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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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守信对儿子的态度已经是习以为常,见儿媳妇热情招待,儿子的二舅哥也一口一个段叔的叫着,又给倒酒又给夹菜的,他心里热乎乎的。可瞅瞅桌上的菜,再瞅瞅一旁,正单手和孙女玩的母亲,他又忍不住暗自发酸。
    别 看他媳妇走了好几年,可他这人性子沉闷,哥俩又一个院住着,所以他真没觉得咋寂寞,再加上儿子结婚后时不时的回来找点事,他还觉得这小子不回去挺好,最起 码他省心了。结果去年老妈病了,儿子和家里闹僵了,他生气过后,就开始觉得有点空落落的,没想到这两个月更甚,老妈搬走了,儿子更是彻底不回去了,对比隔 壁的大哥,他是真成了个孤家寡人,整日里自己吃饭自己做饭,屋里连个人气都没有,那滋味就别提了。
    现在瞅着他妈、他儿子、他孙女,他最亲的几个人,乐乐呵呵一起围着桌子吃排骨,段守信心里那个委屈啊,想到最后处差点没哭了:他一辈子都听他妈的话,后半辈子都在给儿子挣钱,为啥这几个人都不要他了?他到底做啥缺德事了?
    当然,一开始他还没想这么远,受到热情款待还挺高兴,可架不住二两酒下肚,酒劲一上头,把他所有的委屈都勾起来了,瞅着他妈就哭开了。
    如果别人受委屈,那指定是有啥说啥,清清楚楚的问明白,你为啥要这么对我?我哪对不起你了?如果换了段志涛受委屈,那一定是作个底朝天,不行就拎板砖抄家伙干,可这位倒好,他瞅着他妈哭他死去的爸,看着儿子哭他早逝的媳妇,把范兴华兄妹俩顿时就囧住了。
    “爸,我对不起你,我没照顾好我妈,我这做儿子的没本事,我妈病了还得让我儿子给我妈养老……涛子他妈,我对不起你,涛子我没管好,他闯祸的时候我不能担,现在儿子有本事了,还得替我养咱妈……”
    瞅着喝口酒磨叨一句,不大声吵吵,就坐那眼泪巴叉唉声叹气的公公,范淑香看了眼尴尬的二哥,僵笑着道:“二哥,外面好像下雪了,你要不要早点回去?免得我二嫂担心。”
    范兴华一听,忙借坡下驴不住的点头道:“下雪了?那我得赶紧走了,不然晚上天黑不好走,段奶奶,段叔我先走了啊。”打了个招呼,他拍了拍妹夫的肩膀先撤了,否则自己爹跟孩子似的哭起来没完,妹夫这脸也挂不住啊?他还是赶紧走吧。
    范淑香借机给二嫂盛菜,也跟着躲了出去。啥?你说她咋没把孩子抱出来?那是她爷爷,都是老段家人,丢脸也没丢到外头去,屋里暖和跟着看吧,所以这没心没肺的妈,就那么把闺女给扔炕上,自己走了。
    小 甜甜侧躺那,抓着太奶奶的袖子,一老一小拔河玩,她玩到高兴处翻了个身,拽着袖子正想耍赖往后蹭呢,就听旁边传来呜呜声?原来是她爷爷的自责告一段落,正 在那抹眼泪呢。孩子被这与众不同的声音给听呆了,傻傻的转头愣愣的看着,不知道这老头在干啥?这声音好怪异,是在跟她玩吗?
    段老太太本来见儿子来了挺高兴,老人嘛,都喜欢一家和和美美乐乐呵呵,没人希望她孙子不孝顺她儿子的,所以见段兴华从中调和,一晚上气氛都挺好,她正幻想着父慈子孝,心里挺美呢,谁成想她二儿子哭上了?还当着外人面哭上了?
    老太太一口气憋到胸口,心说大晚上的你给我哭丧呢?我还没死呢,一口一个你爹你媳妇,你是希望他俩把我接过去咋地?本来岁数大了就忌讳这个,再加上这娘俩的思路不在一条线上,所以她全然没体会到儿子心里的失落感。
    后见孙媳妇会来事,拉着娘家哥哥躲出去了,她心里刚松了口气,就见这呜呜哭声把孩子吓着了?老太太这回是真气了,别看这是她儿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可段守信今年都四十多了,一满脸褶子的大老爷们,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呜呜哭,那有个看吗?她这当妈的能心疼才怪。
    气急之下,她用好使的右手抄起一旁喝水的大茶缸,照着二儿子就砸了过去,连带着嘴里蹦出俩字:“你,滚——”有多远滚多远,我有孙子还没用你伺候呢,回你家嚎去。
    半 缸子的水都砸到段守信的身上,连段志涛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波及,大冬天的衣服不好干,这位忙拽了个闺女的尿布开始擦身上的水,擦完了才想起他身边的爹来, 转头一看,他爹先是呆呆的看着他奶,而后打了个酒嗝,才一脸绝望的道:“妈,你真不要我了?”他妈竟然让他滚?段守信本就委屈的心彻底碎了。
    见他爹双眼发直红头胀脸,明显就是喝多了,段志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下地开始往出拽:“爸你别说了,咱们有话去那屋说。”他奶刚好点,你可别把她再气过去。
    “涛子,你奶让我滚,她不要我这个儿子了,你奶让我滚……”段守信反反复复的磨叨这一句话,被他儿子连抱带拽拖到了隔壁屋。
    ☆、第55章
    平日里极少喝酒的段守信,此时脑子也晕了,腿也软了,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他妈不要他了,心灰意冷之下,周围的一切他都不管了。他儿子本来把他扶到了炕头,结果这位身子一歪,直接倒向了炕梢,啪一下子,压碎了好几个鸡蛋,气的段志涛脑筋直蹦。
    面前这人要不是他爹,他也想像他奶似的,痛痛快快来一句‘你滚’了,简直太可恨了,他那鸡蛋再有几天就出壳了,这回可好,十多天的功夫都白费了,这么大个人咋还没他闺女省心?
    可再不省心也是他爹,平时他可以爱理不理,现在喝的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他也不能扔出去真不管。没辙的把对方又挪回了炕头,见他爹躺好了,他又转头掀开炕上的小棉被,发现二十五个鸡蛋只剩下八个,剩下都让他爹给灭了。
    郁 闷的把这八个鸡蛋捡到隔壁屋,再回来一看,他爸自强不息的又从炕上爬了起来,看样子是想回去找他妈说道说道,可两腿没劲瘫坐在地上,只能手指着母亲那屋不 断的委屈道:“妈,我是你儿子,你不能领着涛子都不要我啊,现在把我撵出来,屋都不让我进,你们咋狠得下这个心啊……”
    段志涛听的嘴角直抽抽,心说明明是你自己在地上坐着不起来,谁撵你了?
    无奈的叹口气,他还得上前往起拽,大冬天的屋里再暖和,水泥地面它也拔凉的,真把他冻出病来,倒霉的不还是自己?
    “爸,你起来……”
    “涛子,爸知道爸没本事,可在咋地我也是你爹啊,你不能不让我进家门啊……”得,这位又开始哭他儿子了。
    等段志涛终于把他这酒鬼爹给按到炕上,他自己也忙了一身臭汗,见他爹躺炕上眼皮都睁不开了,还在那嘟囔呢,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出去对媳妇道:“今晚你和闺女陪奶睡吧,我跟他在那屋睡。”
    醉成那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来闹腾,他还是看着点吧,别明儿早上一睁眼,自己家都被他拆了,想起自己那十多个鸡蛋,他现在还心疼呢,那里面都有小鸡仔了。
    同情的看了丈夫一眼,范淑香忍着笑道:“嗯,放心吧,奶晚上有我,你把爸看好就成了。”今儿个她才知道,自己公公喝醉酒后,也是挺能作的,瞧把老太太气的?话说不利索,嘎巴嘴在那心里哑巴骂呢。
    段 志涛下午回来的时候,想的特别美好,和二舅哥一起喝点小酒吃顿好的,晚上一家人坐炕上听听他新买的半导体,谁成想因为他这个爹,一样都没办成。更可气的 是,喝多了的这位,不知道是压抑的时间长了,还是他喝醉酒后就这样,每当你以为他睡着了,他却晃晃悠悠的爬起来去敲隔壁门,吵着要进屋,你这次把他按倒 了,没半小时他再接再厉的又起来了,等他爹终于消停彻底不闹了,也将近半夜了。
    被他爸闹得,段志涛睡觉也不敢睡的太死,感觉自己好像刚一合眼,外面就传来框框的砸门声,听着这声音敲的急,他不敢耽误,匆匆套上件棉袄就跑了出去。
    “谁啊?”冬日里天短,四五点钟天还漆黑一片,借着未散的星光一看,他家散放着的赛虎正蹲在大门口,眼冒绿光,警觉的盯着门缝看。
    “志涛,我是你大爷,快开门!”
    大爷?段志涛愣了愣,紧接着有点明白对方为啥这么急了,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人却紧跑两步,嘴里应着:“大爷你等一下。”说着,他忙把赛虎关到后院,黑灯瞎火的不把它关起来,他大爷的腿就不用要了,没看赵六那小子躺了整整一个月,据说屁股蛋子上的肉,差点没感染。
    外 面的段守成心急的如蚂蚁上锅,可下见侄子开门了,脱口就问道:“你看着你爸了没?”没错,他弟弟丢了,昨晚上一宿没回家,睡觉之前他还没在意,毕竟那么个 大老爷们,他也不能栓裤腰带上?可没想到今早起来一看,那屋冰凉冰凉的,咋看也不像住人的样,这下他可急了,想起晕道边的赵六,想起前几年冻死在外面的李 拐子,他披上件破棉袄就出来找人。
    其实换个人他也不带这么紧张的,问题是他那老实的二弟,平日里连个交心的哥们都没有,不回家他往哪住?能怪他多想吗?
    见他大爷一脸的慌张,可见是真着急了,段志涛急忙道:“我爸在屋呢,他昨晚喝多了没回家。”嘴上说着,心里却自嘲的一笑,真看出这是亲哥俩了,原来就自己是后的。
    段守成听到侄子的话,一颗心终于落了地,长出口气忍不住骂道:“这混蛋玩意,不回家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他咋地了呢。”这位急了一道儿,又被自己脑补的场面给吓了个够呛,现在找到人不看一眼他也不放心,所以跟着段志涛就进了屋。
    进屋一看,他二弟穿着棉袄躺在炕头,睡的满头大汗不说,嘴里还打着呼噜?看的段守成把心里的火压了又压,才忍住气道:“睡炕头还穿棉袄?他也不怕上火?”
    “昨晚上喝多了,大半夜的,他一会儿起来闹一出,不穿着咋办?”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没睡好的段志涛脑仁生疼。
    二弟喝多了?还闹上了?段守成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可弟弟就在那躺着呢,志涛虽然好犯浑却也从不说谎,两相结合也算是证据确凿,这么说,他二弟真喝多了?
    突来的新鲜感,让他心里的火气散了大半,再瞅瞅炕上睡得跟死猪似的弟弟,和地上一脸无可奈何的侄子,段守成怪异的生出了好心情。要知道,以前都是他们哥俩,站地下气个半死,他侄子躺炕上万事不愁,今儿个突然掉了个个儿,他心情能不好吗?
    这位也不生气了,脱去外面的大棉袄,盘腿往炕里一坐,和蔼可亲的招呼侄子道:“来,跟大爷说说,你爸到底咋喝多了?”
    看着一脸八卦的段守成,段志涛只觉得牙根痒痒,突然有点想骂娘,虽然一再劝自己,这人的娘是你奶,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悲愤了。昨晚上陪他那醉鬼爹耍了半宿,天没亮又来了个看热闹的大爷?一个两个的,这日子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了?
    ……
    好眠的段守信是被热醒的,口干舌燥的他一睁眼,就看到旁边闭目养神的段守成,所以他下意识的张嘴就道:“大哥,你给我烧的炕?太热了。”热的他都出汗了,平日里都是冻醒的,今儿个冷不丁被热醒,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我咋那么稀罕你呢,还给你烧炕?”睁开眼的段守成,没好气的瞥了二弟一眼,虽然看到侄子吃瘪他挺高兴,可把妈气着就是另一回事了,四五十岁还学会哭了?这么大岁数都活狗肚子里去了,真是越活越回暄。
    察觉大哥的语气不对味,段守信下意识的坐起身来,想要听训,可还没等说话呢,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这不是他家?这是,他儿子两口子的屋?
    “我,我咋……”刚想说我咋在这?昨晚上的一幕幕,自动从脑子里钻了出来,把段守信臊得满脸通红,脑袋越垂越低,最后只给他大哥漏了个脑瓜顶,说啥也露脸了。
    “你 厉害了,长本事了?当着亲家孩子的面,跑儿媳妇家作来了?你这脸都丢到孩子他姥姥家去了,你可真是给咱老段家长脸啊。”想到当时范兴华还在,段守成那看热 闹的心一扫而飞,此刻要不是在侄子家,他真想给弟弟两脚,这么大岁数了,能有点出息不?两口猫尿就把你撂倒了?
    段守信沁着脑袋一语不发,昨晚上自己咋哭的他比段守成清楚,可就因为清楚,所以他更觉得没脸,你说他挺大个人了,咋还跟儿子哭上了呢?这位越想越气自个儿,抬手就甩了自己一巴掌。
    刚好碰上里屋门一开,把抱着孩子的范淑香造的一愣,她觉得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碰到自己公公在那扇嘴巴子自娱自乐,她这当儿媳妇的该咋办?
    段 守成狠狠的瞪了二弟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对侄媳妇道:“淑香啊,孩子醒了?”刚才他来的太早,里屋老的小的都没醒呢,所以他在这屋坐炕上也没敢动,结果又 眯了一觉还不到六点,夏天亮的早,所以村里人起来的也早,冬天起早了死冷的不说,还又费柴又费蜡的,没正事真没人起那么早。
    “啊, 醒了。”见有人搭茬,范淑香忙笑着道,“我以为志涛在这屋呢,想让他看会儿孩子。”自打入了冬,每天段志涛都会先起来,点好了炉子,再轮流给他奶和他闺女 倒尿盆,等他闺女起来的时候,那屋都收拾妥当,开门放好了气儿,小家伙这才乐乐呵呵的过去陪她太奶奶玩,今儿关门睡了一宿,范淑香觉得屋里一股混气味,本 想让闺女过来,把那屋放放气,哪曾想过来才知道,她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段守成哥俩都是汗脚,俩臭脚丫子往炕上一烙,唉,那味道真比十三香还复杂啊。
    当 妈的瞬间决定,还是让闺女回去陪老太太玩去,谁成想她大爷公公特别热情,听说要看孩子,立马伸手笑着道:“志涛喂鸡去了,来,把孩子给我,你该干啥干啥 去。”他想的挺好,老妈这会儿正生气呢,守信也满脸的抹不开,一会儿让他二弟抱着孙女进屋,他在一旁逗着孩子,这事也就岔过去了。
    范淑香一听这话,只恨自己脚步太慢,还没跑远,不舍的看了眼怀里的闺女,她迈步进屋,咬着牙就把孩子递过去了。
    那边段守成还笑呵呵的给她宽心丸吃:“放心吧,你大爷我看孩子有一手,你那侄子侄女我也没少看,绝对不能把我孙女磕着碰着。”他俩孙子一个孙女,你可不能小瞧了他。
    范淑香笑着点头,实则内流满面:她知道闺女不能磕着碰着,可她怕闺女空气中毒了,这屋里太味儿了……
    ☆、第56章
    段守成的想法还是不错的,段老太太见儿子抱着重孙女进来,除了狠瞪他一眼外,确实没说啥,一是她话说的还没那么利索,对她来说骂人也算个累活,二来也想在孙子面前,给他爹留点脸面,再气这不也是她儿子吗?所以段守信这茬算是暂时揭过。
    还是那句话,不来没人上赶着请,可来了你也不能不管,起大早老哥俩都在那坐着,总不能不讲情面的撵人回家吃饭?所以不情不愿的段志涛,放完桌子后,只能多拿了两副碗筷,准备留饭。
    今儿个的早饭比较省事,昨晚上蒸的白面馒头,和炖的排骨酸菜全都有剩,范淑香又炒了个鸡蛋算是加菜,大伙就可以上桌吃饭了。
    段 老太太对孙子家的伙食已经是习以为常,这俩败家玩意都不是会过日子的主,能吃好的从来就不吃孬的,所以她从一开始的舍不得吃,到现在的敞开了吃,这中间的 变化都没用两天,实在是大伙吃的都一样,做的菜又多,你舍不得吃除了放坏,还能给谁留着?所以她吃起肉来毫无压力,一口肉一口蛋吃的杠香。
    段守成知道侄子家的伙食好,却没想到会这么好,以往家里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回排骨,现在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炖了排骨不说,还炒的鸡蛋?和去年的感觉不同,那时候他还觉得小两口这是败家,不会过日子,可现在人家连砖房都盖起来了,只能说这是条件好。
    欣慰的暗暗感慨了一番,他夹起一筷子鸡蛋,吃到嘴里纳闷道:“志涛,这鸡蛋放哪了?我瞅着咋有点像毛蛋?”蛋黄都硬了。
    段 志涛面无表情的瞥了他爹一眼,而后垂眸夹菜,语气凉凉的道:“可不就是毛蛋?我在炕上孵了二十多个鸡蛋,昨晚上让个醉鬼都给我压扁了。”说着话,他把夹起 来的那一大块鸡蛋,放到他爹的碗里,颇为孝顺的道,“多吃点,没您老人家昨晚上那一压,咱们今儿早上还吃不上这蛋呢。”
    敢灭了他的蛋?我看你往哪咽?
    因为他儿子的小心眼,段守信吃了一顿很痛苦的早饭,儿子的阴阳怪气他不介意,关键是他心疼啊,在他心里鸡蛋算是稀罕玩意,这二十多个蛋得多少钱?唉,你说好好的他喝啥酒,啥作妖呢?
    正纠结着,就听他大哥在一旁惊喜道:“妈,你左手能动了?”
    段 守成知道老妈右手能动,当时就觉得是天大的惊喜,没想到几天不见左手也能动了?天啊,他妈这是快好了?毕竟上半身能动,和全身都不能动,可差着老远,简直 都不是一个层次的。想到这,他眼眶发红,再次觉得自己这儿子当的不孝顺,老妈在他那,一年来也没见啥效果,到侄子这俩月就渐强了,他对不起他妈啊。
    段守信昨晚上光顾着喝酒委屈了,也没注意他妈左手能动,此时经大哥一提醒,才发现他妈正用左手和孙女玩呢,他这当儿子的顿时就激动了,不住的笑道:“左手能动了,妈这是要好了。”
    段志涛每次提到他奶的康复,都是止不住的乐,心里就喜欢听这个,可此刻他小心眼的性子又犯了,见这老哥俩乐的满脸菊花绽放,忍不住泼冷水道:“只是左胳膊有点劲了,想拿东西啥的还不行。”他奶要是俩手都好使,吃饭还能用人喂?
    “呵呵,有劲就好,就劲就说明要好了。”
    “对对,胳膊都能来回动了,用不了多久手就能好。”
    这俩人完全不受影响,瞅着他妈坐那继续傻乐。
    段志涛见自己的打击没成功,也懒得在这瞅他们哥俩让自己赌气,知道闺女有人看着,他跟他奶说了一声,下地穿衣服,准备去河边打鱼。别人猫冬的时候,正是他辛苦赚钱的时候,天都大亮了,他可没那时间跟他们闲唠嗑。
    段老太太脸上的笑,在孙子出去之后,渐渐淡了下来,瞅了眼仍旧是一脸喜悦的二儿子,老太太无奈的一叹:这么个没长心眼的货,她可拿他咋办?
    被他妈认为没长心眼的段守信,坐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他儿子说啥?去打鱼?别看段志涛从去年就开始打鱼,他爹却从没见到过,今儿听说儿子去后院收拾东西了,他好奇之下让大哥看着孙女,自己也跟着下了地。
    去年他就知道儿子在打鱼,当时只觉得这小子是瞎折腾,没想到人家不白折腾,一冬天折腾出个砖房来?
    “这混小子,脑子还挺好使。”段守信自豪之下,小声的笑骂了一句,迈步朝后院走去。
    被拴着的赛虎见前院来了人,抬头瞥了一眼,而后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又趴了回去,只是这脸的方向,却是对着仓房和鸡舍,在它心里,这俩地方是最重要的,大白天来人只要不去动这俩地方,剩下这后院你爱哪去哪去。
    “志涛,去打鱼啊?”见儿子拽着爬犁出来,段守信凑过去没话找话说。
    段志涛抖落着手里的袋子,头都没回,明显是不想搭理他。
    “志涛,去打鱼啊?”这话是后院崔奶奶问的,这老太太来园子拿冻菜,正碰上段家爷俩在这唠嗑。
    见崔老太太和自己说话,段志涛抬头笑着道:“嗯,收拾收拾准备走了,崔奶奶还没吃呢?不愿动就去前院吃,家里饭菜都有,让淑香给你们热一口。”
    “吃了,我们老两口饭早,早就吃完了,这不是你崔爷爷想吃冻菜,我早点拿进去缓着,中午好不耽误。”崔老太太听到段志涛的话,乐得是眉开眼笑,她没认为段志涛的话是在客气,这小子一向是有啥说啥,不爱搭理就是不爱搭理你,实在着呢。
    被认为‘实在’的段志涛一听就乐了,毫不客气的笑着道:“冻菜?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了,崔奶奶你多炸点,中午给我带一碗。”炸冻菜只是一种说法,其实就是用水煮的,要是换了油炸,段志涛也不能开这个口。
    “好 嘞,我拿两颗进屋,炸好了给你送前屋去。”听说段志涛要吃,崔老太太立马变得干劲十足,不再多话,低头挑那大个儿的捡。这些菜都是夏天的时候,段志涛翻 地,他们老两口种的秋白菜,入冬的时候起出来,实心的拿到屋里,一半下地窖一半腌酸菜,空心的就放外面冻着,冬天用水炸好了蘸酱,算是村里的家常菜,崔家 老两口牙口不好,就喜欢吃这个。
    等老太太捧着俩颗冻菜直起了腰,那边段志涛已经拉着爬犁走了,她刚想回家,突然发现段守信还在?
    “守信,今儿咋来这么早?”崔老太太知道这爷俩不亲,也知道平日里段守信这当爹的极少来,所以这么早见到他,她还真有点好奇。
    至于爷俩不亲的原因是谁对谁错?那还用说嘛,当然是段守信的错。别说她本就不是那帮理不帮亲的主,就冲着相处这半年多,她只看到起早贪黑拼命干的段志涛了,可没见到段守信帮上一点忙,你们说这孩子不好?我咋没看着?
    所以老太太在心里,对段守信这个当爹的非常不满,她觉得,如果你有俩儿子讲不了,偏帮一个容易闹的兄弟不和,可你就志涛这一个小子,儿子在那累死累活一天天的闲不着,你这当爹的岁数也不大,就在那眼瞅着?你咋看的下去眼?
    这想法在她心里憋了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儿终于见着段守信,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对方好好唠唠。
    那 边段守信刚笑着叫了句崔大娘,就见他崔大娘放下手里的冻菜,满脸严肃的走过来,拉着他不放:“守信啊,别怨大娘多嘴,志涛这孩子累啊,大冬天的,咱们都知 道在家坐热乎炕头,那孩子却不管多冷,起大早就得拉个爬犁去河里拼命干,冬夏都不得闲,你别看他新房子住着,可这钱挣得是真不易啊,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 得帮帮孩子啊,守信,大娘跟你说,志涛这孩子仁义,以后错不了,你现在帮了他,等你老了那天他也不能亏了你,你看那孩子对他奶多好?端屎端尿一点都不嫌 脏,对他奶都那样,对你这亲爹能差的了吗?可你在孩子难的时候不伸手,等你老了动不了那天,你好意思让孩子伺候你吗?”老太太自认为这番话是掏心掏肺,段 守信却听的傻了眼。
    他一向认为,自己这个爹做的非常合格,毕竟比起儿子来,他一没吃好的,二没住好的,这辈子兢兢业业,挣的钱差不多都给儿子花了,可今天竟然有人告诉他,他这爹做的太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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