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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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被紧闭上,将喧嚣阻隔在外。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他用双臂轻轻的搂抱着她,静静的看着窗外无声的焰火,姹紫嫣红,纷繁美丽,漆黑的夜空,热闹宛如白昼。
    满天烟火里,他们灵肉相缠,彼此渴望。
    夜空下,篝火边,是彻夜狂欢的人群。年轻,热情,放肆。
    一切那样喧腾,一切如此宁静,咫尺之间,同那个世界却仿若相隔了几生几世。
    就像是他和锦年。
    好累,好累好累。精神疲倦到了极点,她仍然是他唯一的支撑。
    他吻着,抚摸着她的发,眼眶酸涩,语气哽咽,“锦年,锦年。”
    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他径自呢喃,“等我回来,一定。”
    ****
    “等等!”
    转角处,忽听一声轻叱,安瑞不由顿下脚步,“小唯?”
    “为什么都当我是姐姐?”纫玉垂着脑袋,有些沮丧。
    “纫玉?”他似是松了口气,“还好……”
    “什么还好?”纫玉没听清楚,傻傻的抬头。
    “没什么。”他含糊带过,问,“那边儿热闹不是没散呢,你是主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啊,他们,他们都在喝酒。”纫玉老实的回答,“季泽走不开,姐姐不让我喝,支我来看看锦年姐……”说到这里,她迟钝的才想起来喊住他的目的,软乎乎的包子脸表情瞬间义愤填膺,“你,你,安叔叔,你别想糊弄我,你是不是,是不是又欺负了锦年姐,想跑?”
    “没有,纫玉,我没有。”安瑞说,声音轻缓。
    “骗人。”纫玉气呼呼的指控,“我明明看见你从锦年姐的房间出来。”
    “……”一时语塞,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答道,“是,我们刚刚确实在一起,但是我并没有欺负她。她醉了,醉的很厉害,所以……”一直都是她在欺负我呀。
    安瑞默不作声的叹气,觉得丢人,只好艰难的咽下后半句。又情不自禁的回想,心道,这小女人疯起来,还真是叫人吃不消。
    “我不可以问‘所以’什么,对不对?”纫玉闷闷不乐。
    “是,你不可以。”他颔首。
    “那,那起码你要保证,你真的没有欺负锦年姐,你也没再惹她哭,你保证!”
    软软糯糯的声音,落在耳里,犹如雷鸣,轰然不止。
    “‘再’?”他抓住了这个字眼,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怎么,锦年她……哭过么?”
    “经常啊。”她踌躇了一下,还是道,“锦年姐都不爱笑了,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发呆,然后就哭,就……今天早晨,还哭了呢。”
    因了最后这句话,他一时茫然的看着前方,心中五味杂陈。
    长久以来试图淡化的愧疚,突然之间被人从深埋的心底毫不留情的挖掘而出,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罪无可恕。
    “是么。”他一时没作声,过了片刻才说,“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这句话甫一出口,安瑞自己都觉得虚伪。为什么?你是不知道么,明知故问。
    这样一想便觉得烦躁,再往深处回想,好像,刚刚,在床上,她也是流着泪的。
    “安叔叔……”纫玉迟疑的喊住他,“你,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有些讶异于这只和锦年有一拼的小笨笨突然不同寻常的敏锐,低头,不可思议的打量她。
    果然,
    “今天,就今天早晨,我听见calvin叔叔在和锦年姐说话,他们,他们在谈论你。”
    果然是有缘由的。
    “哦,他们说什么了?”他问,漫不经心的。
    “calvin说,你可能遇到麻烦,他不放心。”纫玉乖乖的说道,“来问问锦年姐,有没有你的消息。”
    “呵,还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他的笑容那样轻松,满不在乎,如同看待一件小打小闹的玩笑。
    “怎么会是多管闲事呢?”纫玉急了,“叔叔,你如果真的遇到麻烦,要告诉我们呀,也许,我们能帮到你,亲人,朋友不就是用来依靠的么?”
    “不,”安瑞摇头,淡淡,“亲人,朋友,是用来守护的。”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呢?”纫玉的脑子很难转弯,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叔叔,你不守护你的亲人了么?”
    安瑞不由有些发懵,他着实没料到她会扯到这个话题,很久,才慢慢道,
    “现在,只有我离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守护。”他似乎叹息了一声,“纫玉,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做错了一件事,现在,报应……不,应该说是惩罚到了,提前了很多很多,来不及防备,所以麻烦,真的很麻烦。”
    “叔叔……做错了什么事?”纫玉犹疑着,还是问了出来。
    安瑞沉默了,看着纫玉二十年清澈如一的大眼,说不出谎,却又恨于启齿。
    “很坏很坏的事。”他只好如此带过。
    “唔,多坏呢?”纫玉偏偏脑袋,冥思苦想,终于一派脑门,“你是不是,是不是欺负人,和人打架了呢?妈妈说你脾气特别坏。”
    安瑞一时沉默,难得的没有反唇相讥,沉寂许久,才叹,“差不多吧。”顿了顿,又道,“总归是一定会受到惩罚的坏事。你还小,别问了。”
    “会,会发生什么呢?”纫玉胆子小,眼见着便有些怯了。
    “不知道,纫玉,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是实话。”安瑞深深叹息,“我只知道,如果我再留在锦年身边,她一定会有危险。”
    “可是,可是……”纫玉困惑的眨着眼,艰难的试图消化这个逻辑,很久,才怯怯道,“爸爸,妈妈……他们说你很厉害很厉害的,你可以保护锦年姐姐,不让别人伤害她。”
    他嘴角浮现一丝苦涩的笑意,“纫玉,你说错了,就算我经历过比你们多一些事情,幸运的渡过许多风浪,但……我终不可能事事都从容以对,我也是人,我能力有限。是,我是可以保护她。我可以保护她一生一世,但却没办法保障她的每分每秒。这件事情不解决,就像个不知道时限的定时炸弹,永远,永远摆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我没有权力,也不会拉着她和我一起这样胆战心惊。”
    多少人,都习惯着仰望,嫉妒,恼恨,不屑,轻蔑着他,以为他刀枪不入,水火不伤,事事胸有成竹,自有决断,只有某个人,把他当成一个弱者,把他当成一个……人,知道他有一切普通人都有的情绪,也会软弱,也会害怕,也需要关心,这个人,只有锦年。
    于是,她成了他的最强悍的法宝,也成了他最脆弱的软肋。
    “欠下的债总是要还,与其终日惶惶,”他看着她,语气平静,“不如先发制人。”
    何况,不光是锦年。母亲,妹妹,绵绵……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这世上,他难以割舍的血脉相连。他仅剩的温暖。每一个,他都想保护好,然,实在力竭。
    “那你,你起码要等她醒来。”纫玉神色微有动摇,却倔强的,依旧不放过他,“你起码应该清清醒醒的看她一眼,和她认真道个别……”
    “我不能。”安瑞闭目,颤声打断。
    他的神情内敛而沉静,然而在双眸的深处,却弥漫着一层朦胧的悲伤,浸着淡淡的温柔神色,渐渐扩散着,沁透了出来。
    “我不能。”他说。
    再一会儿,再一瞬,再一眼……哪怕再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他都不能确定,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勇气走下去。
    “可是……”纫玉小步追了上来,难得的强硬,“可是万一您回不来了怎么办呢?锦年姐要怎么办?我今天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用花束砸中锦年姐,她,她就能嫁人了!你,你都不知道我和姐姐事先练习了多久,你,你这样一走了之,回不来了,锦年姐嫁谁去啊。”
    安瑞的动作稍稍停滞,
    然……
    “她还年轻。”纠结与满心的自责中,他终于如此作答,话音颤抖,“只要平平安安,一切都还有机会。”
    “不准走,你不准就这样走!”纫玉急了,“你再走一步,我就叫姐姐……唔,还有calvin叔叔,都叫来!他正找你找不着呢。你不准走!”
    想要就此一逃了之,可是步子却怎样也迈不开,他知道,并不全是因为纫玉的叫喊。最后,只好彻底停下,转身,看着不远处欲言又止,手足无措的纫玉,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本子,牛皮封,锁扣脱落。
    他递给她,哑声,“如果今年秋天,我还是没有回来,答应我,把这个交给她。”
    纫玉还想说话。
    “你可以生气,也可为锦年不服气,说我自以为是,霸道,独断也没关系,但很抱歉,无论如何,我坚持。”
    ☆、第103章 chapter99大梦初醒
    苍穹辽阔处,天高地广,原野茫茫。
    终于,还是回到了这一处,一切开始的地方。
    傍晚的爱丁堡下起雨来,合着风,淅淅沥沥地坠落。
    静静地站在庭院边,他眺望落地窗内,一室炊烟,袅袅氤氲。淡薄的烟雾后,是灯火,是港湾,是家。
    他无比渴望的,梦寐以求的,家。
    白云苍狗,岁月如梭。时间过的太快,很多东西来不及记忆,就彻底失去。或者即将失去。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他究竟还能握住什么呢?
    ****
    “回来啦?快点带绵绵去洗洗,可以开饭咯。”
    菡芝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对了,可可,你看见我中午放在这儿的盘子没有?”
    精致的青花瓷盘递到她面前,她有些诧异地看着托在盘子的那只手,立刻转身看向来人。
    “瑞瑞。”她眼里闪过惊喜,浅笑地望着他,“你回来了。”
    “嗯。”他说,“我就是……”
    “来的正好,”他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母亲殷殷打断,“快去洗洗手,等会儿可可她们回来就开饭了。”
    快洗手,很快就开饭了。
    如此,如此理所应当,轻描淡写的嘱咐。
    不知怎得,安瑞张了张嘴,鬼使神差的,生生将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看看,马上就走”给吞了回去。
    “妈,你去休息,我来吧。”
    洗过手,却不肯闲着,他走向忙碌中的母亲。
    菡芝任凭儿子接过手头活计,但没离开,站在一边看着他,很认真很温柔,
    “瑞瑞,是不是事情都解决了,你来接我们回去了?”
    “不是。还没有。”他回答的很快,几乎像是出自本能,“只是刚巧经过,想要看看你们。”
    菡芝愣了下,“刚巧经过到了‘英国’?”
    安瑞脸颊微红,动作也有点僵凝,好一会儿,才含糊不清道,“呃,嗯,朋友的女儿结婚,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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