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咕咕——”回应她的只有屋顶的乌鸦。
    陆静雅擦擦汗，将李可半拉半抱地从车里拖出来，就听一旁响起一个冷冽的声音：“我来。”
    陆静雅一抬头，便看见从欧阳的小四合院里走出来的沈言止。
    沈言止穿着一身黑，一脸沉毅，看到面色苍白的李可时微微蹙眉，直接将她抱了起来。留下陆静雅张着嘴巴，脸莫名地就红了红，难得的如同小媳妇般跟了进去。
    欧阳医生姓欧名阳，简历牛逼，目前在某综合性大医院挂职，空余时间开自己的“小”诊所，收费颇高，简言之，专榨有钱人的钱。虽然有些有钱人也未必买得起这座小诊所所在的四合院。
    沈言止是他的常客。欧阳这天打发走了沈言止，正打算玩一把撸啊撸顺便调戏下小助理的时候，就看到沈言止居然又抱着个女人走进来，还是个美女。话唠王欧阳瞬间亮起了星星眼。
    沈言止却是将人放在床上后，淡淡道：“陆景行的，和我没关系。”
    “欧阳欧阳是我啊。么么哒。”沈言止身后钻出一个美少女，却让欧阳一看到就脑仁疼。
    “快帮忙看一下啊，好像病得很重。”
    “嗯，”欧阳虽然为人不靠谱，但医术靠谱，还没等比他还话唠的陆静雅说完话，就已经动手了。“发病时是什么情况？”
    “就是这样……这样……”陆静雅从她的捉奸大戏开始说起，听得沈言止也忍不住眉毛微挑，唇角浮笑。欧阳则是忍无可忍，大喝一声：“闭嘴。挑重点。”
    “拍照……我对着她闪光灯一闪，咔擦咔擦响了几声以后……就忽然晕倒了，还哭了，不是先哭后晕……”
    欧阳已经给李可打了一管针，说道：“没事。没病。打了镇静剂，睡一觉就好，等她醒来可以来个深度复诊。”
    “没病怎么会这样？”陆静雅忐忑问道。
    欧阳便深深地看了一眼沈言止：“和沈言止一样，是神经病。”
    沈言止面带寒霜：“陆景行才是神经病。”
    欧阳嘻嘻笑道：“他是另一种神经病。”
    “阿嚏！”神经病陆景行打了一个喷嚏。
    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夜幕降临，街上的车排成了一条长龙，绵延而去，宛若一条璀璨的银河。
    陆景行站在便利店门口，一边给热情的粉丝签名，一边心里无比地牵挂与担心李可，素来在粉丝面前温情脉脉的他此时再怎么表情管理，也还是没法如以往一般笑出来了。
    尽管在下车那一瞬间就预料到了这般情景，但此时陆景行还是忍不住有些焦虑，他扯了扯领口，却又引来一阵尖叫。
    陆景行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宿，才等到了来解救他的艾菲和陈默。艾菲脸色阴郁，陈默一脸战战兢兢。
    陆景行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艾菲不能骂自己吧，他最近蛰伏了许久，虽然这件事做得非常不合公司规定，但起码还能博个头条呢。
    可惜，第二天他和沈言止一同被艾菲骂了个狗血喷头。
    因为陆景行确实上了头条，只是新闻标题是《陆景行沈言止关系破裂？是分手还是情敌？！》。
    ☆、第26章
    “你们俩牛逼了啊？！要么不出新闻，一出就出个大的是吧！”
    “陆景行，别瘪嘴，我冤枉你了吗？啊？大晚上的跑出来造成交通堵塞，有一个老奶奶为了去看你还摔倒了！幸好有人扶！要是造成踩踏怎么办？你这么牛逼干脆去扶老奶奶啊，我还能把你包装得伟光正一点，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沈言止，你别装扑克脸！别以为你是小开你就牛逼，既然出来混，就得听我的，我看你平常也不惹事啊，怎么一和陆景行在一起就老出错呢？啊啊啊！你们以前闹那出狗血绯闻我也就忍了，现在特么的居然让人写出了‘是情敌还是分手’这样的标题？！靠，这还怎么包装了啊？”
    阳光国际大厦17楼，艾菲站在沙发上指着某网站的头版头条，气势汹汹，陈默狗腿地跟在后头：“艾菲姐，喝杯茶。”
    在艾菲高分贝的攻击下，陆景行和沈言止都显得有些灰头土脸。
    头版头条是“沈言止深夜进出某名医私人诊所，怀中女子是谁？”下方配了组图，沈言止怀里抱着一个人，脸埋在沈言止胸前，微微露出一点侧颜，看不清面容，但是能看到下垂的长发和裙子，明显是个女人。沈言止穿着黑衬衫，整个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眉头微微皱起，垂眸看怀中的女子。
    被网友戏称为“沈先生私下里最温柔的神色”。
    而紧跟头条的下一条新闻则是“陆景行夜间独自买醉，疑似情变！”关于陆景行的图可就多了，第一组照片是他挽着袖子，握着罐饮料在喝，脸上神情略显落寞；第二组照片是他正在给粉丝签名，不是耷拉着嘴角，就是面露焦灼。
    又被广泛传为了“陆景行出道十年最落寞神情”。
    网友的评价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先是陆沈cp党“分手说”。
    “啊！陆景行很难过的样子诶。是不是在另一个路口偶遇沈言止和别人在一起啊！”
    “就是就是！所以自己出来喝酒啊，好难过！”
    乱入的：“沈言止侧脸好酷！陆景行好帅！哥哥们不会分手的……”
    紧接着，一个叫八卦大掌柜的大v又发了一个爆料帖，指出两人其实都是直男，而且是赤果果的情敌，之前都是有公关为了宣传故意炒“弯”。又用了20张截图分析了前几天刚刚播放的《twohearts》，用微表情分析了陆景行和蓝琳一起时的状态，表示两人其实私下里早已因为上一部戏因戏生情假戏真做，但为了各自的宣传而没有公布恋情，然而两人因聚少离多感情生变，被沈言止横插一足。沈言止怀中女子正是蓝琳，八卦大掌柜将那张格外模糊的侧脸照与蓝琳的各种侧脸写真照进行对比，表示曲线剪影基本吻合。而据说蓝琳与沈言止将合拍某大片……一时粉丝和cp党纷纷倒戈，开始了沈言止和陆景行粉丝的撕逼大战，有骂沈言止横刀夺爱的，也有喷陆景行一直在和沈言止捆绑包装的，当然，最多人骂的是蓝琳何德何能，被两个天王巨星同时看上。
    爱也罢，恨也罢，沈言止、陆景行、蓝琳三个人就这样一起上了热搜和头条。
    蓝琳还在微博模糊不清地发了一条：“谢谢你，对不起。”一时让人浮想联翩。
    艾菲的脸色阴郁，如乌云密布。她个子矮，就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沈言止眼观鼻，鼻观心，淡淡吐出一句话：“蓝琳是谁，我都不认识。”
    艾菲抽了抽嘴角，蓝琳是隔壁公司一姐，沈言止说他俩没瓜葛她还是信的，说不认识，就太假了些。
    艾菲的神色沈言止看在眼里，他用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微微有些沙哑，道：“以前没正式合作过，以后也不想认识。媒体不过是在胡说八道，我会自己和董事长解释的。”
    董事长不是别人，是他爹。
    艾菲摊手，说来说去人家就是有把公事变成家事的本领。而且沈言止这句话的意思显然就是指蓝琳借这机会恶意炒作曝光，他这辈子都不会和对方合作了。
    都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估计蓝琳和海皇传媒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迅速地被讨厌上了。有钱，有地位，就是任性。
    艾菲就瞥了陆景行一眼，希望这位起码不要跟着任性。
    陆景行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说：“对对对。胡说八道。你放大看你看你看，首先，我喝的是咖啡，不存在借酒消愁一说。”
    艾菲一个爆栗：“重点是这个吗？媒体是什么，你喝咖啡他还能说你强打精神呢！”
    陆景行跳开一步，险险避过艾菲的手指，难得正色道：“难道你不觉得背后有人在操作？”
    艾菲冷笑：“难道我看不出蓝琳是最大获利者？不过如果不是你们两个‘坏蛋’裂了缝，会被海皇传媒的人钻这样的空子上位？现在去澄清，你就等着被喷吧。你让我想想。”
    沈言止就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景行一眼，眼底还带着隐约的玩笑之意。
    陆景行自然懂得他的意思，默然不语，轻轻咳了几声。
    陈默见状，忙给他倒了杯水。陆景行拎起纸杯饮了一口，水温比想象中的烫，手一抖，水就洒了出来，手指上烫出了一个泡，微微有些疼。
    陆景行想，如果李可此时在，可能就会给他擦上清凉的药膏，眯着眼睛吹气对她说痛痛飞了吧。她小手软软的触感，呈流线型泻下的秀发，总是有些雾蒙蒙的大眼睛，随着这些印象的叠涌，陆景行的唇角漾开浅浅的笑意。
    不知道她好点没，昨晚陆静雅和欧阳送她回来后她就一直昏睡，说是打了镇静剂。
    陈默看着露出诡异笑容的陆景行，头皮都快炸了。他方才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陆景行就接过了一次性水杯，烫到了也就算了，他居然握着那么烫的纸杯发起了呆。
    “陆景行……”艾菲喊了一声。
    陆景行却伸出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艾菲不要出声。他拧着眉，像是在思考。
    他大致可以猜得到艾菲的路数，无非就是他和蓝琳炒炒绯闻，偶尔来一段三人行“冰释前嫌”，过一段时间“什么说”就都烟消云散了。蓝琳是海皇一姐，抱着炒绯闻自然能将双方利益最大化。之前他和沈言止的乌龙事件，公司为了宣传也曾言辞暧昧过一段。
    这样的操作手法陆景行很清楚，但并不喜欢，之前拍戏也竭力和女主演保持着距离，尽管拍电影的宣传期也曾配合公司切过一两段“粉红”，但档期一过一般就迅速不了了之了。
    这个圈子里，没有真相，只有被包装的谎言。
    可是他现在不愿意再与任何人有绯闻或瓜葛了。但他也不能去曝光李可，他不知道李可那个傻乎乎的呆萌萌的丫头，会知道他的处境和心意么？
    陆景行陷入了两难。
    终于，太烫了，陆景行再也握不住那杯水，直接松手掉了下来。
    滚烫的水落在了地面，陆景行神色肃然，唯有一双眼漆黑清透，淡淡道：“先放弃你那条和蓝琳合作的思路。”
    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陆景行极少露出这样的神色，也极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艾菲抿嘴，轻叹了口气，果真一个比一个任性。陆景行这人，有些时候还更加死倔死倔。
    沈言止却玩味地笑了笑，点了点自己的照片，说：“照片里还有第三个人。”
    艾菲又一个爆栗：“有300个人也没用！人家取景只取你们两个人。你现在就算说这是你亲妹妹都没人信了。行，我现在不管你们俩在卖什么关子，保护什么人。说，这人到底是谁？还有你，陆景行，为什么就在路口，你俩是不是商量好的？陆景行你去引开人，好方便沈言止，然后捅出了篓子。”妈蛋，那张照片她也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是哪个圈中人。
    陆景行和沈言止对视一眼，怪不得说艾菲是阳光国际真正的一姐啊，意外的有些接近事实。
    “你俩别眉来眼去的默默商量？！看着我！”艾菲指指自己的双眼，“说，这女的是是谁？！还有沈言止，你说照片里的第三个人是谁，能不能出来做证人？你们为什么去找欧阳？”
    沈言止又深深地看了陆景行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堂妹，她和我有一样的病，我带她去找欧阳看病。另一个人是陆景行的妹妹陆静雅，她和欧阳是老熟人，去找他玩。静雅你也见过，你可以问她。陆景行是送他妹妹来，所以人也在附近。”
    艾菲看着沈言止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一时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最后只能“兹”的一声，说：“这么巧？我靠，那这事儿更没法解释了。”
    “咦，为什么呀？很合理啊，可以说给媒体听啊！”陈默听得一脸茫然，沈言止有什么病啊，听过去一家人都有这病啊。
    “说给媒体听？”艾菲面沉如水，“现在这个捕风捉影的消息，过一段也就过了，而且如果能把他俩不是gay的绯闻能抹清，也算功德一件。现在有蓝琳出来搅局，你们特么出来扯一堆妹妹，不是作死吗？”
    艾菲又看了看沈言止，说：“我才不管这人是不是你妹妹，反正不能曝光。就这样吧。”
    “肯定不会曝光。”沈言止抿了口水，唇角微弯，自信满满，要曝光也不可能是因为他曝光。
    陆景行心事沉沉，也没空听他们絮叨，看没什么事了，就打算回家看看李可。
    一出门，沈言止就瞥他一眼：“扯平了。”
    陆景行面色凝重：“嗯。”
    “保重。”沈言止淡淡地说。“处理好前不要被我家老头子知道。”
    陆景行回家时，李可正睡得香甜，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陆景行在床边坐下，凝神看她。李可已经睡了二十几个小时，但还闭着眼，原本就白皙的小脸还是有几分苍白，柔软的黑发安静地垂下，两道眉细细弯弯，睫毛如蝶翼一般，陆景行用一只手指轻轻点住她的额头，顺着鼻子往下轻抚，划到嘴唇再划到下巴。
    一张好看而精致的侧脸。幸好只露出了四分之一张脸，还没有人认出是她。
    原来世界上还有看着一个人安静睡觉就能感到幸福平和的事，就像一段甜蜜的梦境。
    自己内心的异样陆景行早已察觉，只是不想也不敢让这种心情浮出水面。他觉得就这样顺其自然吧，让梦境继续慢慢地走下去。
    但是他和欧阳的通话，却让他提早醒来了。
    欧阳说：“这姑娘可能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所以患有严重的ptsd，害怕闪光灯和照相。一遇到闪光灯，可能就会让她想起原本被尘封起来的记忆，但是这段记忆太恐怖太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她一下就会惊恐发作，昏厥都算小事了，有的人可能被吓得真的疯了。”
    “那可以治得好吗？”陆景行问。
    欧阳难得沉默了许久，说：“陆景行，作为一个医生，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同你说下面的这段话。不是遭到非常恐怖的经历一般人是不会这样的。将这种记忆唤醒，对方可能一辈子都将活在痛苦之中，真的有好处吗？”
    而后陆景行就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是个注定活在闪光灯下的人了，与他有关的人这一生也许也将不断地被闪光灯包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