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十三郎的话说得这样郑重，璞阳子也就不说甚么了。
    裴十九郎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道：“其实十三哥就是能卖这些傀儡人，估计也卖不出去多少。”
    “这是为何？”
    裴十九郎看向裴十三郎，后者拍了下额头，道：“险些忘了说了，我所炼制的傀儡人，只能是方便修士生活，并不能作为攻击武器来使用，一旦用来伤人，存活在傀儡人体内的那丝魂魄就会自爆而亡。”
    璞阳子彻底打消了弄些傀儡人给他家大师兄，以减轻散修盟事务负担的想法。
    一众人又说了几句话，莫长生便道：“我去帮十三郎收拾他的住处，兄长和几位一起研究下地图，看接下来我们要怎样走，才能将龙门镜里的几处灵草园都能走过一遍。”
    莫长生便拉着裴十三郎一起回了后者的住处。
    裴十三郎的住处自然凌乱的很，因为刚刚经历过三道天雷，甚至房顶都被劈开几道裂缝。
    裴十三郎毫不在意的拉着莫长生走了进去，又把一直扛着的两个傀儡人放下了，这才兴奋又爱惜地摸了摸它们，道：“这是我意外炼制成功的可以认主的高等傀儡人，也是我如今的得意之作，长生来挑一个带走！”
    莫长生一怔，没有立刻皆裴十三郎的话，反而问道：“可以认主？高等傀儡人？可有甚么好处？”
    裴十三郎得意道：“高等傀儡人即可以盛放灵智较高的妖兽或人类灵魂的傀儡人。储物袋里那些傀儡人里装的都是一阶二阶的小妖兽，那些小妖兽心智本就不高，连带着那些傀儡人也只能听从命令，完成命令，不懂得变通。可是高等傀儡人若是盛放了灵植高的妖兽或人类魂魄，除了不能修炼，无论是说话行事，皆与寻常人无异。一旦令其认主，可以完全将它们当做忠心不二的手下来用！你说好是不好？”
    莫长生心头一跳，喃喃道：“竟有这样的好东西……怪不得，怪不得方才会有天雷了。”
    裴十三郎也道：“可不是！我从前只在学傀儡术的时候知道高等傀儡人，但是从来没奢望过能炼制出高等傀儡人。就是这两个，还是借了小仙境灵气充沛和运气的结果！”裴十三郎把两个傀儡人都放在地上，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好看，又开始招呼莫长生，“长生快选一个带走！等你碰上合适的魂魄，我教你放在里面，就能用啦！这两个都那么好看，我都快要舍不得给长生啦。”
    莫长生颇为忍俊不禁。
    他看了看那两个傀儡人，眼皮就跳了跳。
    原来这两个傀儡人一个是十五六岁娇憨无邪的侍女模样，一个则是十八、九岁一身白衣的高冷女神模样……
    莫长生：“……”
    裴十三郎没有看到莫长生的无语，摸摸左边那个的脸颊，再抓一抓右边那个的小手，始终下不了决定。
    莫长生着实对裴十三郎的“摸来摸去”动作忍无可忍，把那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傀儡给抓了过来，扔到了空间里。
    裴十三郎遗憾道：“一个就一个罢，省的将来我偏心，让她二人拈酸吃醋。”
    莫长生：“……”这是傀儡人，不是真正的人好不好？
    好在裴十三郎只是口头上说说，见莫长生怀疑，立刻赌咒发誓似的说，他心中还是打算碰到个乖巧可人大方懂事聪明伶俐美丽温柔含羞带怯风情万种的女子做道侣的，莫长生这才没有怀疑他炼制傀儡人的初衷。
    只是蛟龙大人忍不住“嘶嘶”道：“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女子么？我只见过吃人的千面蜘蛛，可以一会乖巧可人，一会聪明伶俐，一会含羞带怯，一会风情万种……难道十三郎要娶一个千面蜘蛛做媳妇儿么？”
    莫长生：“……十三郎想太多了，莫要跟他学。”
    蛟龙大人立刻表白：“我只喜欢长生一个！”
    裴十三郎瞪着那条小金蛇道：“甚么莫要跟我学？这小蛇又说我什么了？”
    莫长生觉得，鉴于心上人和好友的关系还不算好，他还是不要告诉裴十三郎，蛟龙大人关于其未来媳妇儿的推测好了。
    “傀儡人除非身体被毁，会一直存在。不需修炼，不需斗法，只需要依靠灵石和主人活着就是。”裴十三郎说道，“所以虽然这种收取他人魂魄的法子不太合天道之意，但多多少少也能找到愿意用这种法子生存的魂魄。只是长生一旦帮其收好了魂魄，必须要即刻令其认主。那些普通傀儡人心思本就简单，只懂得听话做事，不会有其他的歪心思，可是高等傀儡人的魂魄灵智高，所思所想就会更多，未免将来麻烦，一定要令其认主才好。”
    莫长生自然无不答应。
    只是这种高等傀儡人太过逆天，他直接提出，裴十三郎在修炼到渡劫期之前，还是莫要再制作了。
    裴十三郎想了想，便道：“也好。那两个高等傀儡本就是意外炼制成的，再让我炼制，也未必能成功。待出去后，长生就找个地方让我闭关。我的傀儡术比先前要好，三年时间，只要炼材足够，应当能炼制出至少五百个普通傀儡、两百练气四层傀儡，还有一百个筑基期傀儡。炼制完后，我便和十九郎回乡一趟，看望家中亲人。待我探乡回来，再来与长生帮忙。”
    莫长生怔住，心中一暖，却仍旧压下要脱口而出的“好”字，转而道：“我并不知我能否成功，更不知将来会遇到何种危险，若……”
    裴十三郎大笑：“逆天修行，哪里没有危险？长生所做的事情危险，可是，收留我这样一个背着黑市追杀令的人岂不也是危险？我给长生添了麻烦，长生也给我添了麻烦，这样……就算抵消清楚了，我定要去与长生帮忙！”
    莫长生一手攥拳，捶向裴十三郎的肩膀：“好兄弟！”
    裴十三郎亦捶了莫长生一拳，朗声笑道：“好兄弟！只要莫忘了请我吃蛇胆酒便好！”顺便还瞄了莫长生手腕上的小金蛇一眼，意味分明。
    莫长生：“……”
    蛟龙大人：“嘶嘶！嘶嘶！”知道什么叫床头风么？本大人保证你一滴蛇胆酒都吃不到！
    ☆、第166章 魔族
    有了裴十三郎和他的傀儡人，莫长生一众人接连将龙门镜里的三个灵草园给挖空了。
    好在几人不算特别贪心之人，大部分灵植都只采摘了能炼制丹药的那部分，根茎都给留在了地上，任其继续生长。
    挖空三个灵草园后，龙门镜就重新开放，众人离开。
    莫长忧带着青岩和璞阳子一起回了逍遥宗；丁氏兄弟三人再重新见过莫长生一面后，便都跃跃欲试的回到了合欢宗附近，打算把他们的拍卖会再重新开上三四家；莫长生和裴氏兄弟则不太着急，一路上慢慢走着，只是常常在茶馆逗留。
    茶馆素来有说书人，更有南来北往的人再次停留歇息，消息还算畅通。
    这一日，莫长生几人果然在这里听到了新的消息，还是令人震惊地消息。
    “你们听说没？魔族又出现了！咱们这边还好，是五灵大陆的中间，向大陆东边几个靠海的宗门，已经有四个宗门上上下下都被灭了全宗门！还有十几个宗门损失惨重！”
    莫长生和裴十三郎互看一眼，皆放下了茶盏。
    那个说出这个消息的人则端起茶盏牛饮起来，咕噜咕噜灌下三杯茶水，才接着道：“而且不只是咱们五灵大陆，东九洲、西漠、南林北荒，几乎每个大陆上都被魔族侵袭。咱们这因为四大宗门反应快，受到的损害还算是最小的！”
    此事烈阳高照，茶馆里正有不少人闲坐避暑喝茶，闻言都扭着头看过去，还有人问：“魔族？这怎么可能？不是说三万年前，逍遥散人镇压了魔族所有皇族，还将它们全都封印，剩下的普通魔族，在三千年前也都被彻底消灭了？怎可能还会有魔族？”
    “就是就是，哪里还有魔族？就算当真有，我看过记载魔族的手札，手札上说，那些普通魔族倒还好，就是一团黑雾，喜欢藏在人的影子里，也就是那些吸收了人的精气的进阶魔族难对付一些。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灭了好几个宗门？我说这位道友，你该不会是在吹牛吧？”
    茶馆的不少人都清闲的很，闻言都开始起哄。
    那率先说出消息的人气得脸都红了，大喊道：“老子才没说谎！那可都是老子的一个朋友的姘头的妹妹亲眼目睹的！要不是她躲得快，大概也要被那些普通魔族给吸了精气，沦为一具干尸了！哼，你们要当真不信，干脆就去那几个被魔族灭门的宗门去瞧一瞧好了！那几个宗门有玄华门、百草门……你们有本事就去好了！”
    那人说罢，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茶馆。
    众人面面相觑。
    莫长生看了裴十九郎一眼。
    裴十九郎是金丹期修为，和那个说魔族消息的人相同。
    裴十九郎立刻起身，追着那人离开。
    裴十三郎这才道：“玄华门，百草门，还有剩下的几个门派，长生你知道它们的具体位置么？”
    莫长生：“……不知道。”他只听说过，怎么可能知道具体位置？
    裴十三郎“噗嗤”一笑，随即拿出一张地图，给莫长生指了指几个宗门的位置，然后意味深长的道：“这几个宗门，是连在一起的。”
    莫长生目光微闪。
    两人就不再说几个宗门的事情，反而说起魔族一事。
    这些魔族并不是指魔修。魔修和道修一样，都是人类，只是所修道法不同，前者比后者恣意，可以对一大半的天道因果视若不见，然而前者一旦历劫，所遭遇的心魔和天雷劫难，也远远大于后者，相比后者，更容易死在天劫之下。
    但是无论魔修和道修的修炼法子有多少的不同，归根究底还是人类。
    而魔族则不是人。
    低等魔族只是一团有灵智的黑雾，它可以隐匿在一切人类、物体、花草树木的阴影之中，暗自吸取有生机的人类或花草树木的精气，化为己有。
    而低等魔族一旦汲取了足够的精气，就会寄身在它看上的其中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人类身上，成为中等魔族，取代那个人类，和其他人类相处，汲取其他人类的精气，再次壮大自己。
    待这些中等魔族汲取了百人精气之后，就会成为高等魔族，也就是所谓的魔族皇族，可以化出无数低等魔族的分身，替它寻找精气，供它修炼。
    普通魔族和中等魔族的攻击力其实并不算很强悍，然而这些魔族一旦躲避在了阴影之中，人类就对它们毫无办法，根本杀不了它们。而高等魔族的可怕，则在于它可以化出无数分身，让人抓都抓不过来。
    魔族并不可怕，可是一旦出现，每每都会让道修、魔修、妖修等头痛万分。
    而此刻，最头痛的当属五灵大陆之首的四大宗门。
    莫长生双目亮了亮，低声道：“就是这个时候。”
    裴十三郎也低声道：“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魔族虽然麻烦，可是四大宗门一旦出手，三个月内必然能将大部分魔族赶出五灵大陆。而这三个月期间，则是莫长生的好机会。
    莫长生和裴十三郎继续饮了一壶茶水，裴十九郎就回来了，三人一齐离开，直奔五灵大陆最东边。
    莫长生只道这是他的好机会，却没想到他的好运气还不止如此。
    莫长忧带着两个护卫回到逍遥宗后，就引来了逍遥宗上上下下的议论。
    莫长忧自从做了风烈阳的炉鼎后，就经常听到这些议论声，只是这次的议论声，除了惊讶憎恨和恼怒外，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莫长忧拧了拧眉，着实看不太懂，只能上了紫烟峰，去见师尊。
    紫烟灵君看到莫长忧的时候，面上的惊奇全然遮掩不住。
    她一把抓住要下跪的莫长忧，连声道了数个“好”字。
    莫长忧道：“还要多谢师尊当年一力让弟子去龙门镜闯上一闯，这才得此机缘，能够有如今的修为。”
    紫烟灵君却摇头叹道：“这是你的机缘到了，合该是你应当得些好处。”
    莫长忧又向紫烟灵君介绍了青岩和璞阳子，说二人欠了他家弟弟的承诺，便要在他身边护卫百年。
    紫烟灵君看了看二人修为，见璞阳子修为只比她低了一个小境界，而那青岩——一看便是妖修，更有炼虚中期修为，心下大惊，面上不露声色，只请二人去隔壁闲坐。
    二人看了看莫长忧，便离开了，只是没有去隔壁闲坐，而是站到了门外。
    紫烟灵君亦没有多说什么，只与莫长忧师徒二人互相说了些这些年的事情，颇有一番感慨。
    “机缘一事，着实令人难以揣测。就连为师，曾经都以为长忧要一生困于练气期，却不料我徒儿出门一趟，就修炼到了元婴中期。想来那些笑话你我师徒二人之人，今日定然要大大的难过一番了！”
    莫长忧只微微笑着，静静看着紫烟灵君。
    紫烟灵君说了很多话，面上一派的从容骄傲，只是在莫长忧问出师公一事时，紫烟灵君才终于忍不住声音都在发颤。
    “你师公……”紫烟灵君恨声道，“你师公被宗门派去铲除那些魔族，结果一着不慎，被一个高等魔族寄身了！”
    莫长忧闻言大骇：“怎会如此？岂会如此？”大惊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忙忙又道，“师公虽然被寄身，可是若有人相救，想来还是能救得回来。宗门素来能人多，又有渡劫修士驻守宗门，想来师公……已然被救回来了吧？”
    紫烟灵君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半晌才道：“你师公的确被救回来了。但是、但是寄身你师公的不只是一个高等魔族，而是足足有一百个高等魔族！那些魔族的本意大约也不是你师公，跟着你师公回到宗门，在宗门驻守的三位渡劫大能商量要如何在不伤你师公的情形下将人救回来的时候，反而离开你师公的身体，突然袭击了三位渡劫大能！”
    “一百个高等魔族！整整一百个！”紫烟灵君简直恨得不能再恨，“三位渡劫大能纵然再厉害，杀了这一百个高等魔族后，皆受了重伤。原本这些伤只要养伤个百年，也就能养好了。可是、可是，驻守宗门的渡劫大能，哪一个不是寿元将尽，实在没法子进阶了，才回到宗门做最后一份贡献？他们哪里还有一百年的时间？”
    紫烟灵君闭了闭眼，叹道：“还有你师公，魂魄受损，如今也在修养之中。只是宗门上下，如今却都……”想要把凌道君抓出来，让凌道君给个交代。
    莫长忧亦沉默了。
    这件事并不是凌道君的错，然而三位渡劫大能受伤，又确确实实与凌道君有关。莫长忧终于明白，为何他回来宗门的时候，那些人为何要这样看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