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而且,阳春白雪与高山流水完全是两个意境的范畴,这…。
冷言诺却恍然不觉底下的议论,只是淡淡一笑,“我想音郡主的意思是,两曲同弹,而非连弹吧,连弹莫的岂不失了名曲的精髓。”
荣清音眼光一转,有流光一闪,“自是同弹。”少落,对着自己的丫鬟招招手,“取琴。”
宗子舒已经走进了二人,此时大殿中央,三名不同风格的女子相对而站,明明冷言诺未着妆粉,浅紫衣衫,轻纱细挽,可是却就是说不出的夺目,说不出的清华尊贵,自有一股气质由身散发,她往那儿一站身边就似乎都成了陪衬。
“还望妹妹将方才所用之琴借于我。”宗子舒很快稳定心绪,如果当真不济,只需要中途说累了,那她也能名声不失。
宗子凝本来自刚才被那般无声冷落心里就怨恨宗子舒得紧,此时闻言,看向宗子舒,接受到上首宗芜皇后看过来的眸光,终还是咬了咬唇,面上浮起一抹微笑,“妹妹琴粗鄙能得姐姐用,也是她的福气,可是妹妹今次只有一琴…。”
“来人,将本宫的凤凰琴拿来,借于子舒用。”宗子凝话未落,宗芜皇后便对一旁的太监吩咐道。
宗芜皇后尊严,虽不会武,可是声音悦耳,大殿中人自然听得清楚。
凤凰琴,那可是当年宗芜皇后初进宫先皇所赠,喻意,宗芜皇后,琴艺一绝,无可比拟,同时也彰显她身为一国之后别人不能望其的宠荣。
多少年了,那琴怕是都封迹了吧,不曾想今日宗芜皇后竟拿出来给宗子舒用。
宗子舒闻言,转回身对着宗芜皇后一歉礼,“谢姑姑。”
而此时,荣清音的丫鬟也拿来了两把琴。一看色泽,古样,便可知是好琴。
荣清音接过琴,一旁礼官也早就派人在高台之上准备了三个位置。
然后,大殿之人全都看向冷言诺,这璃王妃用什么琴呢。
别人看冷言诺,冷言诺却看向慕容晨睿,知她莫若他,她可不信,这家伙毫无准备。
“爱恋你的渣渣太多,看姐完虐她们。”冷言诺传音入秘,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果然,慕容晟睿看了眼冷言诺,眸光春暖花开,笑意温润如玉,那双清润的眸子里一瞬间似有山光水光飘荡开来,偏头对着清一道,“把琴取来。”
“是。”清一转身离开,冷言诺竟然能从清一的背影里看到激动的神色。
她不过是终于不再沉默,有这么激动。
不一会儿,清一将琴取来。
琴很朴旧,颜色也并不鲜艳,一摆上桌岸,与荣清音的两把青色玄琴,还有荣子舒的凤凰琴比起来甚至可谓差之甚远。
可是,冷言诺在看到两把琴时,目光却是一顿,这两把琴一看就知岁月悠久,隔得老远,似乎都能闻到如华似水的味道。
韶年若月,此情不移。
八个字小小刻在两把琴角边。
冷言诺将眸光自琴中移开,看向那个即使千人坐拥,而他依然独树一帜,根骨风特,雍容雅致,墨华流芳的男子。
此时他也正看向她,眸光里水润波动,
那是先璃王与璃王妃打造的夫妻琴,世人自然不懂其中情意。
不过,眼神交汇不过一瞬,冷言诺同样优雅坐下。
“那就开始吧。”荣清音将目光在冷言诺的琴上扫了一圈,面色无什么变化,不过两把琴而已。
宗子舒相较于荣清走得慢一些,此时正要走上高台,荣清音状似抚琴,衣袖微微一挥,“多事。”
宗子舒直接摔了下去,高台不算高但也不低,可是宗子舒不会武功,又无内力护身,这一摔下去,必定伤筋动骨。
“啊”一声尖叫,伴随周围的抽气声。
荣清音看着宗子舒落下去,唇角冷勾,无动于衷,同样的,冷言诺当然看到荣清音的动作,更是无动于衷,荣子舒,死不死,活不活,如今于她,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宗子舒眼看就要与光滑的汉白玉石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大殿中一时间更是静寂无声,纷纷看着那一幕。
宗芜皇后也禁变了色,高台之远,实在难以看清宗子舒是如何摔落下来的。
然后下一刻,一个杏黄色身姿而起,如一抹风横空飘过,下一秒,宗子舒安然落地。
此时的宗子舒早被吓得花容失色,可是看向身旁咫尺之近的南木宸里面色却是瞬间一喜而激动。
南木宸从未抱过她,从未与她如此近距离。
高台之上的冷言诺看着这一幕,一幅早觉会是如此的了然。
南木宸此时怀里抱着荣子舒,眸光却透过大殿里的琉璃光看向那正稳坐高台之上的冷言诺,面色一瞬间极为复杂,忙退开宗子舒。
蓦的一空,宗子舒差点又要摔倒,看向南木宸看向的方向,面色极为难看,如今,她若再上去弹奏,也没了意致。
“子舒,来吧,过来,太子,你将子舒扶过来吧。”宗芜皇后又再度替宗子舒解了围。
南木宸看了眼上首的宗芜皇后,眸光一瞬间有黯光流过,随后对着一旁道,“宗家丫鬟哪去了。”言罢,自己独身到了自己的坐位。
宗子舒就那般立在那里,走也不是,动也不是,一瞬间尴尬无比,此时她方才明白了方才宗子凝的心情,只是她却过之而犹不及,被心爱之人如此一伤再伤,让她情何以堪。
“你们俩啊,又闹情绪。”宗芜皇后笑颜逐开,对着一旁的桂嬷嬷道,“去扶子舒上来。”
身旁嬷嬷闻声将宗子舒扶了上来。
周围同样觉得此景尴尬的众人方才明白,原来太子与宗子舒闹了矛盾,也对,这么重要的宴会,太子如何会让宗家下不来台呢。
“璃王妃,那我们开始吧。”荣清音适时的出声。
冷言诺微微一笑,眸光不经意的扫了眼大殿,今日,那个六皇子倒是安静得很呢,目光又转,正好落在花千尧脸上,见其似乎对自己一幅担忧之态,可是接触到自己的目光时,又很是不屑的偏了偏头。
“既然要比,岂能没有彩头。”冷言诺清丽的声音淡淡响起,连身边的风都似被迷了身形。
荣清音抬头,“当然。琴曲这东西,高下之分,端看众人如何神情就知,如果璃王妃输了…。”荣清音笑容隐含深意,“那就请太子赐婚,清音嫁入璃王府为正妃。”一句话落,周围顿时哗声一片。
向来不乏女子大胆表白之事,可是如荣清音这般大胆的还真是头一个。
自然已经有不少朝臣看向荣亲王爷,却见荣清王爷只是那般正襟坐着,没有丝毫慌乱与怒气。
“好。”冷言诺答得坦然。
慕容晟睿闻言看向冷言诺,“冷言诺,你要是输了我,我可就…。”
“人家音郡主为了你,连女子名誉都不要了,你娶了她又如何?”冷言诺同样传音入秘。
慕容晟睿面色瞬间一暗,可是在看到冷言诺眼底的波光流转时,又是宠溺一笑。
“若是音郡主输了,从此之后,凡是我夫妻二人出现之处,音郡主都退避三尺,永不相见。”冷言诺说得更绝绝,声音清丽如琳琅的响在娶众上千人的大殿。
“叮…。”一道清雅的琴声自高台上流下,琴音一起,周围更是安静下来,荣清音玉指轻弹,一串开曲,端得得夺人心神。
而此时,一直低头似瞬的南宫宇方才抬起了头看向高台之处。
琴音一起,就可知其造诣非凡。
轻快小溪瞬间便入了众人心境。
转而,另一道空旷幽完,深山水流的声音同样徐徐响起。
一手弹一曲,两曲同奏,顿时,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没想到音郡主竟然当真这般…。再一观冷言诺,见其还是只是坐着,看着身旁的两把琴,竟丝毫没有要弹奏的打算。
琴曲这种事,最是讲究先声夺人,尤其是两曲同弹,自古未有过,但是也可想像,谁只要落差一步,功力也差,众人只要一陷入那道琴音之中,也极难再融入。
荣清音唇角含笑,指法如花飞舞,拈花轻拔。
一道道流缓的急进,瞬间将众人神思浸入,仿若天堂小调,开阔旖旎,小般行进,置身七色彩虹。
这下再让众人想起刚才宗子凝所弹的春江花月夜,当真是…。
众人正自陶醉沉迷之间,突然又是一道低润而深远的琴声响起,琴音初时低,极低,可是却低得不容人忽视。
众人只觉原本山水旖旎,彩虹婉转,小船行进的画面里驰进了一叶轻舟,和风淡荡,雪竹琳琅,声声低润动人。
荣清音面上也瞬间一怔,她没想到这个天慕丞相府的庶女,冷言诺,竟然,琴谐不错,端看这轻声一拔弄,就可知琴艺非凡,而且远在她之上。
怎么可能,荣清音心思乱,可是指尖依旧不停,只是就这么一下子,冷言诺的琴声瞬间将众人没入。
阳春白雪的急进,流畅如水线,轻调水声涌高山,小调流水自桥头,一指一动,扣人心弦万物暖春,和风淡荡,凛然清洁,声声动人,音音轻娓。
是高原雪山的空旷神怡,是低柔山泉的汩汩流动,众人转眼间全部陷入那样一个山光群岚,俯瞰江山旖旎的画面。
除了高首的南木宸与宗芜皇后,还有宫烈月流年,花千尧,慕容晟睿,全部开始闭上了眼睛。
“叮…”另一把琴同时响起。
一边急进小调,欢快和谐似山群小戏。
一边幽扬宁静,涓涓如水,高山仰望。
冷言诺的曲子转眼便将大殿中各人陷入两方拉拔站。
在那拉拔战里,最初还有荣清音低雅如磁的音乐律存在,渐渐的众人也被彻底的拉入了另一个两相矛盾的世界,那世界矛盾,可似春暖花开,欢快于高山,渐渐两曲成一,似小泉幽径与奔腾河流,自来不同处,却汇一条流。犹自多少往事,多事心绪,不正如人间正如此,人事难两全,可是冷言诺的指尖却将这两种截然相返的曲调拧成一股心间涌生的绵绵心绪,道只叹,幽深难慨。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叶尖的圆露,使我如饮佳酿,醉得无法自抑。
长亭晚,细雨微歇,凝望,雨帘如丝,金色桥外月如霜,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罗幕轻寒,盈盈暗香。
谁能解了千愁,又化了万绪。
突然便是拔开云雾,山高水远,间境之高远,常人难以想像。
荣清音营造的拘小意境早被比下十之八千里,更不用说最早之前宗子凝所演奏的春江花月夜,如今再让殿中人评价,那真是可谓,糟蹋了名曲。
众人回味别意,意味深长,心叹难矣,突然,琴声一提,脑中那些场景双换,先前是迷蒙细雨看繁华,而今却是绮丽绚烂尽心间。
荣清音眼看众人陷入冷言诺的琴音中,顿时懊恼,指尖直接用力,一股内力夹在其中,意欲…。
冷言诺却于此时抬起头,对着荣清音一笑,那一笑,竟似佛莲开花,绽放妖娆,荣清音一怔,突然心间气息不稳,琴声陡然急纵起来,阳春白雪与高山流水瞬间成了一股线,似要殊死一博。
然而,这一线一起,却终是再难将人的神思拉回,她看了眼大殿中上千人,竟然面色愉悦安宁,紧闭双眸,隐入其中。
唇瓣紧抿,她不甘…。
南木宸面上此时也是复杂似水,她知道冷言诺从来不是一物不会之人,可是今日当见她如此,大放异采,心中却又是何其酸涩。
况且,这一曲,她永远只是为了那个人。
楚浴染只是又饮尽杯中一杯酒,此曲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只应天下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绕梁三日不绝耳似乎也只是对它的浅薄。
南宫宇面色透着愉悦,一幅才从冷言诺营造的意境范围中回过神来的模样。
花千尧依旧那般妖冶尽笑的看着冷言诺,说不清其眸底是到底是何心绪。
整个殿中央,只有慕容晟睿就这般温和的看着冷言诺,看着这个冷静的人终于展露其真正光茫。
她并未草物,他早就知道。
这样的她,才当真是她。
今日之后,怕她就将名声盛天下罢。
两曲同弹,如此大气磅礴,如此小泉幽径,这世上能做于此就只有她,胸若无沟壑,何来弹曲尽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