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妻 第65节
“对不起。”
许久没有听到邱戎如此软的说话腔调,她一时间不太适应,“没关系……”
“是我无用,让你陷入危境。”
“不怪你……”
“我想过那个疯子会对付我,却还是只派了几个人保护你和孩子。”
“知道你被抓了,我却连你在哪都不知道。”
“等好不容易掌握了你的行踪,却差一点又没能及时赶到。”
“你看我多么废物,找了你五年都没能吸取一点教训,还要因为自己的原因将你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中。”
“理智告诉我,为了你好,我应该离你远一点,可是我……”
“可是我……如何也舍不得……我的……悦容……”
陆悦容感觉到邱戎的脑袋沉沉地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小幅度挪动了一下脑袋,垂眸看向对方,他已经昏迷了过去。
她反手摸向对方的腰间,从刚刚开始,她就感觉到两人接触的地方,布料传来一阵潮湿的触感。
陆悦容把手收回,便看到自己手掌被对方的血迹染成一片鲜红色。
因为他穿着黑色的盔甲,再加上他刚刚出现时,动作极为迅速敏捷地便将她抱起。所以陆悦容根本没有想到、也没有看出对方竟受了伤。
她简直要被对方气笑了,赶忙将手指搭在对方手腕处诊脉,幸而只是疲劳过度以及伤口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
马载着他们两人来到了驻扎的营地外,门口处的守卫帮着陆悦容把邱戎从马上扶了下来,然后送到了营帐中躺下。
陆悦容在一旁为他上了外敷药,然后又去伙房给他煎内服药。
煎药没有一两个时辰好不了,她便坐在一旁等着。
然而,才煎到一半的时候,邱戎便火急火燎地揭开帘子。
目光在内中环绕了一圈,与陆悦容无奈的眼神对视上了之后,他才明显舒缓了一口气,放下帘子走了进来。
“不好好躺着,过来做什么?”
“怕你走了。”
“能走去哪里,在为你煎药。”
“嗯。”
邱戎看着她手中的蒲扇,伸手欲接,“我来吧。”
陆悦容斜了他一眼,“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就自己来。”
作为伤患,不占理的他只好默默地又收回了手。
明明只是一碗普通内服药,两个人却一步不停地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救人性命的急药。
药煎好后,稍稍放凉了一会儿,陆悦容将碗递到邱戎手中,“小心烫口。”
对方接过,“嗯”了一声,抬起碗便一口闷掉了。
将空碗再递回去,邱戎垂眸看了一眼陆悦容的腰间,问道:“今天撞到腰,不碍事吗?”
被对方一提,陆悦容才察觉到腰间的疼痛尚未停止。
她想了想,回答道:“你们随军应该带了药酒吧?等会我讨一点自己抹一下就行。”
邱戎状似不经意地问她:“抹了就好吗?还是让我帮你揉开吧。”
陆悦容迟疑了片刻,觉得自己既然受了伤还是要认真处理的,便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无碍。”
于是他们在回营帐前,转道去讨来了药酒。
陆悦容把药酒递给邱戎,然后自己趴在床榻上,小小地揭开上衣襟。露出那一块撞到香炉上,已经一片青紫的皮肤。
看着骇人的伤势,邱戎心底泛起一阵心疼。
他小心地将药酒抹在手掌中,临动手提醒了一句:“会有点疼,忍一忍。”
“嗯。”
他将手掌按在淤青处,动作缓缓地、由轻到重地将药酒揉在皮肤上。
陆悦容咬住自己的衣袖,控制自己疼痛的叫喊。
上好药酒,邱戎退开站直,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
他嗓子略哑地说道,“好了。”
陆悦容便坐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回答道:“多谢。”
片刻,陆悦容没有听见邱戎的动静,便奇怪地抬起头来看向站在面前一动不动的男人。
只见对方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神晦涩如狼般地盯住自己。
曾经有过三年亲密无间的生活,陆悦容哪里不懂对方在想什么。
她感觉到被冒犯的恼羞成怒,忍无可忍地一脚踹在对方的小腿上,吼道:“你给我滚蛋!”
第61章 重回
眼见对方生了气,邱戎向后退去几步, 说道:“抱歉。”
陆悦容脸颊泛红, 胸腔上下起伏,她背过身去不愿意看对方。
邱戎看着她的后背, “早点休息吧,我就在外间, 有事叫我。”
说完了,对方依旧对他置之不理, 他便只好自己转身去了屏风隔离住的软榻上和衣而眠。
见邱戎离开, 陆悦容才缓缓转过身来, 褪去外衣、熄了灯,躺在床榻上休息。
她面朝外躺着, 目光落在屏风上。
外间的桌案上留了一盏灯,摇晃的灯光将邱戎的身影照射在了屏风上。
陆悦容盯着对方一动不动的光影, 陷入浅浅睡意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 屏风上邱戎的身影突然动了起来。
他坐起身来, 脚步轻轻地走到里间床榻边蹲下。
陆悦容保持着睡前向外侧躺的姿势, 一只手还露在了被褥外面。
邱戎捉住那只手,脑袋凑过去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 然后才放回被褥里盖好。
思念催化他成为一头猛兽,他从身到心的每一寸,都在思念陆悦容。
可他却只能自我束缚在囚笼里。
他的手虚虚拢着她的脸庞。
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一颗快被焦急灼烧成灰烬的心脏,终于慢慢平静。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 最懂得珍惜。
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的人,都是没有经历过的人。邱戎亦是如此。
曾经,邱戎以为自己是大顼朝最锋利的剑刃,开疆拓土、杀敌灭寇。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只愿做温柔乡里的凡夫。
不是海晏河清让将军解甲归田,是将军想要解甲归田才创一片海晏河清。
邱戎勾唇一笑,无声地说了句“晚安”,然后他又脚步轻轻地回到了外间软榻上躺下休息。
在他起身离开时,陆悦容翻了个身面朝里,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他不知道,自从生下陆瑾淮之后,陆悦容即使睡觉,也会对身边的变化有着十分敏锐的感触。
陆悦容双手放在胸口,感觉着自己的心脏砰砰乱跳。
也不知是被吓到的,还是怎么回事,她竭力想要抚平却毫无效果。
她心思杂乱地睁着眼睛,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清晨,因为终于找回了陆悦容的邱戎,倒是睡了个好觉,虽然带伤,却精神焕发地起了身。
相比的,陆悦容便十分萎靡地用被褥捂着脑袋,昏昏沉沉。
今天队伍就要拔营返回泽安了。
邱戎走到床榻边坐下,轻轻拍了拍被子,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认床没睡好?”
陆悦容不说话,一动不动地躺着。
见她如此,邱戎便说道:“我去和殿下报备一下,队伍先行,我们慢慢回泽安。”
说完他便起身要离开。
陆悦容急忙说道:“不用!我这就起。”
她慢吞吞地揭开被子,露出自己乌青的双眼,无神却愤愤地瞪了一眼眼前的罪魁祸首。
她一边穿着衣裳,一边说道:“我说了我要和你一起回泽安了吗?”
邱戎愣住,“你要自己回瀚漳?”
“不行吗?瑾淮一个人留在瀚漳那么久了,他才五岁就离开我这么长时间,一定很害怕。”
邱戎迟疑,说道:“可是我不能送你。”
“又不会遇到危险,送什么。”
听着对方十分认真的话,他只好回答:“那我……派遣几个将士护送你回去。”
陆悦容整理好了着装,抬起头来看向邱戎,“既然你坚持,那我就只能接受了。多谢关心。”
说完,她便起身向营帐外走去,留下猝不及防再次面对别离、还难以接受的邱戎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
陆悦容走到营帐门口,揭开帘子要走出去。
鬼使神差地,她转过身去看了一眼邱戎。对方依旧站在床榻边,双眸紧紧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