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节
时间突似静滞般。
众人惊诧之时,竟然挪不动脚步,外围的御林军与护位依旧没动。
慕容晟睿胳膊上面鲜红的血染晕了众人的眼,更似染晕了这阳光倾洒的天,眩目得让人心脏骤停。
冷言诺已经无暇去顾忌直向自己射来的针雨,只是盯着慕容晟睿的手臂,眼光似生了火,一下子有些热有些冰。
慕容晟睿看着满天针雨,想要动手,却被冷言诺不容置疑的按住,那双眸子里是决绝的不允许,是比山岚更坚定的要选择为他挡。
那一刹那间,慕容晟睿与冷言诺竟成了这世间最好的风景,视生死如无物,他不想她受伤,她不想他为她挡,于是他们二人双双没动。
他们皆心有城府,各自谋划,却在此刻,心中竟然只有一个想法,若能死一起,也不错。
“扑”一口鲜血溢出,宗子舒跌落在地,人落地那一刻,神软梨花针刹然在离冷言诺眉心那么微厘处咫尺之距赫然返回。
“唰唰唰”只闻一道道唰唰声,那些细如牛毛的针尽数回到宗子舒的手指间那个小型竹筒模样之物里。
宗芜刚想要去扶跌落在地的宗子舒,却被南木宸大力一拂,脚步一个大的趔趄,若不是身旁的石阶挡住,想必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
宫烈微微蹙眉,看着南木宸朝着宗子舒走近。
风雨平息,冷言诺突然反应过来,对着慕容晟睿道,“傻瓜,为什么要替我接,就算这玩意儿不能接,只能挡,也不能用你的手臂来挡。”冷言诺语声焦急中满是小心的去查看慕容晟睿的手臂,却被慕容晟睿阻住,微笑的安抚,“无碍,幸而这针上无毒,不过是一点小伤。”
“小伤,让针刺进肉里是小伤,那到底什么是大伤。”冷言诺一下子来了火气,紧盯着慕容晟睿的双眸里露出一丝灼然的光,口中语气也不免加大一分。
连慕容晟睿都愕然震住了,似乎没料到冷言诺会这般生气。
众人的注意力也被冷言诺给吸引过来,这一场突起本就突然,落幕也是戛然而止,猜不到开始,更料不到结局。
楚浴染看着冷言诺面对着慕容晟睿而背对所有人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微抿一下,眼底光束不自觉的摇动一刹,只一刹,他似乎懂了一种东西叫忧伤蔓流。
冷言诺轻轻一用内力,将慕容晟睿胳膊上的针给逼出来,看着几乎看不到伤口的手臂,心中疑惑,为何会流这么多血,或许这也是神软梨花针的特别之处,冷言诺看了眼慕容晟睿,此时也方才朝着宗子舒而去,一步一步缓而又慢,那眼不的杀气丝毫不掩饰的泄露出来,既然上天让她活,方才那一刻与慕容晟睿相互凝望视死如归竟似一场梦,一切都荣升到另一个未知境地般,一刹回神落入现实。
现实是,她与他都活着。
冷言诺突然抬头看了看天,眸光微微一晃,一直以来她是不是太过温柔,如果她早日结果了宗子舒,今日慕容晟睿也不会受伤,在他为她挡针那一刻,她更加明白,自己内心里沉重的嘶喊,她爱他,已经爱得深入骨血,爱到不能容忍到他受一点点伤害,而她呢,今日完全可以避免的伤害却是由于自己造成,既然如此,今日她就斩草除根,就算从此与天下为敌,她也绝不能让宗子舒与宗芜皇后活着出南国。
慕容晟睿看着自己手臂上冷言诺的包扎,抬起头看着冷言诺的背影,心里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如细雨和风蔓过群山遍野,说不清的柔柔蜜蜜。
风华是一指流砂,苍老是一段年华,而我愿意陪你一同苍老于月下看花。
“嗖。”就在冷言诺离宗子舒两步之遥时,宗子舒被冷言诺与南木宸的眸光看得心惊胆寒,同时嘴角蔓出一丝狞笑时,空气中突然又是一道破空声,不只一道。
“嗖嗖…”连续三只箭羽直向登龙台旁边的宫殿处射来,声音呼啸而威烈,全然不同寻常的箭驽,不过闻声,便已近在眼前。
冷言诺偏头,脚步后退,太近,箭矢之气太烈,她没有十足把握全部挥挡掉,所有人更来不及。
南木宸离得最近,刚想要却挥开箭矢,却只觉眼前方才还跌坐在地上的宗子舒突然以他从未见过的速度向冷言诺而去。
他心下大惊,她手中的神软梨花针还在,一惊间,以迅雷之势去抓宗子舒。
这一刻,宗子舒整个扑向冷言诺。
这一刻,暗处有人轻声哼笑。
这一刻,天牢处另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这一刻,宫烈眼底多一丝不叫做清冷的东西。
这一刻,一道蜜色身影避过所有人的耳目飞向登龙台旁边的宫殿。
这一刻,慕容晨睿心痛无以复加,身子平地而起,身形如电。
“扑”就那么身挡一秒间,三只箭矢穿心而过。
宗子舒看了眼有些摇晃的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只差一步就要截住箭矢的南木宸,然后笑了,这才是他与她最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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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兵戈终起
宗子舒看了眼有些摇晃的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只差一步就要截住箭矢的南木宸,然后笑了,这才是他与她最近的距离。
终是以她的死为代价换来他的顾自温怜一瞥,虽然带着惊诧,但是她宁愿摒弃所有只看进那一双从来她走不进的苍袤大海,那里有悠悠碧水,有着深深笑意有着淡淡爱护。
时间静止的是心跳还是谁的呼吸,血染芳华,醉了谁的年华,那些过往层层幕幕突然自脑中穿梭而出,关于她的爱,关于他的拒绝,那些由青春单稚至此刻年茂鼎盛都已模糊。
宗子舒向地上倒去,慕容晟睿接住冷言诺向后退的身子,南木宸一愣之后,那双眼里千百种情绪闪过,然后接住了宗子舒即将倒地的身体。
在周围呀声一片中,宗芜失神的狂奔过来,“不…。不,你不能死,我费了这么多心血,你如何能死,如何……啊…。”宗芜皇后发狂的声音却突然止住,猛的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的揪结着,眼里有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与深深的心有不甘,然而在抬眼间,她正对上宫烈冷冷看过来的透着可笑憎恨的眼神。
那是看待仇人的目光。
可笑吗,是啊,可笑,她这一一说了无数次谎,却唯一独这一次没有,她的确在自己身上与宗子舒身上种了双心毒蛊,两命相连,因为她自信宗子舒绝不会有事,她会凭着她顺利出南国,再以护持烈国圣女的身份,从此龙跃水起,结果…。
“哈哈哈……”宗芜皇后突然对着天空狂笑不目,一缕缕血自她唇角溢出,说不出的苍美疯狂,整个空阔的皇宫上空似乎都回荡着宗芜皇后疯狂的笑声,凄凄而绝厉。
周围人见此情影,见太子只是抱着宗子舒没有下令,也无动弹,那三只箭原本是要刺向璃王妃却被方才还想杀了冷言诺的宗子舒给挡了,事情转化的太快,他们一时间还真有些消化不了。
“你没事吧。”慕容晟睿抱着冷言诺退后几步,眼中无别人,只有他怀中的冷言诺。
冷言诺看了眼慕容晟睿没有渗出血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眸光一瞬间冷而凝的看向方才箭矢而来的方向,唇瓣微抿不过一瞬,方才看向宗芜,自作自受,想来就是这般,威力齐发,三箭穿心,宗子舒活不了,宗芜自然也难逃命死下场。
周围人看着宗芜皇后狂笑,亦无人去理会,曾经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端容绝美的皇后,曾经那个名动南国的女子,终究是败在了自己的路上。
只有三皇子于那么一瞬,看向一旁宫殿的高台,下一刻,足尖一跃而起。
南宫王爷与荣亲王爷齐齐看着宗芜皇后,看她面上失落,看她鲜红嘴唇中血迹丝线渗露,心中惆怅大于震惊,那个曾经风华万千娇颜如花的女子,在入宫前又迷了多少男儿心的女子,只是她一步入瑶台,从此与他们就是两个天地,而今,天瑶坍塌,一命灿华,终是如一抹牵扯太久金光闪闪的丝线,看似流光璀璨夺人眼目,却终难抵过野心带来的自我毁灭。
冷言诺的目光又在四周扫了眼,还有那处宫殿,与慕容晟睿轻轻一对视后,便落在了依在南木宸怀里的宗子舒身上,心中无惊讶不可能,宗子舒恨她,她知道,那股子恨意从她身体里每一个气息,每一口呼吸散发出来,方才那神软梨花针绝对是想要置她于死的毫不犹豫,可是现在……
南木宸深深的看了眼气若游丝,嘴角溢血的宗子舒,就要放下她,却听宗子舒突然拼尽全身力气开口,“太子哥哥,你恨我对不对,你很是厌弃我对不对,我爱你,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不管如何,如今我都活不成了,能死在你的怀里,是我现在唯一的愿望,你不要再把我推开好吧,我错了,真的错了,从最开始就一错到底,宫宴那晚,我是真的有想过帮你,真的,只是,人未面临的选择让我一下子慌了神,只那一瞬,我知道再也配不不上你,可是依旧私心的想要待在你的身边,那日在神泉山确实是我打开的秘道,但是,不是我一人,是有人帮了我,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那气息我……。”宗子舒一连开口,语气轻而弱,却没有多少停顿,语字句句清晰,再看其胸口的血窟窿都让人怀疑是如何的支撑,让她把这段话说完。
当然宗子舒的话却让南木宸欲以松开她的手一滞,随后停住,“我……”
冷言诺细耳聆听着,想着听宗子舒说是谁,可是便听远处,“轰。”突然一声比之之前高台之上更大爆炸声更加迫人的响起,伴随爆炸声,天空处腾腾一层火烟自地而起,一下子就如红火吞了朝阳,声声嘶喊声声不断的飘来。
“不好,那是天牢方向。”南宫王爷当先道,面色忧急,想上前,可是看了眼抱着宗子舒岿然不动的南木宸,又不能自作主张。
“王爷,此处交于你,天牢那里我去。”霍云都当即对着南宫王爷一礼,而手一挥,身后铁骑之兵紧随其后向皇宫门口而去,向那处火光冲天而去。
冷言诺与慕容晟睿同时看向火光处,冷言诺眉心蹙了蹙,心思一紧,“慕容晟睿我怕我们的计划得提前了。”冷言诺突然轻声开口。
“不急,先静观其变。”慕容晟睿语声永远那般温润不带一丝急迫。
从头到尾南木宸只是那般淡淡的看着宗子舒,任远处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任登龙台一旁宫殿处微微打斗声入耳,却依然不动于然。
宗子舒见南木宸没有推开她,嘴角露出一丝光彩远去的笑意,“方才,我是真的想要杀璃王妃,可是…。可是…。”宗子舒的力气似乎已经有些不继,却依旧道,“可是我只要想到从此之后再没有你的世界,我就不想。…所以我…。用这种…。方式,至少你以后一想起璃王…。妃,你会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子,为你舍弃高位,同样愿意为你而死,同样……同样,爱你…。”最后一个字落,宗子舒终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南国宗府嫡女,曾经南国帝京城中人人艳羡的清灵如远山淡月的女子,曾经受皇后恩宠,顶着内定太子妃未来国母身体尊荣的女子,一波三折,如今为烈国圣女的女子,终于在最后一刻做了属于她最正确的决定。
冷言诺眸光突起一丝云雾,说不清的恨怨与仇,宗子舒,青春年华的女子,经历过神泉山秘道那般常人难以忍受的事件依然能活着出来的女子,或许她也曾看错了她,那一刻,她的转身,她的娇吟,今日,她的神软梨花针,她的以身相挡,都只是为了面前这个抱住她的尸体为她的死而面色如冷的男子能够一生都将她永记不忘。
一代芳华,一人烟幕,一人愁结,一人感伤,叹这万千变怪,叹这流年狂啸,却终将尘埃落定。
……。
登龙台一旁的宫殿里,帘幕西垂,光可照人的地面上映衬空中三个身影身姿交相穿梭打得不可开交。
南宫宇看了眼三皇子,目光无情无绪,三皇子却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有别然,南宫宇他自然认识,前阵子还被南宫王爷禁足的人,只是没想到武功如此之高,不过高也没关系,他们现在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眼前能同时抵住他们二人凌烈攻势的这个看不清身形,不知是男是女的黑衣人。
相交数招,三皇子自认自己武功不弱,识人无数,却也未见过这般诡异的身手,甚至于对方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能得普提相士的徒弟与南国三皇子同时出手,真叫我受宠弱惊呢。”黑衣人突然说话了,可是声音忽男忽女,时轻时重,根本就分辩不出身份。
“阴阳怪气,找死。”南宫宇手中突起一层磅礴雾气直直向黑衣人的面目而去,气势看似轻淡无雾,却直有慑人心神之气瞬间席卷整个大殿里的空气。
那黑衣人见此,突然嘿嘿一笑,然后在那雾气砸向自己面门之时,突然身子向下萎缩而去。
南宫宇淡色唇角一抿,另一手直朝那黑衣人抓去,三皇子同样心有所感,手也朝黑衣人抓去,却终归一场空,不过一瞬间,南宫宇手中雾气到达的距离,三皇子手够着的距离,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味道,待二人看清,地上只空留一袭黑衣。
“竟然让他跑了。”三皇子挫败极致,掌中内力一运,将那黑衣震得四分五裂。
南宫宇看着空中四四纷扬的黑衣碎步,眉峰微提,然后抬脚转身向殿外而去。
三皇子突然快一步拦住了南宫宇,眼底流露一丝异彩。
“三皇了觉得南宫王府所有护卫加起来不敌你?护卫重重我都能来去自如,三皇子确定要拦我吗?”南宫宇清清开口,语气里尽是不属于人间的清浊气息。
……
“好像差不多了。”慕容晟睿突然轻喃一句。
……。
宛香看着整个天牢至中心处蔓延出的火光,心中一惊,照小姐所说,那层层护卫着的男子定然不是六皇子,可是眼下这火光是怎么回事?
炎势太大,一间间牢房突然都着了火,宛香最后站在二皇子牢房面前,一剑起,挑落锁扣。
原本坐着的二皇子突然抬起头,看着黑衣蒙面的宛香,眼光动了动。
宛香却似明白过来手中剑气一点,二皇子身子一松,一松间,便在自己面上一撕,一张属于二皇子的人皮面具被扯下,露出六皇子那略带颓暗的面容。
宛香眼中一丝笑意,转身欲走。
“等等,这般大火,你难道不是接应我。”六皇子出声叫住了宛香。
宛香脚步一顿,露在面巾外面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六皇子莫不是关久了,连自己的本事都不信了,无锁无束缚,还有外面的不明人士相帮,你还逃不出生天。”宛香语气时带着一丝轻讽。
六皇子一怔,看向远远小窗里蔓天的火势,反应过来,刚想说什么,却见面前早无了宛香的身影,四下看了看,也不得不佩服,南木宸这般使手断冷言诺都能猜到,他还以为…。想归想,下一刻,六皇子运起轻功,向天牢而去。
宛香看着六皇子远去的身影,脚尖一旋,刚想离开,却蓦的觉得周身一冷。
……。
南木宸终于起身,目光寂而肃的迈向一旁已经疼得淹淹一息的宗芜皇后,然后,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君臣只知宗芜皇后是南木宸是前皇后所出,却不知,前皇后与宗芜皇后是一人,所以对于南木宸当真要杀了宗芜皇后亦无阻止之意,毕竟无论如何,宗芜皇后都不可留。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以心中暗暗松下一口气,烈国圣女死了,好歹平息一场欲起的干戈,只是这背后袭箭之人必定要查出来。
当然,暗后黑手想要杀的是璃王妃,可是宗子舒为其挡了剑,就算宫烈找人出气也该去找璃王妃,与她南国没有丝毫关系,只是若是璃王妃追究……。
“皇上,天牢失火,霍云都已经前去查探。”倪月此时上前在南木宸身后禀报。
南木宸只是轻抬了抬手,倪月领意触到南木宸周身那股冰冷又看了眼地上宗子舒的尸体方才退至一边。
“母后。”南木宸突然轻声一唤,说不出的清肃,一声母后,两个字,似用尽他全身力气,似将他对她的母子之情终于画上句点。
“宸儿,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求你……”
“唰。”空中突然刀光一亮,横空而来,在众人惊诧不觉间,直直刺向宗芜皇后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