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陆蟠大怒,掀开被子跳下床,踩着鞋便冲到门口,伸手一把拉开木门,正要发作,待看清楚那人,睡意立刻惊醒了大半,“师……师傅?”
浮生将拳头抵在鼻下,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沉沉道:“是我!”
陆蟠气势瞬间弱了大半,忍着怒气小声嘀咕道:“您老人家一大早干什么呢?”
浮生目露不满之色,少不得一通‘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你要学医,自然是要下些功夫,闻鸡起舞知不知道?你看看你,这太阳都晒着屁股了,你怎么还不起床!”
陆蟠张着嘴看一眼依旧灰蒙蒙的天空,委屈道:“师傅,我昨晚值了一宿的夜,才刚刚睡下!”
浮生目光一凛,冷笑着扬一扬手中的纸张。陆蟠认出是那日签下的‘三不许’协议,忙陪笑道:“是,是,我错了!”
“知错就好!”浮生翻他一眼,道:“厨房里刚送来了一批木柴,你去帮忙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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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门外,陆蟠看着一堆小山似的圆木,脸上的肥肉不由挤作一团,小眼睛霎时不见了踪影。
闻鸡起舞?这劈柴与闻鸡起舞就算追溯到八百年前,也不可能是他妈的亲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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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时辰后,浮生捂嘴打着哈欠,懒洋洋地从药房门外经过。她见陆蟠抡着斧头正干得十分投入,而在他的身后,则整整齐齐码了一排劈好的木头。
浮生停下来,睡眼惺忪地倚在回廊上,兴致勃勃地看着陆大少劈柴。
只见陆蟠弯腰拾起一截圆木,放置在木垫子上,然后高高抡起斧头,“咔”的一声,斧头深深没入圆木之中,顺着这股力道,又反复磕了几下,直到圆木‘咔嚓’裂成几瓣。
日头已接近头顶,如今春已消尽,天气渐热,正午的太阳已有了几分火辣。
陆蟠停下来,弯了腰喘着粗气。他本就肥胖怕热,这会儿子功夫,背上早被汗水溻湿了一片。支着斧头歇了一会儿,又重新拎起斧头,咬牙‘咔嚓’,‘咔嚓’劈了几截,再歇息一会儿,如是三番,浮生看的甚是无趣,便离开到前厅去用饭。
酒足饭饱,浮生摸着浑圆的肚皮,慵懒地出了前厅,准备往诊室里去。刚转过抄手游廊,便见陆蟠光着膀子从后院里出来,不由吓了一跳,忙遮住眼睛,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一个现代人,倒不至于如此保守,只是不忍心看他那一身肥肉,晃晃悠悠的耷拉着,实在很影响食欲!
陆蟠一愣,低头看一眼自己浑圆的肚皮,才恍然大悟,忙将手里的衣服甩开穿好,然后抹一把脸上的细汗,凑上来‘嘿嘿’笑道:“师傅,柴都劈好了,整整齐齐码在屋檐下,您要不要亲自检查检查?”
浮生看他一眼,一摆手,淡淡道:“不必了,屋里还有一些草药,你帮我捣好了分别放入对应的药柜里!”
“这——”陆蟠面露难色,“师傅,我已经劈了一个上午的柴,能不能歇——”
浮生仰头看天,淡定地扬一扬手中的‘三不许’协议。
陆蟠‘咕咚’咽下一口口水,没说出口的话也顺道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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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蟠进了药房,见地上一个挨一个,热热闹闹地堆放着七八筐药草,不由脸上一黑:这也是‘一些’?
窗外的雀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扰得陆蟠心烦意乱,他无精打采地磨着药,间或听一听饥肠辘辘的肚皮哼唱着无比欢脱的小曲儿。
小医官推门而入,提着一个食盒走近,道:“叶姑娘让师兄先用些饭食再干活儿。”
陆蟠闻言一阵高兴,这师傅也不是不近人情嘛,还挂念着他没吃饭!从早上到现在,他可真心饿坏了。
小医官将饭食一样样从食盒里取出摆在桌面上,陆蟠凑上前,目光巴巴跟随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吞咽着口水。小医官端出一碗白米饭,两盘咸菜,外加一碗清澈见底的肉粥,便盖上了食盒的盖子。
陆蟠一愣,探着头往食盒里望,失望道:“就这些?”
小医官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十分自信地沉声道:“就这些!”
陆蟠一颗心瞬间跌至崖低,他攥起拳头,绷着脸,气得差点儿破口大骂。可是一想起浮生仰头看着天,将那‘三不许’协议摇的哗哗作响,便又泄气了大半。
唉!虎落平阳,虎落平阳!
才五日,陆蟠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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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夫人的小腹微微凸了起来,走路已有些不大方便,为了生产顺利,浮生建议她尽量每天坚持走一段路。这是刘备的第一个孩子,故而格外谨慎,浮生也怕出什么岔子,所以一闲下来,便到郡府中照料。
这日陪着甘夫人在后园子里散了半个时辰的步,都有些累了,便坐在湖心竹亭里休息。
丫鬟摆上果脯茶水,甘夫人捻了一颗酸枣放入口中,对浮生道:“这几日日日嗜睡,不知是什么缘故?”
浮生轻笑,“夫人不必担心,嗜睡乃是孕期的正常反应。”
甘夫人点头,端起茶碗,用盖子轻轻刮几下碗口,吹开浮沫,饮了一口,然后放下茶碗,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凝眸思道:“我听说民间有‘酸儿辣女’的说法,这些日子,我一直想吃酸的东西,不知腹中的可是个小公子?”
浮生‘呵呵’一笑,暗暗揣摩甘夫人的心思,她既然这样说,想来心里是盼着生个儿子。也是,他如今只是刘备的妾室,如果能一举得男,想必便能母凭子贵,在刘备面前也更能说的上话。
算算时间,甘夫人腹中的定是‘阿斗’无疑,反正浮生有这种‘预知能力’,于是便顺着她的心意,笑道:“我观夫人脉象敦实有力,想必腹中定是一位小公子!”
甘夫人果然喜上眉梢,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小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浮生看她身上洋溢着温柔的母性光辉,也不由自主跟着微笑了起来。
亭外突然响起脚步声,浮生与甘夫人两个一同回头,见赵云身着常服,从石桥上转来。
赵云在亭外台阶上停下,拱手做礼道:“启禀夫人,主公让末将前来通禀一声,二将军和三将军已到了城门口,主公要亲自出城迎接,晚上还要在府里设宴为二位将军接风,主公问夫人能否参加?”
甘夫人面露喜色,想也未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赵云领命而去,临走似是有意无意看了一眼浮生,浮生听说关羽回来,整颗心早就飞到他那儿去了,故而并未注意到。
“叶姑娘?”
甘夫人唤了浮生几声,浮生才愣愣回头,“嗯?”
甘夫人意味深长地打量浮生一眼,脸色似乎微微有些不大好,道:“姑娘踩到我的脚了!”
浮生一把跳将起来,连连道歉,甘夫人没说什么,只是看一眼赵云远处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刚才赵将军看见姑娘在场,脸颊都红了!”
浮生一瞬间没明白甘夫人话里有话,待回过味儿来,又觉得好笑,怎地甘夫人也要效仿赵老夫人,想要做个媒人不成?
“夫人说笑了,赵将军只是走的急,呼吸不稳而已。”
甘夫人不以为然,从浮生身上移开视线,挑眉轻笑道:“那却未必!”
在乎
“师傅?”陆蟠路过浮生房间,见房门洞开,心中纳闷儿,一时忘了敲门,抬足便跨进屋内。
刚到屋内,还未看清屋内的情况,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便凌空落下,轻飘飘落在他的脑袋上,遮住了双眼。
陆蟠挣扎着取下那东西一瞧,原来是女子的裙衫,下意识地放在鼻间一闻,淡淡的有一股药香。
药香?陆蟠一把将裙衫甩开,他人在浮生房中,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这裙衫的主人是谁!他前一段日子被浮生整的惨兮兮,吃尽了苦头,真是打心眼儿里怕了她了。这两天好不容易消停点儿,他可再不敢惹这个‘母夜叉’!
陆蟠心惊肉跳地打量一眼,待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才发现浮生正背对着他,跪在地上翻箱倒柜,口中还念念有词,她周围则乱七八糟地散落了一地的衣物饰品。
陆蟠按住胸口,兀自喘了一口粗气:还好,还好,刚才那一幕没被‘母夜叉’发现。
“师傅?”陆蟠走近几步,又唤了一声。
浮生一个机灵从地上跳起,见是陆蟠,不由咬牙愤然道:“你干什么呢,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啊!”
“我……我……”陆蟠也被她这过度的反应骇的不轻,身子一缩,本能地将双手挡在脸前,半晌,见浮生并未出手打他,才撤开手。
浮生双手叉腰,气呼呼盯着陆蟠。一双黑眼珠儿骨碌碌一转,忽而一喜,转身拾起一件裙衫,比在身上,问道:“胖子,师傅这件衣服怎么样?”
她这转变太快太突然,陆蟠一时没有适应,愣了愣,才恍然大悟,忙连连摇头。
“我也觉得不好!”浮生蹙眉嘟囔一句,认真地低头打量一眼自己,然后叹口气,将这件裙衫顺手扔掉。
转身在箱子里扒了半天,才又捡起一件,比在身上,一本正经地征求陆蟠的意见,“这件怎样?”
陆蟠撇撇嘴,依旧摇头。
浮生蹙了蹙眉,扔掉这件,又转身往箱子里扒。如此三番,将所有衣服比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件称心如意的,反倒将自己累的不轻。她叹口气,一屁股蹲在椅子里,心道:完了,完了,现在临时赶做也来不及了!
陆蟠忙倒杯水,递给浮生笑道:“师傅,只是参加个宴会而已,您老人家又不是要出嫁,何必如此隆重!”
浮生接过水碗,瞪他一眼,急道:“你知道什么!听说今晚还有几位富贵人家的小姐参加,个个花容月貌,气质不俗,我可不能丢脸!”潜台词是,不能让关二爷觉得,她比别人差!
陆蟠一听,点头思道:“那倒是,就说我家妹子,也比师傅标志许多!”
“死胖子!”浮生眉心一挑,大骂一句,一脚踹在陆蟠腿上,道:“你再说一句!”
陆蟠一个机灵,忙低头哈腰地陪笑道:“师傅美,师傅美!师傅您沉鱼落雁,闭花羞月,比那褒姒,妲己还要美上百倍千倍!”
“哎吆,哎吆!”陆蟠话音未落,腿上又挨了浮生重重一脚,忙抱着膝盖,蹦达几下,委屈道:“夸您还不成吗?”
“你这死胖子,竟敢拿褒姒,妲己跟师傅我做比!”她又不是红颜祸水!
正说着话,浮生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面露喜色,看一眼陆蟠,“死胖子!”
“别打脸!”陆蟠以为浮生又要打他,忙下意识遮住脸,然后透过指缝看她,问道:“师傅有何吩咐?”
“我说死胖子!”浮生凑过来,‘呵呵’笑了两声,耸眉道:“你说你有一个妹妹?”
陆蟠讷讷点头,总觉得浮生笑容里带着些阴险的味道。
“你妹子的身量与我比如何?”
陆蟠学了聪明,忙连连摇头,“不如师傅,不如师傅!”
浮生敛眉,跺脚急道:“我让你说实话!”
陆蟠额上渗出细汗来,也没个虚实,这可让他如何作答!抓着脑门想了半天,见浮脸色生又要不好,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试探道:“跟……跟师傅差不多!”
浮生一听,喜上眉梢,一把拉住陆蟠的胳膊,脱口道:“你去帮我向令妹借件衣服来!”
“啊?”陆蟠怀疑自己听错了。
“去不去呀你!”浮生抡起手臂,不耐烦了。
陆蟠见浮生脸色沉沉,怕她又要发作,忙脚底抹油,提足便往外跑,边跑边喊,“我去,我去——”
话音未落,人已‘呲溜’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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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郡府前厅内灯火如昼,丫环仆人在席间穿梭,奉上瓜果饭食。
因着陆蟠也收到邀请,浮生便蹭了他的马车,一道前往郡府。
到了郡府门外,浮生扶着车辕下了马车,仍不放心地打量一眼身上素白纱衣,向陆蟠求证道:“这真的好看吗?”
陆蟠悄然翻一个白眼儿,不耐烦地敷衍道:“好看,比醉红楼的头牌还要美!”
浮生一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