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姨死了，自杀死的。
    在慧慧离开S城的一个月后，最后一条来自惠姨的聊天记录路是冰冷的【没空】两个字，很符合惠姨。
    樊楼的姐妹为她在郊区的墓园选了一块墓地，算是感谢她这些年的收留。
    慧慧去的时候，在花店选了许久的花，想来想去还是选了999朵红玫瑰，看起来似乎对逝者极不尊重，可惠姨平生最喜爱的就是玫瑰花。
    慧慧初到樊楼时曾见她收过两次，尽管她喜怒不形于色，可慧慧还是在她的小动作中捕捉到了她的高兴。
    999朵玫瑰，红色的一片在这篇墓园里显得格外炸眼，来来往往的人都指指点点，像极了惠姨被诟病的一生。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张惠姨二十来岁时候拍的照，她留下了两封信，其中一封信便交代了一定要用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惠姨青春靓丽，大喇喇地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即便是半身照也能看出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两个小辫自然地垂在肩膀上。
    其实惠姨看起来并不是人们印象里的美人，可她就那样笑着，慧慧却觉着好看极了，就好像是个……拥有无限未来的、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啊……
    可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年的惠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慧慧曾经以为樊楼的所有姑娘都可能会自杀，只有惠姨不会。因为在慧慧最黑暗的日子，是惠姨告诉她，没有一份苦难是值得歌颂的，苦难就是苦难。
    接受它，正视它，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她一直觉得惠姨想得很开，没想到说出这番话的人，其实才是最看不开的，人是无法说服自己的。
    惠姨的第二封信，就是留给慧慧的。
    信中没有话，只有一沓钱，慧慧数了数，全是慧慧和魏时移在一起时给她的。
    她擦了擦脸上水，重新带上墨镜，走了老远，忽然想回头。
    她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做了。
    999朵玫瑰的旁边好像坐了一个人，她手中夹着烟，笑着向慧慧摆摆手。
    好像有什么糊住了慧慧的眼睛，慧慧摘下眼镜，墓碑旁却什么都没有，她从包中取出纸巾擦了擦脸。
    自此之后，山水不相逢。
    将近年关，魏时移的公司委托了一家高级酒店举办了年会。
    这是慧慧第一次跟着魏时移去公共场合。
    他送了她一件不知什么牌子的黑色抹胸礼服，傍晚还有专人带她去做造型，她看着手表上的时间问道：“您好，快八点了，不会迟到吗？”
    带她来的女人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晚会还没开始呢，一定来得及的。”
    见她如此坚定，慧慧才放下心来。
    会场里的魏时移站在远处，开始无意识地看手表。
    程似锦刚从国外回来，一身灰色西装，人也比从前沉稳许多，他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李歇和钱易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叁人碰杯。
    “终于回来了，在国外待得怎么样？”
    程似锦笑了笑，“就那样。”在国外待了许多年，他哪里还有什么新鲜感？反倒是每一次回国，倒还让他有些期许。
    钱易舔了舔唇，坏笑道，“听说你爸给你介绍对象了？”
    程似锦瞥了他一眼，“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什么呢？”李歇顺着他视线看去。
    “没什么。”程似锦收回视线。
    李歇挑了挑眉，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程似锦，他的情绪已经写在脸上了，并且很快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