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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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玉闭上眼睛,将药一鼓作气全都喝了下去。那真是不一般难喝的药啊,苦得连胆汁都想吐出来。
    她捂着嘴,想吐,因为皇帝的人还在这里,又不敢吐,只能强忍着。南玉都觉得,自己要忍出内伤来了。
    张公公甚是好心,让人端了一碟子的蜜饯上来,然后南玉就着嘴里的苦气,将一整碟的蜜饯都吃完了。
    张公公等人走了之后,和弦偷偷摸摸的从外面跳着进来,然后问她道:“怎么样,你要不要抠着喉咙将药吐出来。”
    南玉摇摇头道:“算了,若是圣上知道了,只怕又得更生气了。”
    其实她都理解,皇帝在那里兴致勃勃的盘算着要她生孩子,她却再背后给她吃避孕药,皇帝未必是因为喜欢她才生这么大的气,但他怕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打脸,他会发怒是应该的,就是换成南玉,南玉怕也会生气。皇帝的脸面,真的不是这么好踩的。
    所以对皇帝做的事,南玉倒不觉得有什么怨恨,何况皇帝对她也不算做了十分过分的事,比她预想的惩罚要轻得多了。
    等到了晚上,后宫突然传来皇帝去了薛贤妃的甘泉宫的消息。
    这个消息被后宫当成南玉开始失宠的信号,个个都观望着南玉这边的消息,连摇光殿里的宫女内侍都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南玉,就怕南玉听到消息后会伤心发怒,但南玉却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连续多来几个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真是受不住啊,何况避孕汤药喝多了真的不好。何况现在的皇帝,南玉真的也想退避三舍,谁知道他气头上会不会又想出别的法子折腾她。
    所以不如大家分开一段时间,大家冷静冷静?等皇帝气消了之后,她再来图谋恩宠的事情。所以现在皇帝爱去哪一个妃嫔的宫里去哪一个宫里吧,她巴不得。
    摇光殿里气氛紧张,皇帝不来,大家都要觉得天崩地裂了,觉得南玉是不是要失宠了。而在甘泉宫里,则又是另一番情形了,宫女内侍一个个笑容满面,殷勤的端茶送水,甘泉宫里简直如同春天般的温暖。
    薛贤妃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碗,然后亲手端着俸给皇帝,然后浅笑着问道:“圣上今日怎么会想到来臣妾宫里?”
    皇帝道:“怎么,朕不能来?”
    薛贤妃笑笑道:“自然不是,只是臣妾有些意外,要知道,圣上可是有许久不曾来臣妾宫里了?”
    皇帝“哦”了一声,有些兴趣的问道:“有多久了?”
    薛贤妃道:“快有半年了吧,自从李美人受宠以来,圣上便不曾来过臣妾的宫里。”不仅没有到过甘泉宫,除了摇光殿,就连后宫其他御嫔那里都不曾去过。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很可能就是在抱怨圣上的冷落,但从薛贤妃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她只是在称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抱怨。
    皇帝愣了一下,他这才发觉,这大半年以来,他竟然真的只专宠一个女人,甚至没有踏进过后宫其他御嫔的宫里,这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在事情发生之前,他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到,他并不认为自己非李南玉不可。
    想到这里,皇帝越发生气了。狠狠的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碗。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看看朕对她多好,她竟然敢这样对他,简直是反了天了她。
    薛贤妃看着皇帝,柔声的劝道:“臣妾虽然不知道李美人什么地方惹得圣上生气了,但李美人年纪小,偶尔不小心触怒了圣上,也一定不是有意的。圣上多体谅体谅她。”
    皇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突然道:“你跟你姐姐很像。”
    薛贤妃听他提起自己的姐姐,心里触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黯淡了几分。接着道:“哦,是哪里像?”
    皇帝道:“不仅模样像,性子也像,一样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薛贤妃忍不住试探道:“圣上还记得姐姐的样子吗,臣妾想知道,在圣上心里,姐姐是个什么样子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皇帝站起来,背着手看着窗外,然后道:“你姐姐走了有三年了吧,时间太久远,朕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了。只记得性子十分温柔,喜爱琴棋书画,喜欢朕在书房办公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或下棋或作画,一呆就能呆一整天,也不觉得无聊。明明她是正妃,戚氏时常对她不敬,她也不爱计较。”
    戚贤妃笑了笑,道:“姐姐的确是个很好的女人,美丽贞洁,温柔大方,和臣妾的母亲一样。圣上知道吧,姐姐的琴棋书画是跟臣妾的母亲学的,臣妾的母亲是个很有才情的女子。倒是臣妾,不如母亲和姐姐。”她说着像是在回忆般,又道:“以前在庄子上的时候,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因为有母亲和姐姐,其实日子也是过得很幸福的。姐姐像母亲,一样的多才多艺,一样的傻,会为了所爱的人不顾一切。”
    戚贤妃坐在皇帝身后,她没有看到背对着她的皇帝,嘴巴不以为意的一撇,不知是对她,还是她嘴里美丽贞洁的母亲和姐姐。
    戚贤妃叹了口气,继续道:“也不知道母亲和姐姐在地下会不会遇上,地下阴冷,两个人若遇上了,相互依偎却也不会觉得寒冷。”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窗外月色如凉,偶尔能传来树叶的沙沙声,有月色从窗纱上射进来,铺在宽阔的床榻上。
    戚贤妃转个身,看着身边已经熟睡的皇帝,神情温柔。
    他的呼吸清浅,大约是被李美人气狠了,眉头微皱,连睡梦中脸上都还有一股怒色。微佻的凤眼,连闭着的时候都那样好看。眉毛很浓,透着英气。厚厚的耳垂,像是圆润的玉。嘴唇很薄,微微往上翘,人们常说,薄嘴唇的男人大都薄情负心……可是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俊朗的男人,俊朗而成熟,一不小心就引得女人身陷其中。
    她想起了姐姐,她曾经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点点的为他着迷,最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在每一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夜晚,看着他,然后越来越爱他,最后为了他不顾一切,如同飞蛾扑火。
    她伸手过去,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眉眼,嘴巴和鼻子,最后回到他的眉头上,又一点一点抚平他微皱的眉头。
    可是过了一会,她的手又僵在了他的眉头上面,然后握紧了拳头收了回来,脸上也变得冰冷。
    她觉得愧疚甚至屈辱,这个是她的仇人,他为了他的皇位,纵容了戚融害死了她的姐姐,害死了深爱他的姐姐。戚融是胸手,他则是帮凶。他甚至比戚融更可恶,他利用了姐姐对他的爱,让姐姐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
    她想到了姐姐临死前的一句不悔,她不悔为他死。可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他享受着皇位带来的权势,享用着他后宫的那些女人,他忘记了姐姐,他甚至喜欢上了另外的女人。
    薄嘴唇的男人负心薄幸,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对他动心。她不该如此,她对不起姐姐。她进宫的唯一目的是为了姐姐报仇,而不是纵容自己爱上这个对姐姐负心的男人。
    她转过身,背对着皇帝不去看他,然后将自己整个都环抱起来,仿佛这样,她就可以阻止自己去爱上这个男人。
    而在同一个时间,让人以为是睡熟了的皇帝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眼神清醒而锐利。
    皇帝一连五天都歇在了薛贤妃的甘泉宫,这换句话说,皇帝已经连着五天没有进南玉的宫门了,这在南玉被封进后宫之后,还是头一次。
    南玉一开始还觉得皇帝不来没什么,他现在脾气这么暴躁,谁向上前去触他的霉头,不来更好。
    可是渐渐的,南玉就觉得没那么好了,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宠了。
    她一开始的宠爱太过盛隆,大半年来几乎可以说的宫闱独宠,猝然之间皇帝连着五日不来她这里,给人落差太大。倘若皇帝只是不来她这里也还好说,可以解释成皇帝朝政繁忙啊,最近要静一静心啊什么,可问题是,皇帝却又一连五天歇在了薛贤妃宫里。这难免让人觉得,是不是皇帝终于腻了她这个新人,然后重新回到薛贤妃这个旧人的怀抱里面去了。
    南玉失宠,后果很严重。比如说王昭容不再让大皇子来她这里了,再比如说尚食局给她送的饭菜不那么令人如意了,再再比如说,她宫里的人出去,别的宫的人对她们不再那么恭敬了。
    一开始的时候,六局二十四司的人对她还只是试探,比如说饭菜偶尔送晚一点什么的,但在后来见皇帝对此无动于衷,不见出来替她撑腰,在想要巴结戚贵妃的目的之下,对她就越来越过分了。比如说把她的份例偷工减料,再比如说将上一餐的旧菜往她宫里送等等。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南玉也不是不懂,哪怕是王昭容这么快就想让大皇子和她撇清关系,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怨的。这宫里就是这样,份位什么的都是虚的,皇帝的宠爱才是实打实的,锦上添花的人常有,指望人给你雪中送炭是比较不可能的。
    但上面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南玉得罪了后宫戚太后和戚贵妃两座大山,如果失宠,没有了皇帝的庇护,南玉觉得自己很危险。
    戚太后和戚贵妃现在还没对她出手,那是因为她们还在观望皇帝的态度。若是再多个十天半个月皇帝不进她的宫里,南玉保证,一个比一个急不可耐的想将她往死里整。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之下,南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找皇帝,来一个从内到外从心灵到身体的交流。
    南玉在心里哭,就是满地打滚死皮赖脸,抱着皇帝的大腿爬也要爬到皇帝的床上去啊。
    只要睡一晚就好了,哪怕让她经历一番那天晚上死去活来的折磨,然后让她第二天再喝一碗难喝到像在喝硫酸的药,她也要让皇帝跟她睡一晚。
    要是睡一晚之后皇帝原谅她当然最好,不过以皇帝记仇的性子,这基本上不可能。就是不行,先度过了眼前的难关也再说。
    和弦对她的决定表示很是欢迎,对南玉道:“那你快点去吧,千万别等了。我已经提你打听好了,圣上就在甘露殿里。衣服什么的也不用换,你现在穿的就是最漂亮的那件。去的理由我也帮你找好了,你就说是去给圣上送汤,汤我也替你熬好了,已经装好在食盒里……”
    南玉:“……”
    和弦说着,又转头吩咐雪芽把汤带上,然后推了南玉出门,一边推一边道:“见到圣上记得语气要温柔一点,好话要多说一点,要主动先认错。还有,我就不去了,我让雪芽陪你去。”圣上发起火来不知道会不会殃及池鱼,她就不去做这条池鱼了。
    说完大约是怕南玉反悔不愿意去,还马上让人将宫门一关,阻止了她的回头路。
    南玉看着已经关上的宫门,心里在咆哮,到底我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
    南玉气哼哼的转过头,然后带着雪芽走了。
    但她在去甘露殿的路上,先遇上了左卫大将军薛定,也即薛皇后和薛贤妃的父亲。看样子是在甘露殿里刚刚面完圣出来,正要往后宫薛贤妃的宫里去。
    说起来薛定的名声其实也是不大好,薛家在文宗时期诸皇子争储时候站错了对,站到大皇子赵王一派去了,虽然到后面看情形不对及时抽身,后面免了灭族之祸,但到先帝登基后对薛家一直不大待见,薛家便也渐渐势微了,一直等到先帝后期因薛定军功不断才渐渐重新起势。
    薛定有个原配唐氏,是薛家落败后所娶,这个唐氏也即薛皇后和薛贤妃的生母。唐氏年轻时小有才名,嫁薛定属于下嫁。后来据说是薛定为了前程权势,抛弃糟糠之妻,无故休弃唐氏,将唐氏和薛皇后和薛贤妃母女三人赶到庄子上居住,自己另娶了河东柳氏嫡支嫡女,引得唐氏最后抑郁而终。
    薛定因为停妻另娶之事,在外面的名声也不大好,但这并不妨碍人家家庭事业两得意。如今薛定官至左卫大将军,家庭幸福美满,跟继妻柳氏琴瑟和谐,生有一对子女,家中无一妾室。总之就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说起来,薛定算得上人品不好,但皇帝用人,向来只看有没有用,从来不看人品问题,所以薛定在外头再怎么被骂,却也阻止不住皇帝对他的重用。
    南玉见到他的时候,薛定也看到她。
    薛定虽没见过这个女子,但看她的穿着打扮,猜测这应该是圣上最近新宠的那位李美人,于是走过来对南玉行礼道:“臣见过美人。”
    南玉看着他轻笑道:“是左卫大将军啊,大将军这是见圣上刚出来?”
    薛定道了一声是,顿了顿,又接着道:“臣还要去面见贤妃娘娘,就先告退了。”说完行了个礼。
    南玉道了一句“大将军慢走”,然后就看着他走远的身影,心里叹口气道,其实这也是个十分英挺的美男子啊,还是南玉喜欢的成熟大叔型的,只是可惜是属于渣男那一款。
    叹息完摇了摇头,带着雪芽继续走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南玉还以为进甘露殿的时候,还要花费点功夫才能进去。结果没想到,守门的内侍根本没拦她。
    张公公甚至亲自出来宫门处迎她,他上次挨了皇帝二十大板,大约是伤还没好,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怪异得很。
    他一边迎着南玉进来,一边跟南玉道:“美人进去跟圣上好好说道说道,圣上心里还是有美人的,美人将圣上哄好了,整个紫宸殿和甘露殿的宫女内侍都感激美人……”圣上最近脾气太暴躁,作为随时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内侍,真得有些承受不住啊!
    南玉心道,她还想别人把皇帝哄好了,然后她一辈子感激他呢。大家都指望她,她指望谁去。
    张公公等将南玉迎进了门,对她作了个揖,然后道:“圣上就在里面,美人进去吧,奴才就先下去了。”说完自己马上遁了,将硝烟浓烈的战场交给了南玉,顺便还替她关上了门。
    南玉只好继续往里走,然后便看到皇帝坐在甘露殿里那张巨大的雕龙翘头案前,手上拿着一本书,却是半天都不翻一页。
    看见她进来,皇帝睥睨了她一眼,然后“哼”了一声,道:“甘露殿的奴才现在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南玉在心里骂了一句,如果我是阿猫阿狗,你就是阿猪阿牛!
    心里骂完,面上又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用春天般温暖的声音笑着对皇帝道:“圣上读书一定辛苦了吧,臣妾熬了汤,圣上不如停下来休息一会,臣妾伺候您喝口汤?”
    说完将食盒里的汤倒出来,跪在地上高高的举过头顶,求着皇帝享用。
    皇帝将手上的书放下来,转过身看着她,声音依旧冷冷的道:“李美人,朕不过宠了你几天,你便骄纵得连宫规都忘记了吗?朕的膳食是可以胡乱准备的吗,这汤让人试过毒了没有?”
    南玉在心里忍。
    她对着皇帝笑笑,举着碗的手收回来,自己喝了一口汤,然后再笑笑,温柔似水的对皇帝道:“看,没毒的。”再将汤举过头顶。
    皇帝却“啪”的一声将手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怒盯着南玉道:“你大胆,竟然将喝过的汤端给朕,让朕来喝你的口水脚?”
    他奶奶的,抱着她滚床单的时候,将舌头伸到她嘴巴里来,不知道刮了她多少的口水,那时候还说甜来着,现在嫌弃个什么劲儿。什么都不用说了,她就知道他是故意要折腾她的。
    简直令人忍无可忍,她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最终泄气的想道,还是得继续再忍。
    南玉从地上站起来,将手上的汤碗放到桌子上,然后一把扑到皇帝身上死命的抱住他,然后做出悲伤的模样道:“臣妾知道圣上最近在生臣妾的气,臣妾也知道错了,可是圣上,您听臣妾解释。”
    皇帝却不想听她什么解释,反正她无论说什么都肯定是借口,这个女人嘴里就没有几句真话的。她以前将这些哄骗忽悠人的本事用在太后和贵妃身上,他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有趣,但没想到有一天,她却将这些本事用到了他身上来,简直可恨还有放肆……
    她真以为他非她不可吗,他偏要冷落她看看。他得让她知道,这个后宫里面,他不是非她不可,但若是没有他,她却连活都活不下去。
    他看着她像八爪鱼一样扒着他的手,冷酷的道:“放手,给朕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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