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宋二小姐 第29节
“都是同学,不用客气了。”冯莎莎说。
四个人聊了一会,约好明天这个时候去监狱,趁着监狱看守吃饭,留下的狱警少,贿赂狱警进里面去。
四个人从茶楼出来,江面晚霞满天,江边景色绮丽,宋凤宁却丝毫没有感到美好。
各自回家,四个人不是同路。
王玉琪坐黄包车说去跟她要好的女生家里住,那个女生家父母去乡下参加婚礼,一个人在家她陪着作伴。
这个女生跟王玉琪好,两人经常联系。
谭君如骑自行车来的。
冯莎莎和宋凤宁坐有轨电车,两人不是一个方向,告别分手了。
宋凤宁回到家,进客厅看见张嫂端着一盏燕窝要上楼,问;“燕窝,谁吃的?”
“三太太怀孕了,老爷知道非常高兴,让炖补品给三太太补养身体,说明天请彼得医生开安胎药。”
迟雪兰怀孕,果然在家里地位提高了。
宋凤宁上楼看她母亲。
趴门看见母亲在画画,她走进去,来到近前,看桌上铺着宣纸,画的松石,说;“娘,你多少年没画了,怎么又想起画了?”
关碧华放下笔,“我闲着,总得找点事做,多年没画,手僵硬,落笔都生疏了。”
“我娘是个才女,当年娘的画作挂出去,有人要买。”
“我就是闲着打发时间,等你嫁人,有了孩子,我就不寂寞了。”
“娘,你说哪去了,我才多大,嫁人早呢?你先给哥娶亲,我看哥同学的妹妹就很好。”
关碧华来了兴趣,“你哥同学的妹妹,人怎么样?”
“我见一面,看着挺大气的,知书达理,对了同我姐一个学校的。”
宋凤宁对曾文瑛兄妹很有好感。
“那你哥怎么一点口风都没露,我还问他,有没有脾气秉性相投的女同学,出国一起去,漂洋过海人生地不熟也有个照应,他说没有。”
“娘,我哥是个榆木脑袋,你不是不知道,有好姑娘也错过了。”
“那什么时候请那个姑娘来家里玩,联络一下感情。”
“娘,我哥下个月过生日,请我哥同学来咱家玩。”
“好,借着你哥生日这个由头,请你哥的同学,那个同学的妹妹一道请来。”
关碧华把心思转移到儿子的婚事上。
宋凤宁观察母亲没有因为迟雪兰怀孕的事影响心情,母亲又重新拿起画笔,这正是她希望看到的,母亲有自己的喜爱的东西,不把全部心思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不被困在这个家里。
宋凤宁从母亲房中出来,经过三太太的房间门口,三太太房间的门半开着,听见父亲的说话声。
陈嫂从里面出来,端着托盘,上面摆着饭菜,说:“三太太怀孕反应很大,一点吃不下东西,闻着饭菜味道都不行,一口饭没吃,就对酸枣感兴趣。”
宋凤宁问;“张嫂,人都说酸儿辣女,三太太怀的是不是男孩?”
陈嫂说;“三小姐,我跟你说,很准的,我怀我家老三时,就想吃酸的这口,人家都说我怀的是儿子,结果真生了儿子。”
陈嫂端着饭菜下去了。
宋凤宁上楼,遇到宋宜秋下楼。
宋凤宁微笑说;“恭喜,你要有弟弟了。”
宋宜秋绷着小脸,瞪了她一眼,没理她,下楼去了。
宋凤宁心想,宋宜秋似乎并不高兴,宋宜秋这个虚伪的人,平常不高兴也不挂在脸上,三太太迟雪兰怀孕,所有人都很意外,迟雪兰大概自己也不知道,宋宜秋好像完全不能接受。
按理说三太太怀了父亲的孩子,在这个家地位高了,宋宜秋母女有资格获得更多的财产,这对宋宜秋有利,她为何这般抗拒自己有个弟弟的事实。
上楼换了衣裳下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
大太太和二太太、宋宜秋坐在桌前,宋凤宁坐下,看桌上的冷盘,“这么丰盛。”
小娥摆碗筷,“老爷说三太太怀孕,庆贺一下,加几个菜。”
关碧华面色平静,对迟雪兰怀孕没任何反应。
宋知芳从外面回来,来到饭厅,“饿死我了。”
二太太催促,“洗手去。”
宋知芳去盥洗间。
这时,宋兆申从房间出来吃饭。
宋凤宁问;“哥你在家?”
“兆申早回来了。”大太太说。
宋兆申坐下,“天太热,懒得出去。”
宋家人都齐了。
大太太对小娥说;“上楼请老爷下来吃饭。”
宋鸿年不来,大家不能先动筷。
一会,宋鸿年下楼来。
宋凤宁受伤后,第一次看见父亲。
家里添丁,是一大喜事,何况是宋鸿年和迟雪兰的孩子,宋鸿年喜出望外,走路仿佛都年轻了。
一家之主宋鸿年坐下后,张嫂和小娥端热菜。
宋鸿年似无意朝宋凤宁扫了一眼,视线掠过她的额角,雪白的小脸一块疤痕,很显眼。
停留片刻,移开视线,看向大太太,“碧华,辛苦你了。”
宋鸿年是指迟雪兰怀孕,大太太让人请大夫,又通知他回家。
“恭喜老爷。”
关碧华说,面色平静。
宋鸿年伤了小女儿,在大太太这里,有心缓和关系,说;“南京路上的两间门面房契,宁宁的交给你保管,知芳的放在玉珍哪里保管,老家的房屋田地我已经让人去办了,落在你名下,家里现银和金条留给你,留作兆申三兄妹结婚时花销,股票投资转给兆申,兆申出国的费用我已经准备了,这不要你费心了。”
饭桌上,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没人插嘴。
宋凤宁觉得她父亲还有话留在后面,前面说这些都是铺垫,为了引出下文。
果然,宋鸿年接着说:“雪兰有了身孕,不管将来是男孩女孩,家产也有她的孩子一份,等雪兰生下孩子,纱厂的股份给他一份。”
宋鸿年望着家人,大家都不说话,三太太这才刚刚怀孕,生男生女还不一定,宋鸿年便许下股份。
气氛有些尴尬,宋凤宁突然出声,“雪兰姨娘喜欢吃酸,我听张嫂说,酸儿辣女,雪兰姨娘生下弟弟,父亲有了接班人,以后就可以接管父亲的纱厂,纱厂的股份都留给弟弟,弟弟小,由雪兰姨娘代管。”
宋凤宁说出这番话,正合宋鸿年的心思,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大儿子不争气,迟雪兰生出儿子,他好好培养,将来接他的班,只是有些话,不好说出口,被小女儿说了,看见小女儿额头上的伤,有点内疚,发现小女儿不是不明事理,他只要表面上把一碗水端平,小女儿还是善解人意的。
露出一丝微笑,“雪兰姨娘生的弟弟也是你的亲弟弟,宁宁能为弟弟着想,为父很欣慰。”
父女俩说话时,宋宜秋的手在桌子底下揪着米白色台布,镂空花纹台布快被她扯破了。
实在忍不住,接话说;“父亲,我娘不要,她说了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不受人欺负就满足了。”
有地方住,不受人欺负,不是住在宋公馆,买洋楼给她母女俩住,有口饭吃,锦衣玉食,要求不低。
宋凤宁暗自冷笑,“宜秋姐姐,父亲是给弟弟的,弟弟是父亲的亲骨肉,子承父业,理所应当。”
亲骨肉三个字语气加重,点明她一个外人没权利掺和宋家的家务。
宋宜秋被她堵了回去。
纱厂倒闭还有两年,迟雪兰明天就生下孩子了,在这期间母亲能与父亲离婚自然好,离婚了,父亲欠外债的债主,找不到母亲头上,母亲便能保住嫁妆,衣食无忧。
父母离婚了,子女跟父亲的血缘关系永远无法断绝,一旦负债累累,父债子偿,她们兄妹无法置身事外。
只有把纱厂的股份转到迟雪兰名下,她们才能撇清债务关系。
大太太不明白女儿的意图,现在家产分割清楚,丈夫和那个女人搬出去,她素素静静地过日子,别无他求。
儿子出国,女儿出嫁,安排妥善,想开了心平气和了,“我同意老爷的安排。”
大太太表态了,别人没话说。
大少爷宋兆申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并不看重,他只是单纯地追求理想。
二太太没什么发言权,以后她和大太太作伴,女儿的嫁妆南京路一幢二层楼门面,南京路地价飞涨,租金够生活,吃喝不愁,而且老爷说了家里的现银和金条给兄妹三人作结婚之资,女儿体体面面出嫁,她不奢望什么了。
这都是三小姐争取来的,所以她对宋凤宁格外地好。
宋知芳是大学生,理想主义者,钱财看得很轻,追求理想中的爱情。
宋凤宁如果不出头,这个家没人出头了。
她哥姐太天真单纯了,上一世落魄时,她们求贷无门,方知道没钱的艰难,被债主逼得东躲西藏,二太太因为宋知芳给崔仁默做妾伤透了心,日子艰难,没两年就死了,母亲因为大哥颓废腿残黯然神伤,在二太太死后不久也死了。
宋家人的下场凄惨。反倒是迟雪兰母女俩找到靠山,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宋凤宁从对面的宋宜秋眼中看到焦虑不安。
宋家的这顿晚饭,各怀心思。
第二天上午,顾先生准时到宋公馆,女佣小娥把顾聿清领到小书房。
书桌上摆好了纸笔书本,准备了热茶水和点心。
宋凤宁站在门旁,鞠了一躬,“先生好!”
回到小书房上课,顾聿清心里轻松了许多。
小书房里棚顶大吊扇,呼呼地转动,整个书房风凉。
宋凤宁觉得人懒散惯了,冷丁受拘束,规规矩矩地坐一个上午,腰酸背痛。
顾聿清看出她难受,提前结束课程,说;“下堂课考单词句子,不允许出错,错了要罚的。”
宋凤宁咧咧嘴。
顾聿清问;“有困难呢?”
宋凤宁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