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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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博:“还有什么事?”
    江晓媛:“我以后要是没事,能去蹭别的老师的课听吗?”
    蒋博听了这句话,脸上别提多精彩纷呈了,整个人气得五彩斑斓的:“我的助理,需要去蹭别人的课?你再说一遍!”
    江晓媛意识到自己踩了雷,连忙屁也不敢放一个,诚惶诚恐地甩着帕子恭送了太后娘娘,转身钻进了她未来的家。
    ☆、第37章
    宿管阿姨带着江晓媛上楼,边走边说:“蒋老师真大方啊,一下让你透支了一个多月的工资。”
    江晓媛一开始随口应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后了一会才回过味来,蒋不是告诉她每月三千多吗?怎么两千变成一个“多”月的工资了?
    “我最近换工作,手头有点紧,蒋老师人好,”江晓媛贼兮兮地旁敲侧击了一句,“大姐,咱们学校这么好,一般工资也挺高的吧?”
    宿管阿姨道貌岸然地说:“工资薪酬是机密,不好随便在背后说的。”
    江晓媛眼睛转了转:“哦……”
    宿管阿姨的道貌岸然只存续了五秒,五秒以后,她就果断放弃了节操,压低声音对江晓媛说:“我听说像你们这样的助教学校不肯多请的,指标特别少,好多人想把自家亲戚塞进来都不行,招进来一个一个月才给开一千六。”
    江晓媛:“……”
    宿管阿姨:“别说出去!”
    江晓媛连忙表达了自己的识相,并大加赞扬了对方的消息灵通,心里七上八下地爬上了三楼。
    说是六人间,但其实没有住满,除江晓媛以外,里面只住了仨学生。
    江晓媛带着门卡和钥匙,正打算敲门,宿舍管理阿姨已经毫无隐私意识地抽出钥匙不请自入了,三个女生正好都在,统一抬起头望向门口。
    一打照面,江晓媛就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误入了盘丝洞。
    只见有一位海藻面膜糊了一身,把自己整个糊成了一个绿巨人;有一位脸上画着黑漆漆的哥特风格妆,头发还没来得及梳,贞子似的垂得到处都是,嘴唇画了一半,一回头,完美地阐释了何为“青面獠牙”。
    还有一位坐在最里面,除了粉底打得有点白,其他看起来还算正常,谁知她一回头又把江晓媛吓了一跳,只见那姑娘脖子上挂着一道皮肉外翻的血口子,巴掌那么长,好像她被谁砍了一斧,还没来得及死,半个脖子岌岌可危地挂着一颗头颅。
    宿管见惯了妖魔鬼怪,早已经淡定,吆喝了一嗓子:“室长呢!”
    被砍了一斧子的那位艰难地歪着脖子:“我血还没干呢,阿姨有什么事您说。”
    “这是咱们学校新来的员工,暂时住这,住不了太久的——是吧江老师?”宿管回过头对江晓媛说,“这屋还剩三张床,你随便挑一张,有什么事随时到楼下来找我,我跟你蛮聊得来。”
    江晓媛:“……”
    真是受宠若惊。
    宿管干净利落脆地把话交代完,将沉重的铺盖往江晓媛手里一塞,轻车熟路地从“绿巨人”桌上抓了一把瓜子,边吃边走了。
    江晓媛十分有压力地顶着“老师”两个字,挤出一个亲善的微笑,对未来的室友打了招呼:“嗨,你们好……”
    室长歪着被砍了一刀的脖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艰难地保持着平衡,凑到江晓媛面前,客客气气地说:“老师好。”
    江晓媛这才看出她脖子上那以假乱真的伤口是画的,画得惟妙惟肖。
    室长注意到她的视线,解释说:“哦,这是我们寒假作业,回家自己选一个影视造型,今天晚上开学典礼统一打分,也算学分的,每年前三名的能拿到学校的推荐信,参加八月份的造型师大赛,这不是也都想多拿点分吗——对了,老师,你是教什么的?”
    江晓媛心情复杂地看了那道足可以以假乱真的刀疤一眼,万万不敢再承认自己是老师了,只好干笑一声:“我不教什么,别客气,不用叫老师,我就是个专门负责给你们老师拎包开车的助教。”
    江晓媛曾经对自己的技术颇为自信,认为自己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在这条路上却已经走得比任何人都远——否则为什么蒋老师从一众学员中单单看上了她呢?
    显然,她不知道蒋博把她雇来的真相。
    她一直觉得,自己差的是机遇和营销能力,直到她被几个学生的习作打击得体无完肤。
    江晓媛那比天高的心“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意识到自己以前在蒋博面前的班门弄斧,恐怕都是让人家内行看笑话的。
    太耻了……
    江晓媛灰头土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个现实。
    可惜蒋博根本不给她接受现实的时间,既然阴差阳错地雇来了这个小助理,那就可劲使唤呗——江晓媛连个缓冲都没有,就被调动得团团转起来。
    这家彩妆学院办得非常专业,全省独一无二,绝不是什么野鸡院校,每年都有人被各大顶尖造型工作室看上签走的,蒋太后在这里讲课一点也不混,认真得很,每堂课都要提前准备ppt课件——眼下有了助理,这些准备工作自然就不劳他老人家亲自动手了,成了碎催助教江晓媛的第一项工作。
    江晓媛她不会。
    首先蒋老师写的教案对她来说就挺天书的,蒋博的教案写得像狗屎一样,毫无逻辑,信马由缰,想起什么写什么,夹杂着好多闻所未闻的简称和昵称。
    江晓媛本想在新上司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一点,可惜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大如马里亚纳海沟,在课件看了三遍依然晕晕乎乎的情况下,她终于小心翼翼地跑去问了蒋博:“蒋老师,您到底是教什么的?”
    蒋太后正在敷面膜,恐怕是敷得不太痛快,闻言先把她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你一个助教,连我教什么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我真是看走眼了,你比上一个还蠢!”
    江晓媛自从被学生作品打击了一次之后,自尊心与自信心已经缠缠绵绵地一起沉了湖,一时半会无论如何也浮不上来,她深切地认清了自己完全是个小虾米小外行的事实,在蒋太后面前诚惶诚恐、毫无脾气,一声也没敢吭。
    等蒋博骂累了,她才勉强弄明白,原来蒋老师是学校请来的客座老师,对学院进行专业的高级化妆师资格考试辅导的。
    “高级化妆师资格考试”又是什么玩意,江晓媛听得两眼发黑——不过她掂量了一下太后的脾气,没敢发问。
    临走时,江晓媛磨磨蹭蹭地问出了她另一个疑问:“蒋老师,我听人说,学校每个月开个助教的工资只有……”
    蒋博:“对啊,剩下的都是我私人补给你的,怎么了?多拿钱不高兴啊?”
    他提起这个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其实蒋太后压根不知道助教多少钱,给江晓媛打电话的时候完全是顺性子胡诌的,诌完醒了酒才知道不对,但说出去的话已经好比泼出去的水,肯定是收不回来了,他只好自己掏腰包补全。
    虽说他不缺这点钱,可一想起来还是不爽。
    “给你开这么多工资不是让你玩的,试用期一个月,”蒋太后说,“你最好做事麻利点,不然就滚蛋,我这里不留吃闲饭的!”
    这么“多”工资……
    江晓媛以前在办公室当吉祥物的时候好像比这个还多几百呢,啧,往事真是不能再提。
    她从太后老佛爷面前屁滚尿流地退下了。
    江晓媛要替太后准备课件,但自己没有电脑,只好从蒋太后那借走了一块u盘,迷路了三次才找到学校机房,在开机时间只能打败世界百分之一的电脑上,艰难地百度起各种闻所未闻的名词,慢吞吞地收集着各种资料。
    蒋太后每周只有一次课,江晓媛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来做这个课件,听起来是很宽裕,可对她来说难度太大了——她专业知识不会也就算了,连微软的办公室软件也用不利索。
    中学学过的那些基本技能早已经就着饭吃了,到了大学里更是每次都找枪手,至今,江晓媛精通的ppt功能只有一项:播放。
    她心情郁结地在机房泡了一下午,干燥与闷热的环境几乎要把她蒸成一只红皮黄瓤的大闸蟹,手头的ppt依然是一片空白模板——完全找不到头绪,不知道写什么内容,不知道这些内容怎么排版。
    四个小时后,还没等她从焦躁里挣扎出来,蒋老板一个电话又来了——责令她立刻收拾东西,第二天跟他去外地出差。
    江晓媛:“……”
    这晴天霹雳,一个接一个的,真是一下炸不死她免费再来一下。
    江晓媛微弱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又没有电脑,得借用学校的机房做你的课件。”
    蒋博:“上课之前赶得回来——我的本给你用,快点收拾你东西,别磨蹭。”
    江晓媛放下电话,惊恐地大喘了几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
    在蒋太后眼皮底下一边百度专业名词,一边对着ppt操作流程生搬硬套吗?
    她会不会是第一个刚干了不到三天就被开除的助理?
    现在腆着脸滚回去抱陈方舟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这不重要!
    万一蒋太后一气之下把她丢在外地,那她岂不是连回程票都买不起?就算想抱陈方舟的大腿也鞭长莫及啊!
    江晓媛简直疯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机房的桌子,很快遭到机房值班老师侧目。
    江晓媛抱头鼠窜地钻进了厕所,回身锁上门,发出一声无法形容的惨叫。
    怎么办!
    苍天啊!
    厕所隔间很快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女生问:“里面有人吗?没事吧?”
    江晓媛痛苦地说:“没事……”
    外面的女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紧张地说:“里面就你一个人吗?要不要叫老师和保安来?”
    江晓媛:“……谢谢,我只是痛经。”
    女生徘徊了一会,大概是听见里面消停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痛经叫那么惨,还以为被人捅了一刀呢。”
    江晓媛把脸埋在手里,绝望地想:“这日子可怎么过。”
    她颓废如行尸走肉地离开机房,又心乱如麻地走回宿舍,兀自专心致志地失魂落魄,突然,江晓媛又诈尸一样地站起来跑了——了不得了,她把蒋老板的u盘忘在机房了!
    等江晓媛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机房时,才绝望地发现,机房已经关门了。
    人要是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江晓媛双手按住膝盖,喘成了一个破风箱,随后继续发足狂奔,先东奔西跑地联系到了机房管理员,得知人家已经下班走了,又一通好说歹说,让管理员答应等她一会。
    江晓媛沿着马路跑了一公里多,超过了无数面露惊异的路人,终于在地铁站追上了管理员,听了一耳朵抱怨数落,终于拿到了救命的钥匙,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农历是开了春,其实比冬天还冷,西北风从她的脸上嗓子眼里小刀一样地刮过,刮着刮着,江晓媛就哭了。
    这个八百米跑七分钟的人,来回狂奔了三公里,像是把身体里每一丝潜力都榨干了,她面前逆吹的风好像一道又一道无法逾越的墙,满身壮烈地闯过一面,紧接着还有另一面。
    你不是能吗?
    你不是技术好吗?
    你不是想开创国际品牌吗?
    你不是想活出个人样来吗?
    全世界那么多人都活得像狗一样,你无能又无力、无才又无德,凭什么大放厥词说要活出个人样来呢?
    眼泪冲走了江晓媛脸上的大宝,干了以后被冷而干的风削得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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