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珑姐儿,好了,别与琦姐儿置气,她还小,慢慢再教便是。”绿姨娘和着稀泥,“赶紧用早膳吧,我们待会儿还要去回春堂找曹大夫买些药材呢。”
她想着要给林珑与曹大夫制造多点机会,也不知道曹大夫与他爹娘谈得如何?如果这婚事真成了,那她赶紧给地下的老爷烧一注香报告这喜事。
林珑方才再度坐下,“我们手中的银子也不多,先买些回来试试看看效果如何?若是还可以我就拿去给巡抚大人家的姑娘试试,好不容易才能搭上她,若能做成她的生意,我想着给栋弟换些好药与进书院一事应能有些眉目。”顿了一会儿,“对了,二娘,你别私下拿银子给琦妹,省得她一天到晚都净想些不着边的事情。”
绿姨娘期期艾艾地应了声。
林珑也知道她是真疼林琦,想要得到这妹妹的认可,才会也跟着宠她,“二娘可要记住我说的话,留些钱给栋弟岂不更好?他读书正是要花钱的时候。”换言之给妹妹拿去买胭脂水粉那是多余的。
绿姨娘这回用力地点点头,林栋将来得好了,林珑与林琦两个姐姐将来才能跟着得好,这道理她懂。
林栋与苏嬷嬷一道进来,林珑忙唤他们赶紧用早饭。
“怎么没见着二姐?”林栋左右看了看,果然没有他家那个娇气二姐的影子。
“甭管她,肚子饿了,她自会出来找吃的。”林珑将餐桌上惟一的鸡蛋放到弟弟的面前。
“我不用了,大姐……”林栋忙推给林珑,他一天到晚都要家里花钱不说,就每餐最好的菜都是给他吃的。
“给你吃,你就吃。”林珑再度放回他面前,“推来推去有意思吗?”
林栋这才接过,眼里微微湿润。
林珑虽然说不管林琦,可还是拿了个碗摊了些卖相好点的菜肴出来,让苏嬷嬷待会儿拿去放在灶头上,等林琦饿了再让她去吃。
绿姨娘见状,脸上不由得笑了笑。
用过早膳,林珑就与绿姨娘一道结伴出了门。
林家三姐弟的生计,一是靠林刚定期给点银钱,二就是靠林珑与绿姨娘一道,为特别的客人量身定做适合肌肤的胭脂水粉。
林珑以往在京时就常鼓捣这些个玩意儿,那时候家境尚可,也没人阻止她这兴趣爱好,估计也就是这样才让林琦好上胭脂水粉,说起来姐妹俩都是一个样。
只是家道中落后,一个能面对现实,一个却仍想活在昔日。
再加上绿姨娘这见多识广的昔日花魁,见识过大江南北的客人,对于林珑偶然弄出来的东西多说了几句,机缘巧合下,倒是让林珑凭这个赚了些许银两贴补家计。
苏州的街头一大早就热闹非常,挑担的卖膳食的都忙得很,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身绿衣的林珑颇为抢眼。不少人看到这年轻的少女驻足观赏一番,由此可见苏州城的风气颇为开放。
林珑也不在意,被看去又不会少块肉,以前在京中时顾忌名声,每每与那个女人出门时都要假惺惺的戴面纱。如今家道中落,也就没有以前那么多臭毛病。
绿姨娘却是朝那引些人瞪视一眼,身子才是微微一侧想要遮住林珑的容颜,“下回出门还是带上面纱吧。”
“二娘,带着面纱多不方便,如今正好可以看看苏州的春光。”林珑笑着拒绝,反正这儿就是富户人家的姑娘出门也不带那个玩意儿,她也没有必要自找罪受。
绿姨娘见劝她不听,遂也不再讨没趣,只能自个儿多留意些,林珑越长越像朵花儿似的,可不能给狂风浪蝶随意采了去。
到达回春堂的时候,没见着曹大夫,倒是有个伙计将一包药材给她们,说是曹大夫吩咐的。
林珑接过,果然是当归等几味药材,不过看这卖相应是上等货,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她之前就说过要些边脚料即可。
“这是不是弄错了……”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胖胖的妇人从内堂冲出来,一把夺过林珑手中的药材看了看,“好啊,我还说怎么这上好的当归少了那么多,原来是你狐媚我儿拿来给你。”将药材递给一旁的伙计,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珑,“我告诉你,你想嫁进我们曹家那是想错你的心,就凭你这样的家世,配得上我的儿子吗?老是骗他给你那个病秧子弟弟看病,又还来讹药材,你还要脸不……”
这曹周氏噼哩啪啦地骂了起来,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更有人朝林珑指指点点。
不远处茶楼的二楼,叶旭尧正与傅年茗茶等人,看到对面街道的热闹,也不禁看了过去,隔得不远,粗胖妇人的骂声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隔着人群,叶旭尧看着那个扎绿色发带的姑娘,越发觉得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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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淡定回应发毒誓
绿姨娘的神色渐渐变得难看,往日虽然见过曹周氏,以为她人脸冷些罢了,实实没想到骂起人来十足市井泼妇。她渐渐后悔,那日不该怂恿曹大夫提与珑姐儿成亲,今天也无须在此被人兜头指着骂。
她朝四周看去,脸上越发着急,两手攥着林珑的衣袖,急匆匆说了一句,“你胡说八道,没这等事儿……”
曹周氏一听绿姨娘敢回嘴,当即再度把矛头对准这个敢出口的中年女人。
林珑拦住绿姨娘,斜睨一眼曹周氏,“二娘,你与她说这么多做甚?没得别人也把我们当成泼妇,那就不划算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明亮,一如她身上飘着的翠绿,看来与这早春时节颇为相衬,看热闹的人也渐渐不再指手划脚,更何况看这少女的气度,那可不是小门小户培养出来的。
这声音同样传到了茶楼的二楼,叶旭尧在她开口之际,就认出她来,不禁多看了两眼,她那犀利坚持非要他赔糕点钱的狠样子,他想要不记住都难,只是雨夜里没看清她的长相,声音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玩味地轻转着茶杯。
傅年却像发现什么好玩似地指着那两条绿发带,语气兴奋道:“子阳,这不是那天雨夜里弄脏你衣物的女子?”
叶旭尧只是略转头淡淡地瞟他一眼,没吭声。
傅年却像是没发觉一般,仍自兴奋道:“没想到还真是有缘啊,这偌大的苏州城居然只隔数天又再碰上了,诶,子阳,你说是不是?”
“怎么?你要带她回京?”叶旭尧嘲讽一笑。
“跟你这块冰山没话好说,张口就是不讨喜的话。”傅年一张流气的脸顿时板起来。
叶旭尧才不管他怎么想,神色冷淡地提醒一句,“我们来此只是办差的,你可别忘记。”
傅年轻“嘁”一声,果然茅坑里的臭石头不好玩。
叶旭尧不再盯着对面看,似乎专注地喝着茶,只是那些话语仍是时不时地飘到他耳里。
“你说谁是泼妇?”曹周氏怒喝一声,这回她卯足劲要对付林珑。
林珑仍是那般气定神闲,似乎没有被她骂的话影响,淡淡道:“谁应声谁便是。”看了眼她指向她的手指,“在你要指着别人开骂的时候,可要记得自己有没有骂人的资格?”
“我怎么没资格骂你?你骗我儿……”
“呵呵,”林珑讽笑出声,扬脸看向周围的民众,背着双手渐渐踱起圈来,似在打量这间药堂,最后表情一冷,“原来回春堂就是这样待客的?难怪生意清淡如此,本姑娘总算是明白了。”
“你别在这儿信口开河扰我生意,你好毒的心肠……”曹周氏怒极回嘴。
“我有没有信口开河,乡亲们都是知道的。”林珑一副奇怪的表情看她,随即问向看热闹的人,“大家评评理,我是不是来这儿买药的?可有问过曹大夫的行踪?”
众人看热闹的时候就没见到曹大夫在场,如果曹周氏所言属实,这姑娘来时必定会瞅到曹大夫在再现身才合理,不会贸贸然地就去撞曹周氏的枪口,这么一分析,之前跟着骂狐媚子的人也赶紧闭了嘴。
绿姨娘看到众人的神情不再像那之前那样,方才定了定神,还是珑姐儿厉害。
林珑再度瞥了一眼曹周氏,“曹夫人,我又再问问你,我现今可有再欠你们药堂一个铜板儿?”
曹周氏的表情悻悻的,林珑付清了欠款的事情她焉能不知道?这药堂的每一分钱都是经过她手的,强词夺理了一句,“总之你又想来讹药材就是了……”
林珑轻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叫讹?曹夫人可知道?我一来没欠药堂一分钱,二来也没打算赊账,何来讹?”从袖口掏出布帕来,打开给曹周氏看,里面正躺着两块碎银子,不多,但是买买当归等药材还是够的。
周围的民众看到这里,渐渐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林珑收起手中的碎银子又放回衣袖内,冷冷道:“只是现在姑娘我不高兴,自然不会再买回春堂的药材。”眼睛再度看向回春堂的匾额,“原来这就是回春堂的待客之道,我算是领教了,二娘,我们走。”
她挺直腰板拉着绿姨娘转身就走。
曹周氏又骂道:“赶紧走,我也不屑做你生意,总之你别再来缠我的儿子,我是坚决不会让他娶你的……”
林珑闻言,猛然转身,眼神犀利地看着曹周氏,掷地有声,“你也给我听好,我林氏阿珑今儿个就当天发誓,就算全世界只剩下你儿子一个男人,我也决不嫁他为妻,若有违此誓,必定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眼睛微微一眯,“死后不得葬身之地。我活也活得有尊严,不是你可以随意辱骂之辈。”
这誓言太毒,不但曹周氏闻言身体一震,周围的民众也是一时半刻没能反应过来,目光再看去时,他们都不再用轻侮的目光看向她。
茶楼二楼里的叶旭尧听到这毒誓,不禁再度看向对面临街那间小药铺,这时候初春的太阳光映照在少女的脸庞上,少女满是生气的面容煞是漂亮。
绿姨娘也震惊地站在当地,心想:珑姐儿这誓发得太毒,已是没弯儿可转。
林珑不理会怔愣的曹周氏,转头时,即看到曹大夫背着药箱一脸苍白地站在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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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明心事少女绝情
曹大夫两眼定定地看着她,听到伙计来禀说是母亲正在为难她,他扔下病人急急地就赶了回来,哪知等待自己的是她绝情的话语。
他的嘴唇嚅动着,似乎有话想说。
凭心而论,曹大夫对林珑的帮助是巨大的,林珑自个儿也是知道的,但是一码归一码,不可混为一谈。
林珑历来知道自己要什么,而谁能给得起谁又给不起,她也是能分得一清二楚,也好,曹大夫是个好人,他早点死心,她也不用有负罪感。
她敛起自己的目光,镇定地从他身边经过,轻声道:“抱歉!”推开人群往外走去。
往往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只能有擦身而过的缘份。
绿姨娘也没法,看了看曹大夫苍白的神色,叹息一声,急忙撩起裙摆去追前面的少女,“珑姐儿,等等我……”
曹大夫却是怔愣地站在那儿,周围一欢而散的民众离开时,有人甚至撞上他的身子,将他宝贝至极的医箱都撞倒在地,仍没有反应过来。
身子如被雨打风吹一般东倒西歪,他只感觉到心口的疼痛,她发的毒誓仍环绕着他,使他喘不过气来。
“儿啊,那样的女人你还想她做甚?”曹周氏心疼地上前护住儿子,赶紧推他进去药堂。
曹大夫仍是一声不吭,明显承受了巨大的打击。
茶楼二楼的两个看客也不禁微微眯起眼。
“倒看不出来也是个狠角色。”傅年玩笑道,“只是可怜那个男子,一副痴情错付他人。”
叶旭尧没吭声,眼角余光看向林珑离去的方向,只见她像一只春天的蝴蝶一般慢慢飞远。
狠吗?
他嘴角微勾,只有生性凉薄的人才会明白,这并不狠,相反她还算仁慈,至少把话说明白,若是换成他,只会在岸上看戏,半点也不湿身。
哪管他人瓦上霜与雪?
“叶兄、傅兄,久等了。”
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叶旭尧与傅年看去,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郑兄。”傅年热情地唤了一声。
叶旭尧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三人行礼问好,各自坐下聊正事,至于刚才的插曲已是没人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