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节
“怎样?”滕侧妃难掩担心,急忙追问。
府医收起剩下的银针,抬头道:“王爷所中之毒初始并不利害,可随着他的肝火上升,这毒就会迅速发作游走全身,发作极为迅猛。小的现在先是封住王爷几处大穴不让毒素漫延到心脏部位,不过这治标不治本……”
“那可如何是好?”滕侧妃急得哭出声来。
朱翌倒是安抚地捏了捏她打颤的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命,他认了。
滕侧妃顿时哭得更是伤心,好不容易她现在能拥有完整的他,为何就不能让他们多相聚一会儿呢?为什么就要对她这么残忍,等到白头也不能拥有幸福。
叶蔓君伸手揽住滕侧妃,小声地安慰几句,虽然心知这会儿说什么也没有用,可不说什么她的心也难安,好歹聊胜于无。
朱子期厉眼看向这府医,“有何方式可救我父王,只要能办到的,我绝不推辞。”
“子期,别管我,你还是先去平定城中的叛乱……”被银针封住大穴,朱翌看起来脸色红润了一些,精神头也比刚刚好了些许。
可人人都知道,他现在不过是与天争命。
府医摇了摇头道:“王爷所中的毒,小的还没有完全确认,这解毒丸怕是难以配齐药制作,小的现在真的说不好……”
听到这样的话,朱子期脸上又难看一分,他与朱翌的父子情还是颇为深厚,现在父亲要不行了,他焉能不伤心难过?
朱翌颤微微地伸手轻拍朱子期的手,“儿啊,别管我,先去办正事……”
“父王?”
“去吧。”
朱翌摆摆手让儿子离开,不要这么婆婆妈妈,他的眼里顿时又盛满为人父的威严。
叶旭尧道:“这城中的名医也有不少,何不下令聚集一道来给汝阳王爷治病?集思成益,未为不可,兴许能为王爷延命。”
“对,大舅兄说得是。”朱子期一拍手道,随后就要转身出去办这要事。
叶旭尧看他一副关心则乱的样子,出手拦住他,“此事交给你的亲信去办,你还有急事待办,诚如王爷所言,你是汝阳王世子,这平定城中动乱之人非你莫属。”
若是他强行插手,只怕朱子期答应,朱翌也不会答应的,估计还死得更早些。
朱子期闻言,看了眼父亲眼里的戒备,顿时心知他想要为父奔波寻药终是不切实际,他肩上的担子还重得很,不能再让父亲担心。
他招来人吩咐了这事后,郑重地朝朱翌道:“父王,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希望他这保证能让父亲安心养病,不至于担心这事以至毒发攻心。
汝阳王点了点头,眼里感到欣慰。
正在这边厢众人都为了汝阳王的中毒而焦心之时,得了自由的容侧妃却是悄无声息地靠近朱陈氏,九王爷她杀不了,可这个痴呆的女人,她打死也不会放过。
目光呆滞的朱陈氏哪里还知道闪躲?而她周围的侍女在刚才变故发生时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又怎么可能去防范容侧妃?在匕首刺中她的身体时,她方才感觉到疼痛,从而大喊大叫。
这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结果看到眼睛发狠的容侧妃拔出那带血的匕首,还带起一串血水,又是狠狠地刺向朱陈氏的心脏部位,这次她要一击必中。
朱陈氏人是痴傻了,可不代表她不知道疼痛,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她连滚带爬地跌倒在地上,身子一直向后退,还猛摇头,“怕……怕……”
“你还知道怕?你杀我儿子时为什么就不怕?”容侧妃恶狠狠地诘问,这个时候她是不可能再手软,回忆中儿子身上一个又一个血洞都刺激得她眼睛发红。
朱翌见到妻妾相残的这一幕,顿时气急攻心,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都是他管教不严,这才令得家宅不宁。
“不好,王爷,您不能动怒……”府医忙劝道,又抽出银针再度试图封住汝阳王身上的大穴。
朱子期恨不得杀死这两个女人,明知父亲身体危在旦夕,她们还能互相残杀?真真是可恨至极。
他跨步上前,试图分开两人。
叶旭尧却是没打算插手,这是汝阳王府的家务事,轮不到他一个姻亲多嘴,他走到妻子的面前,微微挡住她的目光,以及与妻子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妹妹的目光,这等血腥的场面,还是不适宜她们二人直视。
林珑微恼又窝心地看着面前的夫婿,好吧,他不让看,她也就不看,反正这血腥的场面看到也污眼。
叶蔓君也不想多看这样的场面,此刻她扶着的滕侧妃早已是呼吸一窒,身体僵硬,显然这场面吓住了她。想想也无可厚非,毕竟滕侧妃与这互相残杀的二人共同生活了二十来年,更是同侍一夫,哪能半点震动也没有?
赶在朱子期前来拉架之前,容侧妃的匕首已经是插到朱陈氏的胸口,顿时鲜血喷涌,溅得容侧妃一脸以及一身的鲜血,而她先是呵呵小声笑,随后却是哈哈大笑,“汝阳王妃,你也有今天,哈哈,老天终于开眼了,儿啊,你看到没有——”
这一声比一声高的声音,震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更有小侍女受不住嘤嘤地哭出声来。
轻掀帘子的安娇也看得目瞪口呆,掀帘子的手更是青白得骨节分明,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场面,想到以前朱陈氏的霸道,她不禁唏嘘不已。在朱陈氏神志丧失的这段日子,她并没有落井下石地对待她,相反,下人疏于侍候,她还给她洗澡洗头,然后梳漂亮的发髻,听得她傻傻地笑着唤她,“儿媳妇,好不好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假好心,明明她也恨她恨得要死,可最终她那声儿媳妇还是让她心软了,直到痴傻了,她才肯承认她是她的儿媳妇。
可如今这么个人却是血溅喜堂,人生真是讽刺至极。
朱陈氏被捅破心脏,早已是出气多入气少,在大脑真空这一刻,听到容侧妃那一声高喊的儿啊,她的大脑如走马灯般地闪出一幕又一幕,随后定格在朱子杰那张笑脸上,只见他温柔地唤她,“母妃。”
人之将死,她看到了她的一生,那双原本没有焦矩的双眼却是瞬间充满恨意地看着全身都是血的容侧妃,她的手颤微微地去拔头上的金钗,不,她死也要拖这个贱人到地狱去。
“你,去死——”
怒喊一声,她积聚全身最后的力量爬起来,动作迅捷如兔子,在容侧妃猖狂大笑之下,将自己手中的金钗朝着对方的心脏狠狠刺进去。
容侧妃的笑容被定格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里有着刻骨恨意的朱陈氏,“你……”不是痴傻了吗?
朱陈氏也哈哈大笑起来,“我死也要拖着你一起去,贱人——”
两人都是同一表情,猛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生前恨之入骨的仇人,此刻却是叠在一起,血水流在一块儿,给这本就满目疮痍的喜堂更添一笔浓墨重彩的血色。
林珑的手紧紧地揪着丈夫的手臂,这一幕太过于震憾人心了,争来争去,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她不禁感到一阵唏嘘。
汝阳王朱翌看着这一幕,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王爷——”
滕侧妃大喊出声,忙去扶住丈夫要倒下来的身子,无暇再去看那死在一块儿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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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善后
汝阳王爷这一晕倒,让场面再度混乱起来。
朱子期一把抱起父亲就往旁边院子的厢房去,脸上的表情相当的着急,沿途唤人把王府的府医全唤来,与叶蔓君陪嫁的府医一块儿会诊。
滕侧妃也无暇理会那死在一块儿的两人,经过她们的身边时,还狠狠地踢了两脚泄愤,都是这俩个贱人才会让王爷晕倒的,这两人死不足惜。
不过在看到安娇迅速地松开帘子又躲开的行为,她冷冷一笑,这个女人就是个不安份的,如今安家谋反作乱,绝不能再让这女子惹事生非,遂朝身边的亲信吩咐了几句,那亲信点点头,立即转身去料理安娇。
如今王妃已死,三大侧妃里面只有滕侧妃这新任世子的母亲一家坐大,身为滕侧妃的亲信,这虞嬷嬷却是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到来了,遂走路都带风,哪还会将安娇这怀着前世子孽子的不知廉耻的女子看在眼里?
叶蔓君自是看到滕侧妃这一手,聪慧得不置一词,如今她是新媳妇,公爹的性命又危在旦夕,不适宜对滕侧妃理家再横插一手,遂低眉顺眼地跟在这婆母的身边。
林珑自然也没有漏看,与夫婿走在最后边的她低声道:“这汝阳王府看来也有本难念的经。”
难怪正妃和侧妃都是疯子,那绝对是环境逼出来的,没有人一开始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叶旭尧倒是目光落在汝阳王那张苍白的脸上,看来受了这刺激,这命就算捡回来了,日后也必不能再理事,自己这妹夫提前承袭王位是顺理成章之事。听到妻子那小声地点评,倒是嘴角微微一勾,反正他家大妹也不是吃素的,轻搂了一下妻子,“天下间又有哪家是和平康泰的?”
言下之意这就是常态,只不过寻常人家没有那庞大的家产相争,自然激烈程度有所下降罢了。
林珑闻言,想想也是这般,遂也释怀,看了眼叶蔓君还穿着新娘服饰,眼里又有几分心疼,哪家姑娘不希望自己嫁人时风风光光的?现在倒好,这场面壮烈得让人想忘都难,“真真是委屈小姑了,夫君,我瞅着这汝阳王爷还是得救回来才好,小姑这才刚进门,先是正经婆母死了,接着再是公爹,外头还指不定要有怎样的流言呢?”
虽说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爱怎么说谁也管不着,但谁不想要个好名声?这可是女子立足于世的资本。
叶旭尧微蹙眉,毕竟他看着这汝阳王爷似乎真的要不行了,不过妻子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思忖片刻后,道:“现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顿了顿,“至于流言什么的,妹夫好歹是汝阳王府世子,倒是无须多虑。”
“但愿如此。”林珑叹息一声。
跟着众人进了那厢房,看到朱子期放下汝阳王爷,她这才不再与丈夫小声交谈,不过还是扯过叶蔓君陪嫁的府医,嘱他必要拿出真本来事来,力求留住汝阳王的一条性命。
“大奶奶放心,小的必会竭尽全力。”
林珑听到这府医郑重地应声,这才让他到前头去与汝阳王府的府医会诊。
叶蔓君自中听到自家大嫂叮嘱的声音,眼里暗含感激地看了眼林珑,然后才低声与滕侧妃道:“婆母,公爹这是中毒,我想着这下毒必是身边之人才有这机会,一来让人把公爹的用品都拿来让府医们检验,看看中的是何种毒?二来侍候公爹的人都要抓起来一一审问,看看是谁在背后受人指使暗中投毒。”
滕侧妃原本急切在看着丈夫那张没有多少生气的脸,听到自家儿媳这声音,眼里一亮,“对,还是儿媳妇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我现在走不开,你且下去传令,不要让那起子小人逃走了。”
叶蔓君这会儿也不虚假地推辞,毕竟滕侧妃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汝阳王的身上,要她离开一会儿,她怕是都不肯的,反正她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何不尽力做力所能及之事。
林珑在叶蔓君下去办事之时,轻扯了一下她的手,姑嫂二人交汇了一个眼神,林珑这才放叶蔓君离去。
朱翌在府医们的急救之下,倒是恢复意识睁开眼睛,结果看到儿子朱子期还在眼前晃,遂又大怒道:“你……你还在此……做甚……”
外头都乱成了一团,他还不赶紧去收拾?围在他的病床边转也帮不上忙,还不如把那摊乱局收拾了更好。
朱子期忙让父亲息怒,哪怕心里担心得要命,生怕父亲就此撒手人寰,而他当儿子的也不在身边,这对于父亲来说是十分残忍的事情。只是现在父亲催促,他也只得急忙起身先去处理城中的乱局,临走前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老父,最后狠狠心转身就走。
在确定汝阳王的情况稍稍稳定后,叶旭尧也就没有久留,赶紧去处理后续事务。
另一边厢的安娇本欲偷偷溜走,结果却被滕侧妃身边的虞嬷嬷拦住,只见她柳眉倒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犯事,为何不许我自由行动?”
虞嬷嬷冷声道:“我可是奉了侧妃的命令行事,安姑娘,老奴劝你还是听令行事吧。”
汝阳王妃朱陈氏死了,安侧妃现在自身难保,这安娇的两大靠山都倒了,又何必再买她的面子?
安娇气得半死,心里想着等她安家得势了,必将这老奴五马分尸,不然难解心头之恨,鼻子一哼道:“你给我等着。”
“安姑娘有时间在这儿放狠话,还不如听了老奴的劝。”虞嬷嬷也不与她分辩,径自着人领她到滕侧妃指定的屋子关起来,不许她自由行动。
安娇被关在这里,门前都有人看守,心里是又恨又气,只是势单力孤的她并没有与滕侧妃抗衡的本事,只能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正在这时候,外头的虞嬷嬷却惊呼,“你说什么?这世子妃将王爷身边侍候的人都抓了起来审问?”
听到这个消息,安娇的心跳加速,顾不上抱怨,她贴在门边去听这两人的对话。
“可不是吗?她一个刚拜了堂的新娘子,连喜服还没来换下来,就开始插手府里的事务,看来也不是个好惹的善茬。”
“这不是抢班夺权吗?那侧妃也由得她胡闹?”
“不由得都不行?王爷现在的情况相当不妙,侧妃一门心思都扑在王爷的身上,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事情,只能听之任之。你也知道侧妃的性子,她啊是事事以王爷为重。”
“这新媳妇还真的大胆。”
最后虞嬷嬷讽刺了一句。
屋里的安娇却是凉了后背,咬紧自己的指甲,可恨,她现在根本就没有机会与时间处置掉那下毒的侍女,如果对方攀咬出她来,一想到这后果,她顿时又冒了一身冷汗,
这回她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手指甲都被她咬烂了,就是想不出好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