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五十四章舟中谁着锦衣来(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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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月宜第二次亲吻陆昭,上一次也是在这里,陆昭严厉地斥责了她,甚至惹得女孩子有几分畏惧,好些日子都不敢再提这件事。但是今天晚上……陆昭抬起手缓缓摸了摸颊边,唇瓣触碰的感觉仿佛还在残留着。
    他最后默默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何,被亲吻的感觉其实蛮好的。可这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自己惊慌失措地压了下去。
    他想,月宜就是太依赖自己了,开春之后,他得想办法让月宜多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不能再纵容月宜对自己过界的行为。
    这件事一决定,陆昭就再次找到了蒋郭晶,之前觉得月宜还小,留在自己身边照顾一段时间挺好的,毕竟他心里也有所不舍。但是现在看来,不能等了。蒋郭晶欣然同意,作为夫子的天性就是教书育人,每一次见到月宜也都会谆谆叮嘱,偶尔遇到她不再那么畏惧自己便会给她讲一些世俗的知识。好在月宜虽然怕生,却很乖巧,蒋郭晶说得她往往也都默默记在心中。
    “那我这就去安排。”蒋郭晶继续问着,“路途有些远,要不要让月宜暂时住在我和嫄嫄那里?我们可以照应她。”
    陆昭微微蹙眉,挣扎了许久点点头,狠狠心,咬着后槽牙逼迫自己答应:“也好,那过完年我送她过去。”
    陆嫄从旁听者,感觉自家大哥好像被人从心口掏出心脏一样难受。
    月宜并不知情,犹在屋内和陆大娘学习女工,她心灵手巧,初初学习绣花就已经像模像样。陆大娘称赞说:“月宜,你这绣得真好。以后啊一定是个好媳妇儿。”
    月宜想了想,含羞问道:“婆婆,我能嫁给陆昭哥哥吗?”
    陆大娘愣了一下,旋而晏晏柔笑:“月宜,你很喜欢昭儿吗?他这人就是块木头,从小到大都不招女孩子喜欢。”
    月宜睁大了眼睛似乎有点不太相信:“是嘛?我觉得陆昭哥哥最好。”
    陆大娘怜爱地摸摸月宜的小脸:“月宜啊,你还小,这件事咱们过几年再说。到时候婆婆给你做主好不好。”
    “好。”月宜莞尔,眉眼舒展开,恍若一朵含苞待放的合欢花。
    到了下午,陆昭从外头回来,见到月宜一如往常恬静的笑容心里忽然有点发虚。他不自在地躲着月宜,月宜却黏着他,过了会儿周围没什么人了,才兴高采烈地和陆昭说:“今天我和婆婆说喜欢陆昭哥哥了。”
    陆昭看向她,神色复杂:“月宜,不是不让你乱说吗?”
    “也、也不算乱说,我是很认真地说。”月宜回答。
    陆昭闭了闭眼,拉着她的手来到自己的卧房,令她坐到床沿上,自己拿了一把椅子面对面坐着,他缓了口气,凝视着月宜明媚的水眸,沉声说:“月宜,我要和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哭好不好?”
    月宜心底一紧,讷讷地开口:“什么事?”
    “我和妹夫说了,开春让你去他的学堂读书,那里同龄人多,你去那里会更开心……”
    “不、我不想去……”月宜眼圈已经红了,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可怜地拒绝着。
    陆昭最见不得月宜落泪,他几乎下一句就要说“那就算了”,可他又想起昨晚上月宜对自己亲昵的举动,他告诫自己不能再纵容彼此:“你要去,月宜,我是你的大哥,你要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我不会伤害你。”
    “我是不是惹你厌烦?”月宜吸了吸鼻子,怯生生地问他。陆昭怔怔望着月宜,她眼底的悲伤和无助太过清晰,几乎是哀求地开口说着:“我哪里做得、做得不好你告诉我……”
    “月宜,你听我说。”陆昭艰涩地开口,“不是你做的不好,是我觉得你总是这样和我在一起对你没有好处。你应该多和同龄人接触。去学堂里多读书,别像我这样,也就认得几个字……”
    “你还说、还说要教我习字的……”月宜哽咽地开口,目光如水,湿漉漉得,潋滟水光楚楚可怜。
    “我没有妹夫学识高,你和我在一处什么都学不到。”陆昭抿着唇,蹙眉用帕子抹去她的泪水,月宜的泪水总是没完没了,尤其是这样伤心。陆昭心里刀割一般,却仍然不肯松口:“听话,月宜,去学堂里和妹夫好好学习,平常去我妹那里住,小嫄和妹夫会好好照顾你。”
    月宜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微张着,似是难以置信。
    陆昭不敢看她,微微偏过头,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月宜,我若休沐,也会来看你。”
    月宜原本紧紧握着他的手指,最后一点点松开,素白的手指如同晶莹琉璃,阳光一照,光晕流转间,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碎掉。
    陆昭回眸,见到这般,心如刀绞。
    月宜动了动嘴唇,最后干巴巴地嗫嚅着:“好……那、那我去……”
    “月宜……”陆昭心疼地念着她的名字,犹豫了片刻,抬起手在她颊边摸了一下沉声道,“你信我,我从没有要把你当一个麻烦扔出去或者丢掉。”
    月宜静静望着他,似乎在分辨什么,可最后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神情恍惚。
    陆大娘从陆嫄和蒋郭晶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找到儿子低语问道:“你是怎么和月宜说的?”
    陆昭面色有些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母亲这般问他才回过神语调略带无奈:“就是直接说的。”
    “难怪月宜这几日总是难过,昭儿,你向来偏心月宜,怎么忽然要把她送到嫄嫄那里?”陆大娘很是不解,意图从儿子面上探究什么,可最后还是无果。
    陆昭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女孩子大了,要避嫌,我和她毕竟不是亲兄妹。另外,他也应该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总跟着我,学不到什么,对她有害无益。”他说完,心里依旧是空落落得,起身往厨房去想找点东西吃,冷不防遇到这几日躲着自己的月宜。
    从和他一起,月宜就无时无刻不黏着他,这几日却忽然变了个人,早晨早早起来和陆嫄出去,即使见面也是不怎么说话。陆昭在家里还能在待一天,心有不舍,对月宜说:“和谁出去了?怎么没叫我?”
    “看你在忙……”月宜依旧是那样轻声细语,可不知为何,陆昭还是感觉到言辞中浓重的哀伤和失落,甚至带了一点疏离。
    “我明天就走了,要不今天带你去海边转转?”陆昭试探着问。
    月宜挽了挽鬓边碎发轻声道:“我和嫄嫄姐姐去过了。”她飞快地看了陆昭一眼,急匆匆地说着:“那我回房了。”
    小尾巴黏上来的时候他觉得不适应,后来小尾巴和自己的身体几乎融为一体,他习惯了那条小尾巴跟在身后。忽然有一天他狠心斩断了小尾巴和自己的联系,想让小尾巴学会独立……但那种滋味儿,不好受。
    第二天早晨,陆昭和陆大娘、陆老爹在门口话别,月宜和陆嫄、蒋郭晶并肩站在一起,陆昭虽然和父母寒暄,但目光却始终落在月宜身上。陆嫄弯下腰和月宜说:“去和大哥道别吧,毕竟大哥这一位回去又是一个人了。你不在,大哥心里也难受。”
    月宜心里揪了一下,缓缓上前,陆昭目光锁住她,心里砰砰直跳,期待着月宜开口:“月宜,我这就走了。开春县衙里一堆事,我可能也好久才能过来看你。好好学习,也好好吃饭。”
    “我知道了。陆昭哥哥也是。”月宜绞着手指婉声说。
    陆昭拉过她的手臂避开众人走得远一些,语气有些央求:“别生我气了,好吗?”
    月宜摇头:“我没生你的气。陆昭哥哥让我怎样,我就照做。”
    陆昭心里没有半分欢喜,反倒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人。
    回到县城,余杭也很纳闷地看着孤身一人前来的陆昭:“月宜呢?怎么没跟着你来?生病了吗还是……”
    “她留在我爹娘那里了。”陆昭还是一如既往语气淡漠,可是余杭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陆昭的闷闷不乐。
    “月宜主动要求留在那儿?”余杭有点好奇,毕竟月宜多么喜欢黏着陆昭众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是,是我让她留在那儿的,我妹夫,蒋郭晶,你认识的。他是夫子,我和他聊了几次,觉得月宜这个年纪去学堂里是成长最快得。总是跟着我,字都不认识几个,能有什么出息。再说对她以后名声也不好。”陆昭缓缓解释着。
    余杭却道:“跟着你怎么了?你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再说她若想要学习来找我、曲师爷或者江南都可以,怎么就非得留在你妹夫那儿?”
    “哎,你不懂……”陆昭总不能说月宜总是喜欢亲吻他,那种爱人之间的亲昵令他无所适从。
    余杭站起身:“好好,是我不懂,你最懂。不过你说的也对,她这个年纪多和同龄的异性、同性接触接触也好。”陆昭一怔,想说什么没开口,只听得余杭又继续道:“你知道吗?江南那里的那些小药童也要去你妹夫那里上学。大家彼此都是熟人,和月宜也好照应。”陆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活泼伶俐的芍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省得月宜刚去学堂里觉得陌生,芍药能陪着她也不错。
    陆昭这段日子工作总是不太专心,动不动就双手抱剑倚在县衙府门口怔忡发呆,众人都知道他心有所系。
    开春事情繁杂,又适逢上级过来巡视,余杭带领县衙里的人忙得焦头烂额,尤其是针对钟高岳的案子,钟高岳闭口不谈,哪怕是上了刑,还是牙关紧咬。
    好不容易熬过去这一阵,陆昭又被选调前往苗疆走一圈,处理当地一桩跨省案件,陆昭期间给家里写了几次信,但是当时居无定所也不能收信,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知道月宜生活得怎么样。
    直到事件尘埃落定,杏花开的如大捧大捧洁白的雪花,他骑着马迫不及待地去往学堂,霞光正好,学堂还未上锁,杏花树下的小亭子里聚着叁叁两两的学生,有得说说笑笑,有得默默研习。陆昭翻身下马,目光落在角落里娴静柔婉的女孩子。
    他们有……好像有两年多没见面了。
    两年的时间在月宜身上留下璀璨的颜色,她明显长高了不少,面颊上的婴儿肥褪去了一些,那张原本就极美的小脸在杏花的衬托下愈发娇艳欲滴。她也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儿,旁边有一少年过来喊她,和她说了什么,她便含笑将那本书给了少年。少年礼貌道谢却没有离开,依然和她闲聊着。
    他记忆里的月宜还是那个害羞怕生的小尾巴,现在似乎和从前真得不一样了。
    陆昭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月宜,直到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芍药双手撑在围栏上兴冲冲地高声道:“陆昭哥,是不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芍药嗓门大,众人都听见了,月宜歪着头,从少年身侧探出对上陆昭的目光。胸腔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她盼了好久的人终于来了。
    芍药回眸对月宜说:“月宜,你快来,是陆昭啊!”
    月宜提着裙摆来到芍药身旁,却不敢再靠近一步,总害怕是场梦。她实在是太想他了,但也知道他外调苗疆,忙碌不说,地方还十分凶险,月宜夜里总是默默祈祷陆昭钱不要有事。
    陆昭以为月宜还会像从前那样迎上来,可她只是盈盈立在原地,只是目光如绵,静静望着他。陆昭一路风尘仆仆,衣服也来不及换,此时倒有些局促。他将马拴好上前一些道:“你们下学了?蒋夫子呢?”
    “蒋夫子和师娘回家了,我们一会儿就走。”芍药牵着月宜的手一路跑到陆昭跟前笑着说,“月宜可想你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了。”她冲着月宜眨了眨眼,回身和大家嘻嘻哈哈地散去,只余刚才的少年还有些私心,走道月宜身边说:“月宜,那这书我过几日看完了还给你。”
    “不着急,你慢慢看。”月宜莞尔。
    “我先走了。”
    月宜点点头,少年打量了一眼陆昭这才跟着大部队离开。
    (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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