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子脚步顿住。
    封建迷信，那是不能搞的，被抓到了真的要被批-斗的。
    李婶子停下来了，不过依旧紧紧抓着自己孙子的手。
    她回头看向梁世聪：“我们不去告你们也行，给我家大宝一块钱的补偿。”
    “没有。”梁世聪慢悠悠的扫了李婶子一眼，随后淡淡说：“自己打嘴巴子五十下，打了这件事就算完了，不打，我们去公社举报你们家搞封建迷信。”
    梁世聪说完，淡淡的看着李婶子，等着她回答。
    两个选择，让孙子打嘴或者他们家被公社告。李婶子这两个选择都不想选，但是梁世聪像蛇蝎子一样看着她，她感觉她不让孙子打嘴，梁世聪真的会去公社告他们。
    李婶子在心里做了好一会挣扎，她低头看向很小声说：“大宝，你自己打嘴巴子？打的时候力气很小力气打。”
    李大宝听了李婶子的话，用力推开李婶子：“你不是我奶奶吗？你不说我是你的宝贝蛋子吗？说出了事你会护着我的？我不打。”
    李大宝用的力气很大，李婶子直接被他推到了墙壁上，后脑勺磕在了墙上，她哎呦哎呦直叫唤。
    梁世聪不理会她，只是看着李大宝说：“你自己打，五十下，明辉过来数着。”
    梁世聪招呼梁明辉过去。
    季淑贤听到了梁世聪的话，松开了梁明辉的手让她去了梁世聪身边。
    站在梁世聪身边，梁明辉死死的盯着李大宝看。
    梁世聪盯着他，梁明辉也盯着他，李大宝腿都软了，他想跑，但是他不敢。每次看到梁世聪他都打心底害怕，这会被梁世聪盯着，他腿软的都不知道咋走路了。
    李大宝看着梁明辉和梁世聪，平时小霸王，都是让别人流泪，今天他哭了，那眼泪哗哗哗的往下流。
    “李大宝，你打不打？不打我打了。”梁明辉走过去，抬手就要打李大宝的脸。
    李大宝看着梁明辉的手要落在他脸上，立刻抬手：“不要....你打。”
    李大宝很小力的打了自己。
    梁明辉和梁世聪在一边看着没说话。
    季淑贤站在一边看着梁世聪处理事情，从开头的处于弱势到了现在处于逆袭处于强势的一方，她心里着实有些佩服。处理的很干净利索，不像婆婆只软弱的认错。
    做事情就该这样，没错就没有必要认错，别人先错的要先给自己家人讨公道，而不是听别人说自家人做错了，就讨伐自己家人，训斥自己家人。
    李大宝一下一下的打着自己的脸，虽然他用的力气很小，但是给周围人的震撼可不小。好几个妇女拉着自家的孩子想要偷偷离开。
    梁世聪默默看了一眼那些要离开的人：“所有骂我媳妇的孩子自己打二十巴掌，打了这事算过去了，谁不打明天去公社举报谁。”
    梁世聪的声音不小，他这一说周围的人都听见了。那些想要偷偷带着自家孩子离开的大人，都默默停下了脚步。
    国家打击封建迷信，宣扬科学，说封信迷信是错误的思想要不得，上一年隔壁村一个老大娘搞封建迷信就被抓了批-斗去了，被批-斗教育的时候没熬过来死了，听说死了都没人敢去收拾，被人随便扔在了坑里。
    他们都是根正苗红的贫农，可不能被拉去批-斗教育。
    大人都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小声和他们说话，让他们自己打自己的脸。
    大人说话了，那些小孩子即使自己不想打，也会被大人强拉着打脸。不大会，梁家门口的那些孩子都开始打自己的嘴。
    五十下，李大宝打的很慢，他十来分钟才打完。看着他打够了五十下，梁明辉默默后退到了梁世聪身边。
    其余的小朋友也都打了自己的脸，这会委委屈屈的在自家大人身后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梁世聪抬头看着站在他们家门口的大人孩子：“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再说我媳妇和我娘坏话，以后你们还能不能说话就不一定了。”
    梁世聪说完，拉住季淑贤的手回屋。
    梁明辉跟在梁世聪后面回去，顺便把家里的大门关上了。
    看着梁世聪回屋了，站在门外边的人都舒一口气，各自拉住了自家的娃：“以后不准乱说了。”
    “狗蛋，你以后见了梁家的人绕远了走，千万不能惹他们，听到没有？”
    “我没惹，是大宝带我们去耍梁明辉的。”一个男孩子倔强反驳自己娘的话。
    听了狗蛋的话，狗蛋娘回头看向李婶子：“婶子，你以后管管你家大宝，不要他做啥都拉着我家狗蛋一起，我家狗蛋是好孩子，都被你家大宝带坏了。”
    李婶子怕梁世聪，但是她不怕狗蛋娘，听了狗蛋娘的话直接嘲讽说：“你家狗蛋是啥好娃子？我还说我家大宝是被你家狗蛋带坏的呢。大宝，你以后不要带狗蛋玩，他坏的很。”
    刘婶子说完，仰着头拉着大宝离开。
    狗蛋娘站在后面对着李婶子的背呸了一声：“什么人啊，坏心眼的婆娘、老虎婆，狗蛋，你以后不许和大宝玩。”
    狗蛋娘旁边，另一位妇人也在教自己儿子，让他以后少惹梁家人，不许再骂别人是狐狸精。
    梁家堂屋里，梁母看到梁世聪和季淑贤进屋，立刻走过去来：“回来了，事情解决了吗？他们不会去公社告咱们了吧？”
    季淑贤还没有回答，明辉就从后面走过来了，到了梁母面前说：“他们不敢了，小叔很厉害。”
    梁母舒一口气，看向明辉就开始训斥：“不告就好，不告就好，明辉，你以后不许皮了，不许打人。打人是坏孩子行为。你看你这打了人人都找到家里来了。他们要是真去举报，可咋办？”
    梁母是被批-斗怕了，有些草木皆兵，生活一点小事她心里都害怕。
    季淑贤走到梁明辉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随后看向梁母：“娘，这次不全是明辉的错，是那群孩子先骂家里人的，他是想维护家里人。”
    梁母了解自己家的孩子，她心里也明白是别的孩子先欺负明辉的，但是明辉打人了，那些家长来家里找事了，她怕事，所以只能劝说明辉，让明辉以后不要再打人，不要再惹事。
    “维护家里人也不能动手，村子里那些孩子都是贫农的孩子，他们成分好，你和他们打架还不得吃亏？咱们一家人能过好小日子就好了，不求大富大贵都健健康康的就行，受点欺负就受欺负了。”梁母语重心长的说。
    季淑贤心里有些憋火，她觉得梁母说的不对，但是不能直接说梁母说的对，想了想，季淑贤看向梁母说：“娘，家里有世聪呢，世聪有本事他能护住家里的人的，以后这事交给世聪吧。”
    世聪今天处理事情处理的好，打发走了那些来要赔偿的人，还震慑了说他们坏话的人，估计这阵子村子里的人得消停会，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说辱骂他们家人。
    “这事以后可不能有了.....”梁母看着季淑贤和梁明辉，还想要继续说教，梁世聪在一边淡淡说：“吃饭吧。”
    梁世聪这一说话，梁母立刻不说教了，她站起身往柜子那边走去：“吃饭吃饭，再不吃这饭菜就凉了。”
    把饭菜端到了桌子上，梁母给把菜放到了梁世聪跟前。
    梁世聪看了一眼面前的菜，抬手默默把菜推到了中间。
    梁家今天做的肉，本来大家都很有食欲，想着吃肉都很高兴的。结果发生了刚刚的事情，这会再看着肉，大家也都没有了最初的兴奋，吃饭的时候都沉默了很多。
    不过虽然心情不如原先好了，但是吃肉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不少，肉难得，这吃一次肉即使心情不好，大家也都吃的很多。
    一大盆鸡肉炖土豆全吃完了，一馍筐子的玉米面饼子也都吃完了。
    吃好了饭，梁母收拾碗筷，季淑贤没帮着一起收拾，她偷偷扯了梁世聪一下：“你要不要和明辉聊聊？”
    今天明辉打架的事情，对着外人虽然要维护自家孩子，不过明辉还是有些冲动的，而且打架这种事情，孩子心里估计也会在意的，大人还是要找机会和孩子聊聊的。
    “嗯。”
    梁世聪应了季淑贤的话就带着梁世聪出去了，直接去了他们房间里。
    季淑贤看见他们两个走了，她扭头看向一边的欣欣：“走，我带你去院子里玩。”
    季淑贤带着欣欣在院子里玩，他们房间的煤油灯亮着，从窗户上隐隐能看到屋子里两个人影在相对站着，他们应该在说话，不过说的声音小，季淑贤听不到他们说了啥。
    厨房里，梁母把锅碗都刷好就从屋子里出来了，看到季淑贤带着欣欣在外面站着，她说：“世聪在和明辉说话？”
    “嗯。”季淑贤拉着欣欣的手走进梁母，在梁母身边站了一会琢磨了一下语言，季淑贤放缓声音说：“娘，今天世聪并没有让明辉给那些人认错，也没有赔偿他们......。”
    季淑贤把在门口发生的事情和梁母描述了一遍，描述完以后，她看向梁母认真说：“所以，娘，你看明辉没错，世聪是有能力、有办法护住他的。而且明辉是大孩子了，你得试着让他成长，不能他做了啥事都让他认错。若是一直认错，成了习惯，以后在生活中他也会一直是一个弱者的，别人说自己错了，他可能就觉得他错了。”
    “明辉若是真的做错了，我们该教育的教育，就像今天这种事，如果最开始就是我们明辉不分青白先动手打人的，我们肯定让明辉道歉，但是不是，是别人先骂的家里人，先动手打的明辉，他才会还手的。这种事情明显是那些孩子想要群围攻明辉，是他们先错的，我们做家长的要想帮着明辉讨回公道，不是直接让他认错、息事宁人。”
    “今天这事，明辉可能做得也有些冲动，这种错我们私下可以教育孩子，和孩子讲讲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要怎么做。但是在外人面前，在别的孩子犯的错误比我们孩子的错误大，在别的孩子先欺负我们家孩子的时候，我们得学着护自己家的孩子。”
    季淑贤看着梁母说了自己心里的话，那些话梁母听了，她这心里酸酸涩涩的也挺难受的，那些话其实她心里也是明白一点的，但是她怕啊。
    “淑贤啊，你没受过批-斗的苦，明辉爷爷和爹都在批-斗中走了，我怕啊，怕再被人举报，家里人再被批-斗，咱们家现在只有世聪一个顶梁柱，明辉还小，明欣八岁了，从四岁以后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了，这要是家里再出点啥事，一家子人可能真的就散了。”梁母看向季淑贤认真说。
    “孩子受点委屈，好过一家子人一起被批-斗”梁母叹息说。
    季淑贤听着梁母的话，心里也有些触动，她没处在梁母这个环境中过，所以对于梁母说的事情没有太多的理解，她的经历教她不能太软弱。
    季淑贤往屋子那边看去，透过窗户能看到梁世聪和梁明辉的影子：“娘，你该试着相信世聪、相信明辉，明辉是有分寸的人，世聪他有能力保护你们的。一家人在一起，遇到事情不能太软弱的，不然家里人在村子里就要受人欺负。”
    “今天这事，如果听您的，让明辉道歉，我们赔偿。那村子里的人会以为我们怕事，村子里那些欺负明辉、骂我们家人的孩子也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明辉、骂我们。但是世聪让他们打脸以后就不一样了，村子里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传的到家都知道。这件事在他们心里会产生震慑作用，他们心里会害怕，他们想要欺负明辉、骂我们家里人的时候都会好好斟酌能不能欺负、能不能骂，世聪会不会找他们算账。”
    梁母没应答季淑贤的话，她也透过窗户看屋子里的明辉和梁世聪。她的眼睛有些湿润。
    季淑贤见梁母没有回答她的话，她也没有再说话，给梁母留时间让她去思考。
    屋子里，梁世聪似乎和梁明辉说完了，他拍了一下梁明辉的肩膀。季淑贤见他往屋子里柜子那边走去，随后拿了东西又回到了明辉身边。
    屋子里明辉坐在了小凳子上，季淑贤看到梁世聪蹲下来了。
    从外面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季淑贤看了会就收回了视线，准备回房间。她刚要走的时候，梁明辉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明辉出了屋子以后，看到季淑贤和梁母一起站在外面，他瞥了她一眼，往睡觉的房间走去。
    看着他要走，季淑贤开口喊住了他：“明辉。”
    明辉脚步停住，不过没回头。
    季淑贤知道明辉在听她说话，她看着明辉的背很认真、很真诚的说：“谢谢你今天维护我。”
    那些人今天骂了世聪和婆婆，但是骂她的话是最难听的，明辉今天维护了她，她理应说声感谢。
    “你不用谢我。”明辉语气依旧冷漠，他说完，扭头，抬头挺胸就往屋子里走。
    他没想维护她的，但是小叔说了，他们是一家人。而且，这女人给妹妹吃过两次糖，她肯陪妹妹玩。
    小孩子冷漠惯了，季淑贤都有些熟悉他的冷漠的态度了，看着他走进屋子，季淑贤笑笑。
    “娘，你和欣欣也早点回房间睡觉吧，我先回房了。”季淑贤说完往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梁世聪翻柜子在找换洗的衣服。季淑贤走进他：“世聪，你和明辉聊了啥？”
    “夸了他。”梁世聪从柜子里拿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看向季淑贤回答。
    “只夸了他？你没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你没教教他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做？”
    那么多孩子和他打架，明辉不可能只有脸上有伤，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伤。
    “有，抹了药。教育他了。”梁世聪没说梁明辉伤的严不严重，也没说教育了啥，应了季淑贤的话，他拿着衣服往外走。
    “我去洗澡。”今天太热，身上出汗了，得洗干净了。
    梁世聪目光有些含着某种火光，往季淑贤那边扫了一眼后，大步离开。
    季淑贤没再追问，世聪说药抹了，教育了，那他该做的该说的都做了，她就不必再继续追问这事。她对梁世聪点点头。
    看到季淑贤点头，梁世聪拿着衣服出门去洗澡。
    梁世聪去洗澡了，季淑贤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有股汗味，她也需要洗澡的，她也得洗澡，一会世聪洗完她再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