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华苓坐在梳妆台前,边看边羡慕嫉妒恨,金瓯给她解了头发簪环,笑道:“婢子听说,卫家子成婚之后,也时常有带着家眷来回各地的呢。”言下之意就是,华苓现在不能乱跑,但是可以期待结婚嘛,结了婚之后郎君就会带着她一起乱跑了。
华苓哼一声,放下大郎的信拿起长公主送上门的请帖,说道:“现在说那些还太早了。”心下不由想了想卫羿,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两人除了游春日见过一回外,后面没有过任何交流了,完全不知道对方动向。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世家大族规矩森严,又怎么会允许小儿女们随意和外人传递信息。
她打开那张泥金帖子,微微一愣。这是一张单独给她的请帖,上面的字体端衡大气,在花团锦簇的秀丽中透着股贵重的傲气,有这种气质的人,除了那晏河长公主本身,还能有谁?
亲自给她写一张请帖?华苓微微眯起眼,现在她很确定对方的来历,难道这位公主也看得出她的不一样来?如果不是的话,堂堂长公主何必对她一个小小庶女另眼相待?
看着别人掉马甲很好玩,但是自己也被扒了马甲的话,那可就不太有意思了。这场宴会还真是非去不可了,华苓玩味地微笑起来,问金瓯道:“金瓯,你记得晏河公主的驸马是谁么?”
金瓯也看到了请帖上的字迹,也是微微一愣,同样看出了这张帖子的不同。她偏头想了想,说道:“长公主的驸马,名讳应当是赵明良,与长公主成婚前被圣上提为从四品中大夫。赵驸马的父亲是金紫光禄大夫,三品官赵辛,也是圣上在公主成婚前令他升迁的。”
中大夫以及金紫光禄大夫,都是散官官位,大部分都没有实权的。
华苓很实诚地点评:“能娶皇家女真不错啊,官位也是陪嫁呢。除了官位,还陪嫁一座大公主府。多有气势呀。”
金瓯继续说道:“婢子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晏河长公主殿下立府居住之后,办的第一场赏花宴呢。九娘子应当会去赴约吧?如此金瓶这两日手上制的碧纱襦裙需得赶一赶工了。那日长公主府中各家娘子、郎君定然甚多,我们九娘子也不能落了下风。”
“在四月初四,去吧,二姐姐的及笄礼在月底,还有好些天。”华苓点点头。秦夫人不再来教琴之后,丞公爹爹一时也没有延请新的乐艺教授,所以姐妹们的空闲时间都多了些。
金钏领着个名叫初九的小丫鬟进来,笑道:“九娘子,太太派了人过来问九娘子是否要去长公主的宴会呢。”
初九和金钏等小丫鬟差不多大,伶俐得很,进来便福一福身脆脆地行礼,将太太吩咐的话又说了一遍。
华苓便给了肯定的答案,让金钏把小丫鬟送走。
金瓯给华苓梳通了头发绾起来。金箩来说洗澡的水已经备好了,就听见回来的金钏在稀奇地说:“婢子觉得,太太对我们九娘子好像越来越好了呢。还遣小丫鬟来问九娘子去不去宴会,要备车马。原本是我们竹园要早早去禀告太太的。”
在帮华苓收拾妆奁的金箩瞟一眼金钏,叹气道:“太太是对小娘子们都挺好的,不只是对我们九娘子。钏儿你看事儿老是只看一半,这钝的哟。”
“就你精着呢,哼,拧掉你的嘴就说不到了。”金钏闹着上去挠金箩,两人闹成一团。
“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金箩笑着到处躲,躲到金瓯身后才算完。
金瓯竖眉,轻轻在金箩脸上抽了一下:“仔细碰着九娘子,看我不抽了你们的筋。”
华苓弯着眼睛笑,摇头道:“没事,闹点儿才好。”她在想,其实钏儿说的不错,太太这两年对府里的小娘子们都挺好的,真的很周到呢。
金瓯便不再责备两个小的,柔声道:“热水备好了,九娘子便去沐浴吧?”
“好~”
帮着华苓沐浴的时候,金瓯特别认真道:“九娘子也很好,婢子觉得我们谢氏女并不比皇家女差。”
华苓弯弯眼睛,仰头看金瓯,忽然问:“金瓯姐姐,你也是谢氏女,对吧。”
“九娘子……”金瓯惊了一惊。她服侍了三年的小娘子,正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凝视着她,那双眸里似有着无限的光芒,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瞒过她去。
浴房里只有她们两人,金瓯有些无奈地放松下来,轻轻点头承认了:“九娘子真是敏慧,婢子确实是谢氏族女,只不过,不是嫡系。”
华苓睁大眼问:“金瓶也一样吧。那我果然应该喊你们姐姐呢,货真价实的姐姐。——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会让你们当侍婢?你和金瓶都这样优秀,完全可以有更好的路子去走。”
金瓯微笑着摇头:“婢子的出身比九娘子差得远了,是距离嫡系很远的庶族女。族里每一段时间会挑选一批像婢子这样的族女,从很小的年纪便集中在一处,教导许多东西,等到十来岁之后,有送到嫡系族女身边的,也有嫁出去的。”看到华苓并不怎么惊奇的表情,她笑道:“果然,九娘子已经猜到这些了呢。”
完全是另一种精英式的培养方式。华苓心念转动,想起了谢贵大掌事,立刻问:“所以,其实谢贵大掌事也是这样的出身么?还有大哥身边的谢定,应该也是吧。”
谢定是大郎身边非常得力的一名属下,与大郎年纪相近,文武双全,这回大郎离家游学,带的其中一名仆役就是谢定。
谢丞公府中仆婢很多,但从谢姓的其实并不多,这么一回头看,华苓忽然发现,姓谢的仆役地位总是会更高些,谢贵大掌事就更不用说了,丞公爹爹对他倚赖非常,整个丞公府基本上就是交给他打理的。
金瓯含笑点头:“九娘子所料不错。”她垂了垂眸,柔声道:“婢子虽然也算得谢氏女,但如今既然是九娘子的侍婢,便只是九娘子的侍婢,九娘子如往常对待婢子就可以了。”
“嗯……”华苓应得有些懵懂:“这几年两位姐姐帮了我很多,也教了我很多东西,我是很敬重你们的。那日后我出嫁,你们会不会跟着我去?”
金瓯噗哧一笑,轻声道:“只要九娘子愿意,我们自然是一辈子服侍你的。我们是九娘子的人。”这句话金瓯说的很从容,也很自然。
华苓听出来了,金瓯就是这样想的,也就是说,教导她的人也是这样想的。但她真有些不明白,族里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花了许多的精力训练出来这样优秀的女孩子,送到她身边为婢。她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问:“你们曾经说过,在到我这里来之前,是要去服侍谁的?能说么,要是不能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金瓯无奈地笑起来:“九娘子的记忆如何这样好,连金瓶只提过一次的话都记得这样清楚。婢子和金瓶原本也许会被送到皇亲府中。只不过丞公来要人,婢子和金瓶便来到九娘子这里了。如今我俩都觉得,来竹园更好,随着九娘子过日子很快活呢。”
“嗯。”见金瓯没有再说的想法,华苓也不愿紧逼着问,反正这次得到的信息已经能让她又推断出很多东西了。谢氏会把培养得这样优秀的族女送到皇亲府中,是当妾吧……
☆、第45章 公主府宴
45
四月初四,是文殊菩萨的诞辰。
当家太太牟氏笃信佛教,安排了家中小娘子们赴长公主赏花宴的事宜之后,四月初四一大早就先带着三郎往菩提寺去礼佛了。
华苓和七娘坐同一架马车,二三五六宁愿挤在一架车里,把第三架马车留给了四娘和八娘,倒也算得上皆大欢喜。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互相的性子都是熟悉的,二娘几个和华苓一样,对掐尖要强的四娘和八娘也是能让就让一点,能不在一处就不在一处,没有大事绝对不会跟她们争闲气。
为些许小事闹脾气掉价不说,更重要的是丞公爹爹非常明确地表示过,看到他们兄弟姐妹不友爱、争闲气,必是会罚的,而且也不曾很偏袒任何一个孩子——所以,华苓一直觉得爹爹就是这座府邸的镇妖塔,如果爹爹不是这样的处事风格,丞公府里说不定早就腥风血雨了。
大郎已经去了游学,今日就只有二郎骑马护送姐妹们到城北的长公主府去。华苓掀起帘子,看到二郎骑马跟在二娘她们的马车旁边,一路说笑开开心心的样子,就不由有些想念大哥了,叹了口气。
七娘斜斜靠着个大靠枕,面色有些苍白,越发衬得眉心的朱砂点红艳。燕草细细帮她揉着扎马步之后疼痛的膝盖,心疼地小声道:“柳教授真真是一点水都不肯放呀,今日娘子们要赴长公主的宴会,怎地也不肯停了骑射课。”
“闭嘴,说这些作什么,我不爱听。”七娘皱着眉斥道。
“婢子知错。”燕草立刻垂头认错。
为着武艺锻炼贵在坚持,柳教授的骑射课是强制小娘子们每日清晨必修的,足足一个时辰,扎马步,练射箭,骑小马,每天早上都要折腾出一身大汗来。七娘身子弱,却每天都咬牙坚持跟着进度,即使扎马步害得膝盖疼痛,弓弦勒的手生茧子,也还是坚持了下来。
华苓看看七娘,鼓起脸颊:“七姐,都与你说了,要是太累今日就不出来了。这么逞强作什么。”她自己身体好,柳教授已经再给她加了三成的锻炼内容,但即使这样,每天完成了之后还是比七娘要轻松许多。
一个好身体,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华苓在心里叹气。
七娘摇头,清脆却很坚定地说道:“大家都能做的,我也能。”
“你和三哥怎么都这么倔。”华苓捂着额头叹气,牟氏总想要双胞胎悠着学,双胞胎自己却都是这样倔强、不愿落于人后的性子,勉强身体也要做到最好。还真是矛盾啊。
“因为我是姐姐,不想被小九落在后面。”七娘抬眸看华苓一眼,秀美的小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眉宇间时常笼罩着的一抹轻愁也消散无踪。
论五官的秀丽精致程度,也许是四娘八娘比七娘优胜半筹,但是华苓觉得,就一条心眼儿大,就足够七娘把那两个抛出上百里,在当家主母膝下长大的孩子,和在姨娘膝下长大的,始终还是有些不同的。
华苓叹了口气,只得道:“好好好,你是姐姐。”懒得再提这个问题,转而道:“据说长公主府建的很是富丽堂皇,还有个又大又好的后花园,不知比起我们家的花园怎么样?”
七娘不怎么在意地说:“再好看不也是个园子。”她微微皱起眉,颇为排斥地说道:“霏姐姐跟我说过,诸家那个美男子一到金陵,长公主就似乎十分心仪于他,所以现在霏姐姐都不太爱跟长公主在一处玩了,今日也许见不到她。”
华苓面色有点古怪,诸大郎低调地和大哥一起去了游学,大概也没有多少人把这事直接跟长公主联系在一起。也不知道长公主是做了什么,居然能让诸大郎退避三舍……
“小九又出神了。”七娘斜瞪华苓一眼,责道:“也不知你整日里怎地来那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在马车上还好,到了别人家可不要这样了,要被说没有礼貌的。”
跟着华苓出来的金瓯低着头笑,可不是么,她们也不知道,九娘子怎地整日里有那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知道了,知道了。”华苓笑嘻嘻地应,七娘爱训她,这她早就习惯了。
七娘其实也拿华苓没办法,说来说去华苓就是拿一张嘟嘟的小脸蛋笑嘻嘻的看着你,不知多讨喜,谁舍得说重了去?
从丞公府到长公主府需要大半个时辰,丞公府的车队到达时,已经是接近正午的时候了,来自金陵各处的马车停满了长公主府正门前的整个街道,热闹非凡。
长公主府在大门口迎接客人的大掌事名叫钱卯,是个寺人,一俟丞公府的车队停稳,就赶紧迎了上来,揖了一揖道:“钱卯问谢二郎君、诸位娘子安。长公主和驸马正在府中忙碌,暂且抽不出身来迎接诸位贵客,望谢家郎君、娘子们勿怪罪。”这位寺人声音尖尖的,手持拂尘,还留着一副皇宫出来的作派,很是傲气。
二郎做主上前应了:“不妨事。蒙长公主盛情相邀,今日和家姐妹们便要叨扰一番了。”
钱卯连称不敢,碎步在前领着丞公家的客人们一路往内,一直到了一处辟得非常开阔的庭院。这里四面以开阔的轩廊围起,可以看到轩廊外精心布置的假山流水,更远处的亭台楼阁,庭院中以平整的石板铺地,错落有致地放着数十盆的牡丹、芍药等时令鲜花,又有整洁的红木条案错落铺陈,上面摆放些简便易入口的糕点小食,让客人们随意取用。庭院中间以帷幔虚虚隔出一条步道来,一群舞姬在步道上跳着舞。左边招待男客,右边招待女客。
长公主的邀请还是很有分量的,金陵城中最有地位的一小撮人家的儿女似乎都在这里了,还有皇子公主们,三三两两和感情好的朋友聚在一起。
八娘到处看着,小声说道:“好新奇的布置,长公主真有巧思!不过我们家其实也能摆这样的宴么!”话里颇为钦羡。
四娘矜持道:“八娘你少说些话,免得丢人现眼。”
八娘撅起嘴,闷闷地应了。
华苓噗哧一笑,转眼看到二娘几个也在笑,更乐了。好歹这两个出了外面也是知道维护她们家的面子的呢,总是面对外人的时候才觉得彼此间有那么点姐妹情谊。
晏河长公主和赵驸马终于春风满面地迎了上来,今日晏河长公主是盛装,红色的齐胸襦裙,外罩宽袖大衫,飘逸雅致,额上贴了梅花形的花钿,艳色灼灼。
“谢家郎君娘子可是贵客,晏河却不能立时出迎,怠慢了。”晏河长公主笑着微微一福,她一双美眸望过来,就让谢家每个人都感觉被很重视、很温柔地瞧了一眼似的,就这一眼,先前也许对她不亲自迎接而有些怨气的客人心里的气,肯定就消了大半。
华苓暗赞一声,漂亮,精明,长袖善舞,这位公主很厉害。
赵驸马身材高大,但面貌气质都很不起眼,穿一身赭色圆领袍站在长公主身边,就完全是个陪衬。他在长公主后面也拱手跟客人们打了招呼,就把二郎引到了男客那一边。
二娘领着妹妹们向长公主回了个礼,颇有些好奇地问道:“长公主此宴形式颇为新奇,条案摆放随意,却是令客人们可以随意走动、谈天之意?”
“谢二娘说得不错,些许偏门巧思,也就是作个耍子而已。老实说,虽说是拿赏花宴作的由头,庭院里这些花儿我却认得不多,二娘你们若是要赏花谈花,我却只能在一旁听着了。”长公主微微一笑,侧过头,有意无意地看了华苓一眼。
华苓注意到了,甜甜一笑,和七娘站在一起没有说话。
四娘姿态优雅地上前半步,笑道:“长公主真是谦虚。如今正是牡丹芍药盛放之际,我看长公主庭院中,几品魏紫姚黄都开得甚好。”
“难得谢四娘如此爱花,便请几位识花的娘子代我伴谢四娘赏玩一番吧。”长公主领着谢家女进入庭院女客中间,含笑朝那些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小娘子们说几句,很快把谢家女都摊派了出去。赏花、赏琴、赏乐的都有,圈子其实就这么大,各家小娘子们之间多半都是认识的,所以气氛很和乐。
“早听闻谢九娘分外聪慧,甚爱阅读。近日我新得了一部古籍,讲的是上古神话之事,九娘可有兴趣一观?”长公主叫住华苓,含笑道。
“长公主既然开口相邀,自然有的。”华苓笑笑,随着长公主转过轩廊,到了一处清幽的临水轩阁,这里早安排了一张矮几和两个柔软的席垫。
两人分坐在矮几两端,晏河安静地端详了华苓半晌,发现这个才八.九岁的女孩儿真是淡定自若得很。
“苓娘,你从何处来?”她问。
还真直接呀。华苓弯弯眼睛笑,眼神清澈地回道:“长公主,我从丞公府来。”
☆、第46章 静室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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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丞公府来?”晏河语调微扬,上半身前倾,一双美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华苓。
“是的,家父是江陵谢氏当代族长,讳熙和。”华苓双手按在膝上,从容回视。
小女孩儿坐在那里,有如一尊上品玉雕,装束礼仪得体得无懈可击,唇红齿白,眼神清澈,完全是一名世家贵女该有的样子。若要说她和别的女孩儿不同,还真就只有那格外出挑的沉稳安然样了。晏河眸光闪动,忽然一笑,不再追问。
她拍拍手,一名娇俏宫婢悄悄出现,呈给华苓一卷古旧的绢书,以木为轴,看着又旧又残,但是应该很有些历史了。
华苓展开来一看,卷首是《南山》二字,迅速看了一遍,发现和丞公府里的残本不同,多了许多内容。她微勾唇角一看晏河公主:“这是南山经的古全本,此书我家中也只有残本,长公主真是好运气。托公主的福能看完全书,多谢了。想必公主也不会介意我归家之前誊抄一册吧,带着此书归家,爹爹一定会很高兴的。”这位公主心思缜密,就是拿来做个由头的细节也齐齐整整的经得起推敲,既然如此,她也要表现得上道点儿么。
“苓娘不必急。好书就该在爱书人手上,这卷书便是赠与你又何妨?我第一回见你时就在想,看着你依稀就觉得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很亲切。不过,你比我小时候要稳重多了,也讨喜得多了。”
晏河语气颇为亲昵,慢慢说着,旁边的小泥炉子上小铜壶的水沸开了,她轻轻执着壶倾出一道细细水柱,将茶具濯洗一遍,泡上香茶,然后亲自斟出两碗来。素白的手将莲花样的青瓷碗推到华苓面前,晏河笑容浅淡,道:“我泡茶手法一般,苓娘随意品一品罢了。”
长公主和丞公家的小庶女之间地位还是差了一截的,长公主亲自为华苓斟茶,这已经算得上十分殷切了。
“劳烦公主。”华苓便大大方方捧起茶碗,轻轻啜一口,没再说书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