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 第9节
伏缉熙抿唇,他渴,只想喝米浆,酒无法解渴。
见他不说话燕攸宁便唤来宦侍,按他所说去准备。
“饭菜已让人去准备了,一会儿阿玉打算如何食用呢?”
伏缉熙看她,知这是又让她摆了一道,她根本未打算放过他。
“你解开我。”
燕攸宁只是笑,不言不应。
“那就让人喂我吧。”他生气道。纵然让人喂食令他觉得羞耻,可他不想屈从于她。
“我在这儿此番事不太想假于宦官之手,可我今又不想屈尊纡贵。怎么办呢?”
“你,”她就是故意逼迫他,“到底想如何!”
“就还如殿中所说那般。”
“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
“……”伏缉熙愤然侧头去。
“那我便毫无办法了。”燕攸宁道。
伏缉熙绑在身后的手捏了起来,两人僵持不下。
琇莹的出现打破了这场僵局,她行至燕攸宁面前正要跪拜。
“外头地上尘土多,不必跪了。”
“诺。”琇莹正要跪地伏拜的动作止住,直起身来,“公主,太子殿下言并未有与苍梧联姻之事,若苍梧有此打算,您不愿的话大王必然也是不会强迫您的。”
伏缉熙在旁抬眸看着燕攸宁。
燕攸宁敛着睫羽忽然抬起看向伏缉熙,“给他解了吧。”
琇莹不由看向伏缉熙,道:“公主,他会伤到您的。”
伏缉熙抿唇,“我不伤害她。”
“哼,这话说出来让谁信。若不是公主大度,你以为你还到得了燕宫。”琇莹怨怒。
伏缉熙沉默。
“去给他解了吧。”燕攸宁制止了她继续说,看着她解开了伏缉熙的手拿着红锦站起身,“我吩咐了人准备饭菜,去瞧瞧还需几时。”
“诺。”
琇莹被打发了离开。伏缉熙低着头揉着早就酸麻勒出印痕的手腕。
“谢谢。”他道。
燕攸宁笑了起来,笑声清丽,“我绑着你,你还谢我?”
他又不说话了。燕攸宁不知他怎么变得沉默了,难道是封闭他太久了么?
正想着起身到他身边去坐着,便见他抬起头来。
冬日淡淡的阳光里,当真就似个玉人。燕攸宁不由得想,他是如何安全长到这般大的,而没叫达官显贵之人带回去豢养,伏国世道安稳德业昌盛啊。
他似乎欲言又止。燕攸宁好整以暇瞧着他。
“你可以向我提一个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他道。
不是很过分的一个要求?
“我无条件放开了你所以感谢?”燕攸宁心生趣意。虽就只有一个要求,但也算意外所得。
“嗯。”他应,并未看着燕攸宁。似乎是猜不透她会提什么要求,有些不安。
燕攸宁不知他都已经规定了有且只有一个,还得是不过分的,那还不安什么呢?
“趁着此时无人,亲我一下吧。”
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已在不觉中消散无影。
伏缉熙犹豫了一会儿,心里突然就后悔了,明明那日伤了她的事她已经讨回去了,方才被转移了注意力竟忘了锁骨处此时还痛着呢。
可是他亲口说的话,转眼出尔反尔他又说不出口。
便起身隔着小案在燕攸宁脸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立即坐回原处。
“我伤你那次的事,能否别再提了。你已经讨要过账了。”
“我并未提呀,琇莹提的,我也制止她了。”
燕攸宁看着他在大好的天气下莹玉透白的耳廓,像是施了层薄薄的臙支一般。
第12章 ……
真是没有一处不诱人。
*
琇莹领着三位宦侍托举着饭菜踏进庭院,踩着廊前的石阶依次步入凉亭里。
燕攸宁见此便将自己的酒具放在了地面席上,空出小案来摆放菜食。
饭菜与肉食的香气飘满横廊,翠绿的韭、葵,外酥里嫩的煎鲫似还滋滋冒着油汤,松软的雀肉油莹的汤汁,回字纹镌刻的青铜壶盛着米浆,与清香的梁饭依次摆满小案。
宦侍最后摆上盛浆的铜碟与一双木箸便纷纷退出凉亭。
“公主,可需奴婢留下侍奉。”
燕攸宁还未来得及让她不需跪,她已跪下在席前,伏身询问。
案上,饭食与用具皆是摆在了燕攸宁的面前,她无奈将其移动摆至伏缉熙面前去。
与琇莹道:“不必了,你下去吧。”
琇莹伏着未动,约莫也就一息的功夫直起身来看向伏缉熙,“公主,他不会伺候您。”
琇莹有了危机感,觉得自身会为他所代替,有伏缉熙在时她都会被打发离开。
明明他什么都不会做,与公主一般像个主子。可公主偏偏就留他。
以色侍人,终不会长久。她才是公主身边贴心而长久服侍的人。
伏缉熙并没有看她,端起手边燕攸宁移过来的铜壶,往小铜碟里倒了小碗的米浆凑到唇上品饮。
加了糖,丝丝的甜味。
一举一动都是十分的引人注目与欣赏,像是会动的画儿。纵然已是常见这人却也仍旧会为此失神,公主对他的宠爱令她生出嫉妒与怨愤。
“我不饿,叫他吃的。你难道要伺候他么?”
燕攸宁从伏缉熙的美色里收回神思看着琇莹,琇莹见佳肴美馔竟然是给他一人备的,垂眸起身,“诺,奴婢告退。”
望着她的背影,燕攸宁又追说道:“他是侍,但与你的侍并不相同。”
琇莹略有顿足,明白了她的话,离开庭院。
伏缉熙听着却甚为不高兴,但也只是不说话。燕攸宁看他端着陶碗夹菜吃饭,沉静内敛,便撑起下颌盯着他看。
“我想喝雀羹。”
盛着雀羹的汤钵里放着一柄铜勺,伏缉熙的目光扫过并不理她。
“饭菜如此鲜香可口,我只瞧着你享用可是对我有些不仁义了?”
伏缉熙夹起一块雀肉塞进她口中,又觉此举意气用事向她撒气了,看着她怨怼的视线后,“对不起。”
“你戳痛我了。”燕攸宁道。然而实际他有很小心,塞得也比较精准,木箸仅仅是碰到她的唇肉而已,不至于弄疼她。
“羹汤里有勺子,你可以自己喝。”他转移了话题,这是他回避上一个话题的对策。
“今日的手不太想被使唤,今日的脑袋想要使唤阿玉,今日的嘴巴想要喝阿玉喂的汤。”
伏缉熙觉得她实在是有些太腻了,便放下碗舀起一勺汤羹递到她面前。
燕攸宁瞧着铜勺里的汤,“阿玉不给我吹一吹吗?”
她见捏着勺柄的玉指捏紧了却并无动作,便凑前去张口要吞,他蓦然往后撤了手,洒落点汤水淋在案上与翠色的韭菜上。
“你不怕烫吗?”
“是阿玉想烫到我。你是我的侍人,该伺候我。”
伏缉熙屈从了,吹温了汤后又递给她,看着她喝完。燕攸宁抬眸瞧他,舌尖舔了舔勺底,“幼雀鲜美。”
伏缉熙敛眸收回勺子,略有停顿还是将铜勺放回了汤钵。
燕攸宁不再搅他吃饭,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喝,时不时让他夹个菜,自己喝汤还会递到他面前让他喝。
正当伏缉熙用完了膳捧着小碟在喝米浆,燕攸宁命宦侍将残羹收拾下去时,庭院外飘来青涩的少年声音。
“阿姐,阿姐!你回宫我竟是最后一个得知,太过分了!三月不见可想死我了。”
只见青衣黄带的束冠少年跑进庭院穿过花坛,一直翻过横廊围栏站在燕攸宁面前。
又突然看向一旁的伏缉熙,“这人……这人是谁?”
比太子阿兄还秀美。
他行至伏缉熙身前打量着他,又问燕攸宁:“哪个公卿士族的?”
喝米浆罢了,像是高座瑶台饮琼浆玉液似的,比太子阿兄还有派头。
“返燕路上买的流放犯人。”
“……阿姐,我真没见过这样的犯人。”
“现在不是见到了。”
燕洵抿了抿唇,忽然蹲到燕攸宁身侧低声说着:“阿姐,我有件事想与你说。”
他抓住燕攸宁的臂弯将她拉了起来,“我们找个无人地儿。”
燕攸宁看了眼伏缉熙,“什么事还躲躲藏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