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 第15节
她离去时听他轻小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公主太过分了。”
“这难道不是阿玉给我惹得麻烦?”她回。
伏缉熙侧头至一旁不再与她说话,面颊耳上皆是薄薄杏粉,久不消退。
燕卉虞早在一旁吃惊,更是心生恼恨,“阿姐……”
“卉虞难道不想吗?”燕攸宁问她。
燕卉虞想着伏缉熙方才震惊里含着羞的模样,回不出话来,垂头喝了一杯的茶。
“阿姐作风怎能这般。”
“卉虞难道不想吗?”
琇莹换了酒至案上,燕攸宁倒了一杯细品,一面噙笑复问她。
“我若将他给你,你会如何做?”
伏缉熙着实不喜听她说这种话,站起身就要离开,燕卉虞当即看他,那视线几乎一刻都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公主卉虞,自重。”伏缉熙侧头望她,冷漠道了声,然面颊上的红粉都还染着。
燕攸宁闻他话顿时一阵笑声,清灵灵的。
他又侧过身看燕攸宁,“我并非公主手中一物,送来送去。”
燕攸宁面上笑意不减,与燕卉虞同看着他离去。燕卉虞垂眸又倒了杯茶水,此回是靠在唇边浅饮。
心觉伏缉熙不像是燕攸宁的侍人。
燕攸宁一手撑下颌,悠然地品着酒,燕卉虞看向她也不知要说什么了,来此的目的已然出了殿去,她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呢。
“阿姐还是收敛一些吧,到底不好。”
“我于我殿中调戏男侍,有何不好之处,若寝殿之中都不能阿妹难不成有更妙之地?若非阿妹这般闲来无事之人,谁又会来我殿中瞧我调戏侍人这种事呢?”
燕卉虞无言,“是我多嘴了,既然阿姐并不欢迎我,我便不打扰阿姐了。”
“你要离去便离去,可莫嘴上说着离开实际却是去找我的宦侍,他在我跟前脾气好,我不在时可就不知了。若叫他骂了或是被打了,莫来我这儿叫屈。”
燕卉虞抿紧了唇,“知道了。”
她离开本是欲去找他,可燕攸宁都如此说了,这高平宫中都是她的人,她还要脸面,只能离开。
人一离去,燕攸宁便让琇莹去将伏缉熙找回来。
伏缉熙一脸不愉悦地又回来殿中,燕攸宁抬头瞧他。
“阿玉这给我惹了麻烦说走就走,麻烦却是留给我了。”
“我只是无意撞见了她,她见色起意非我所愿。”
“你若不出去乱走,又怎会惹来人见色起意,我父王只两个公主,不然你这出去走一圈我这大殿里怕是得开筵席。”
这还是让他换了宦人的衣裳,否则那场面约莫就是郊外的芳花,围满蜂蝶。
第20章 ……
伏缉熙抿唇不语。那他还不能出门了么。
“公主难道不会被男子围观么?”
燕攸宁一怔,唇角弯出笑意,“后宫男子大多阉人,前朝侍从不敢随意看我,我出门时身边有燕壹、燕贰,自然没有不怕死的。”
“阿玉既知我是美人,瞧我时就没有感觉么?”她托香腮笑问。
“非礼之事不该乱想。”他垂眸。
“真真克己复礼,所学甚好。”瞧着他,笑深,“妙哉。”
又道:“如今我阿妹对你上了心思,你说该如何?按理阿玉惹下的祸事该阿玉自己去解决。”
伏缉熙最是不懂如何处理这般事,只想着便焦头烂额,若能处理对着燕攸宁也不至于如此。
“你莫说什么将我给她的话。”他道,“我会想办法与她说清楚。”
虽根本不知如何处理,自己惹的麻烦却也只能应下。
“哦,如此说来阿玉还是更愿意在我身侧?”燕攸宁又悠闲地倒了杯酒,“那你要如何与她说清楚,与我听听。”
伏缉熙说不出话来,许久的沉默燕攸宁便抬眸,眼瞧着他敛眸垂头的模样饮着唇边酒。
“她也不是个讲理的,我行事放肆她则刁蛮,阿玉知如何应对?”
“公主若有意帮忙便直说。”
燕攸宁笑,“那也是有条件的。”
伏缉熙神色里愠怒,“那便不用公主帮了,让她将我抢了去好了。”
燕攸宁眸光倏凝,未表现出生气只是半晌未答他。
半晌后才道:“也是,我的东西我总得自己看好了。阿玉指不定还想换个主人呢。”
伏缉熙听出她生气了。
正当此时,琇莹踏进殿中,“公主,薄姬要见您。”
“请阿娘进来。”燕攸宁放下了酒。伏缉熙垂眸退到一旁。
薄姬得知燕卉虞已离开高平宫方才前来燕攸宁殿中,踏进大殿目光扫到一旁的伏缉熙,见他腰间承阳公主的印信,仍旧是露出那几分不悦的神色。
“阿宁啊,他如今就只是你的侍人吧?若无什么僭越的事倒不要紧,只是你的印信怎能挂到他身上。”看向燕攸宁薄姬和缓着语气,不似前次来时那般尖呛。
“阿娘坐下说吧。”燕攸宁站起身,示意她于方才燕卉虞的坐席上坐下,见人坐下了方才又跪坐。“我无权无职,那就只是个私印罢了。”
“你有封邑,那印信更是你父王赐的。你将这物给一个容貌姣好的宦人,影响你的声名。”
“卉虞方才在这儿说我作风不妥,但从信殿出来时却向我要他。阿娘觉得她的话可入耳吗?”
“阿娘也非听得她那些话,小宁,这世间规矩如此,你得守着身子嫁人生子,侍奉夫君,敬孝长辈,嫂亦如母,兄亦如父,弟妹如亲。若有何差错,会叫人嘲笑的。”
燕攸宁静默地喝着酒,一杯酒如茶一般的细细品尝,直到听她说完抬眸来。
“规矩都是人定的,对错都是人论的,三人言虎,虎就成了真,是非对错也不重要了。”
薄姬怔然,一时间并未理解她的话,垂眸思索了片刻也未明白几分。
燕攸宁轻声笑,“对酒当歌,邀与明月,怀有美人,心有天下。快哉,乐哉。为何非得嫁人?”
这回薄姬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依旧替她忧心,微微叹息,却也不知如何再说。
于殿中坐了一会儿看向伏缉熙,低着头瞧不见脸。
“他不过一个侍人,若阿宁日后遇到麻烦你的阿兄又不在身边,该如何呢?”
薄姬没有要燕攸宁的回答,站起身来,“阿宁的印信挂在他身上终归不好,我就不于这儿多坐了。”
离开席位不过几步又停住,回头来,见燕攸宁正看着她。
“小宁长大了,不需要阿娘时时照顾了,但无论在宫里还是在外都要先照顾好自己。”
燕攸宁点头,“阿宁倒是可以照顾阿娘。”
薄姬笑了笑,离开了。
伏缉熙缓缓抬头来看向她,她举着酒盅几乎倒扣过来,是里头的酒喝尽了。
他想着将印绶还给她,又不确定她所想。在薄姬来之前已惹怒了她,怕再一次惹到她。
“阿娘如今不得父王宠爱,便是有个什么麻烦也是我替阿娘解决,一人居于信殿哪里有我抱着阿玉快乐呢?”燕攸宁道,似是回答于薄姬离开前那个问题。
正看着她的伏缉熙骤然僵了思绪,片刻露出些恼怒。他何时让她抱过了。
“侍奉夫君,另得恭敬侍奉夫君家中亲人,确实如同奴役。嫁于一人又非买下的奴婢。”
思及薄姬所教导的那些话伏缉熙便蹙眉,他的老师从未与他说过这些东西,老师所教皆为修身(身:自身)齐家(家:卿、大夫的封邑)治国(国:诸侯的国)平天下(天下:天子的天下)之道理。
燕攸宁看向他,淡笑,“阿玉竟也能如此想,真是难得。”
她并未有听从薄姬的话将印信收回的意思,伏缉熙遂未提。纵然他十分想将印信还回去,也只能先招摇地戴着了。
因那句话惹了她生气的事虽未被追究,但一两日下来伏缉熙发觉燕攸宁与他说得话少了,也较为冷淡。
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却觉得心里却隐隐的不习惯。
燕攸宁于高平宫一处光照宜人的庭院廊间饮酒,侧躺席上看着一卷书简。伏缉熙站于她身后一侧。
冬日的阳光实在照得人舒适,今日又是个无风的天气,暖洋洋安静的一只小雀飞停于地面,仿佛不知一旁不远就躺着一人。
琇莹“嗑哧”踩断地面一截细枯枝的声音惊飞了它,燕攸宁从书简上抬头来,见她脚步匆匆。
“何事着急?”
“公主。”琇莹跪伏地面,因着事急直起了身来说,“本倒不算是大事,但有一上大夫与大王进言斥责了您。奴婢方才在高平宫外遇见了安陵君,他叫奴婢回来告诉您。”
“嗯,说吧。”
“宫里传言您与宦官淫乐,在高平宫中纵情酒色,那位上大夫便以此在大王面前斥责您。是叫吕延。”
“吕延。”燕攸宁知道这个名字。
与她有过过节,她踏进大朝宫的那一次,指责她妇人不该听他们商讨朝事的那些人中就有他,让她回怼了个面红耳赤,连连向父王表衷心。
第21章 ……
身为士卿大夫心眼却如此小,思索了片刻又觉不应该。
他们可是少有管父王后宫里的事,吕延便是看不惯她当也不屑在背后对她的行为评头论足。
吕延一直当她是个小娃娃,还是个女娃娃。他可忙着教导他两个儿子,哪会管她养什么宦官,便是知晓了最多也就是私下骂骂他。
不至于做出这等小人行径。
又思量到宫里传言这事上,荒淫放荡,便是真有其事也无人敢拿到明面上传扬,何况还是造谣。
若非有心人……也就仅仅公主卉虞对她看不过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