让她练舞,她就跳给他看。每次他病发时,她总是在痛心流泪。看着她抚琴,看着她起舞,看着她垂泪,剑书就在那时悠悠地淌入他的心里。
    萧念之曾无数次念想把她留在身边。但是,他不忍心他的牢笼从此就是她的束缚。她如此一个好女子,值得更好的依靠。
    “剑书,那赵大人是位不错的男子。你嫁给他,是个好归宿。”萧念之悠凄地道。
    剑书静默了半晌,怅然道:“奴婢自小入庄,此生只愿留在庄中,不愿离开。”
    “鸣月庄怎可以拖累你。你总要嫁为人妇,有一位好夫君疼爱你。你那么好,赵大人一定会对你宠爱有加。”萧念之声音已有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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