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 第6节
“你,卑鄙!”
燕攸宁淡淡笑,隔着衣物摸上他的锁骨,“在这儿黥吧,除了我无人能瞧见。”
“无耻之徒!你若敢黥字,我必与你势不两立。”
“那行吧,不黥了。”
燕攸宁抬手屈起指节敲了敲身侧的车厢,马车停下,她起身不大愉悦地离去。
伏缉熙松了口气,垂眸沉静异常,又瞥见身前那散落洇湿的红锦,脑海都是她舌尖于他口中勾挑的绸缪,眸里隐露气恼。
下流!
怎会有如此无耻轻佻的人。
燕攸宁回了前头的马车,琇莹立即跪坐端正看着她,“公主,您罚他了吗?”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燕攸宁坐稳,捏住小几上盛了半盏温茶的青瓷杯。
“他是公主您买下的奴隶,欲逃还伤主,本是死罪,该鞭死曝尸,不过他这才买回来没几日,若就此鞭死浪费公主您的金子。奴婢不敢妄自替公主定罪。”
她知公主不会将人打死,若换个仆从公主又哪还会问她,早让人鞭笞至死丢尸荒野了。
那小白脸真是气人,如此不尊公主还叫公主袒护。
燕攸宁摩挲着杯沿,喝掉了杯中的茶,“那便回王宫再做定夺吧。着实难驯呢。”
伤了她而欲逃,自然是要给予惩罚,以长记性不再忤逆。
*
伏缉熙一直被绑着进入燕地,每日中午燕壹或是燕贰会给他送来水食,却不管他绑着手脚如何食用。
因着他此前伤了燕攸宁逃跑的行为,燕壹、燕贰待他的态度恶劣了许多。甚至燕贰在他两日未食后出言嘲讽。
“公主未叫我等当场处决了你,算是你命长。”
伏缉熙饿得虚,他不知到燕国都城还要多久,便抬头看向燕贰,“我要见她。”
“你可配要公主见你?”燕贰没有为他传话的意思,握着车门就要合上。
“那我就在这里自杀好了。虽被绑着也并非无法自杀。”他平静看着燕贰。
燕贰阴冷地瞧着他,离开去传话。
燕攸宁此时在燕国的厩置歇脚,今晚便宿于此。厩置中的吏人识得她是承阳公主,照顾得比旅宿里还要周到,忙前顾后生怕有半点怠慢。
燕攸宁命吏卒向国都下隽送去帛书,告诉她的太子王兄后日便回。
正站在庭前望着枯树发愣,燕贰阔步行来躬身作揖,“公主,那悍奴说要见您。”
燕攸宁倒没想到不过两日他就服了软,又或是想当面斥骂于她,转身进屋,“带人来吧。”
“诺。”
伏缉熙被解了缚着腿脚的红锦,双手仍绑于身后,由燕贰扯着手臂踉跄拖至燕攸宁的屋里。
“公主,人带来了。”
一脚踢于伏缉熙膝弯使他跪地,伏缉熙屈辱地抿着唇。
“见我作何?”冷漠得不带一丝旖旎,燕攸宁从床沿站起身走到伏缉熙身前。他却不出声来。
燕攸宁看了他一晌,移眸到燕贰身上,“你且下去吧。”
“诺。”
燕贰警惕地从伏缉熙身上刮过一眼,退下。
人走后,门合上,燕攸宁又望向伏缉熙。
“我饿了。”他道。像是有些怨怼。
“哦,你饿了。我没给你吃的么?”她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
伏缉熙抬头,恼恨更浓,“你一直绑着我。”
她遂笑,转身到旁案上的八瓣铜盘里拾了一块蜜饵,在他身前蹲下,于他的视线里将饵饼放入口中,倾身递他。
伏缉熙侧头去。
燕攸宁眸里戏谑的冷淡,取下饵来,“君既高洁,那饿着吧。以死明志。”
后四字极轻,无情。
伏缉熙回眸望她,他今之所受辱,母亲之死都还未回去了结,饿死实为耻辱。
燕攸宁正要起身,望着他桀骜愤恨的目光停了片刻,温和了些许,“吃吗?”
她将手里的蜜饵喂给他,看他沉默的样子,“我总要给你点惩罚,你说罚什么好?”
伏缉熙望向她细嫩脖颈上已结痂的血痕,“我说了会还你三十金,你不放我走。”
“花三十金买下的稀世美玉,叫我再以三十金卖出,我纵不是商人也不会做如此赔本买卖。你,可以拿三个城池换。三十金不行。”
第8章 ……
“你若想走,便拿你伏国三座城池来交换吧。”
“助我燕攻灭楚国也可。”燕攸宁起身去端着八瓣铜盘回到他身前放下,蹲身。
伏缉熙不言,他尚无封邑何妄论三座城池,助燕灭楚更是不可能。
沉默而略显狼狈地跪着身,因逃跑的事未再要求她解开绑缚他的绳结。
燕攸宁瞧他不语拾起蜜饵兀自品尝,见他望来亦不为所动。
又拾一块置于口,伏缉熙凑了上来。她便移开手,让他从唇前将半块咬去。见他吃完后看着她,便道:“这里头还有半块呢。”
伏缉熙未动,两日之饥并非不能忍受,但却不知她会继续不给他食几日,这段日子来他对这样的事已不像起初那样难以接受。
顿了片刻,便又凑身过去覆到她唇上,从她口中取余下的半块蜜饵,却有些困难。
双手被缚身后,身体的平衡不易掌控,更无法去掌控她,只能费力地以舌尖取食。
两人口中的涎水混合到一块儿,越渐浸湿饵饼使之有些融化,透明不分你我的水液由两人唇间滴落到地面。
“咚咚咚!”
门响了,隔门传入琇莹的声音。
“公主,您吩咐的酒奴婢买回来了。”
伏缉熙瞬间便离了燕攸宁的唇,眸里几分惊慌,垂眸看着一侧地面,耳朵红了大半。
燕攸宁吞下口中剩余几乎已融化的饵,舌尖舔过沾着涎液的下唇,又抬手用指腹抹去了伏缉熙唇上的水色。
“怕叫人看见么?”她带着趣味地问。伏缉熙不答她,心里却念着她卑鄙无耻,他远不及她。
门外,琇莹问出声后未立即得到回应,想着燕贰提醒她公主买的奴隶也在里头便安静地等候着。
那小白脸与公主在做什么?
正想着,便闻燕攸宁召她进去,于是拉开门带着酒进了屋里。
两人之间氛围似有古怪,她见燕攸宁托着八瓣铜盘行于屋里,吃着蜜饵,伏缉熙跪地垂首静默无言。
“公主,酒。”她将酒放到桌上,伏地跪拜,“可需奴婢留下侍候?”
“不必了,带一壶茶,再端一盘蜜饵来。”
“诺。”
人离开,燕攸宁转头看向伏缉熙,“阿玉,吃饱了吗?”
伏缉熙抬眸,脸上还有几分羞愤,耳尖还余淡淡残红,见她享受地品尝蜜饵,不想理她。
“公主觉得呢?”他反问。
“我如何猜得到阿玉的心思。”燕攸宁笑,瞧了眼门的方向走到他面前蹲身。
“阿玉还想我喂你么?可我不想了,手累。不若你说几句我爱听的,我若心愉,便喂你。”
两相对峙。
伏缉熙淡橘的两片唇瓣微有蠕动,却又垂眼一言不发。
愉悦她的话?何谓愉悦她的话?
脑海有许多称赞于她清艳姿容的词句,可并不想在此时说出来。像是谄媚阿谀,只想象此时说这些话的姿态便已觉厌恶。
“你想听什么?”他问。
燕攸宁挑了眉眸里邪妄外溢,伏缉熙只低着头不曾察觉。
她扬着唇角,压低了声凑近了他一些却也未叫他发觉,“小奴今生属于公主,这具灵魂与身躯,不论生死皆听公主命令赏玩,绝不反抗偷逃。”
见他倏然抬头受到巨大羞辱般盛以惊怒地看着她。燕攸宁大肆笑起。
“瞧我做什么?”
“你不可理喻!”
“是么?”“我做的不可理喻的事还少?”
“你杀了我算了。”
燕攸宁只是低笑,她的笑声总是分外乱人心绪。
未再说什么,燕攸宁将一块蜜饵塞进伏缉熙口中,铜盘里此时已不剩几块,置于地上。
她转身去了案边,打开酒瓶便饮了一口,冰冷的酒液淡了她颊上笑出的红晕,回头看伏缉熙。
“不愿就不愿嘛,你问我便答了,也未说你一定就要如我所说。”
伏缉熙知道是被她戏弄了,越发羞恼,恨恨吞了口中的蜜饵不再说话。
琇莹又回屋来,燕攸宁命她喂伏缉熙吃饵,若渴了就喂些茶水。琇莹见她独自坐着饮酒,“公主,奴婢替您将酒温热再喝。”
“不必,凉得降火。”她说着,又回头看伏缉熙。刚巧伏缉熙因着琇莹与她说话,这会儿正望着她,两人视线相对。
他顿时就移开视线,琇莹跪坐于他身前,右侧放着茶,左侧放着两盘蜜饵,不耐地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