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后来有回去见过他们吗？”许久后，他问。
    顾书瑶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还恨他们是吗？”他继续问，“又或者，老太太不许你跟他们接触？”
    顾书瑶沉吟片刻，娓娓道来，“我确实责怪过他们，尤其当我懂事得知我将来在凌家的人生后，很痛恨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但后来，我又慢慢想通了，说到底他们也是可怜人，要不是逼不得已，哪个父母愿意卖掉自己的孩子？”
    肖诺默默看着她，不语。
    顾书瑶继续幽幽地说，“其实，我来到凌家也完全不是坏事，起码我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学会很多学识，如果继续待在那个贫困落后的地方，我有可能会跟我母亲一样，嫁给一个生活拮据、重男轻女的男人，一辈子都在生孩子。我母亲，某种程度上也是生孩子的工具，而且还是一个饱受贫穷和虐待的生子工具，你没法想象那样的人生有多惨，所以，某种程度上我应该庆幸他们把我卖掉，让我免受那样的痛苦，或许他们也是不愿意我走上我母亲的旧路吧，嗯，我应该感谢他们。”
    感谢？
    真的应该感谢吗？
    肖诺始终没法接受，不过他也没有反驳她，他朝遥远的前方缓缓看去，看去辽阔蔚蓝的天空，猛然道，“那你想不想去见他们一面？十年过去了，他们应该变化很多，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顾书瑶听到此，完全愣住了。
    回去看看他们？
    看他们怎么样了？
    是不是还那样贫困潦倒，母亲不知道生到儿子没，三姐和五妹呢，有没有也卖给别人？
    “走吧，我们去看看，我要去看你生长的地方，我查过导航，应该两天就可以到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肖诺已经抓起她的手。
    或许，他并不是真的想去看她生长的地方究竟有多落后，而是想去验证自己心中某个想法，他始终没法相信她是那里土生土养的人，无法相信那样愚昧冷血的人是她的父母，而是觉得另有其人。
    他觉得，她的亲生父母甚至可能非富即贵，他要带她找到她的亲生父母，这样可以让她的亲生父母和凌家要人，让她彻底摆脱凌家这个枷锁。
    顾书瑶压根不清楚他的这些想法，对他这个决定虽觉得突然，但也并不排斥，那些年，她没回去过，最大的原因是老太太的限制和禁锢，她连帝都都走不出，又怎么可能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这次难得有机会，既然暂时还没想到去哪，就回去看看吧！
    摩托车重新在大路上驰骋起来，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她抱紧他，脸贴着他宽阔的背。
    肖诺一边专注开车，一边感受着她和他如此亲密地坐在一起，心头禁不住热血澎湃，激荡昂扬。
    “学长，你再唱一下那首歌可以吗？”不知多久后，顾书瑶忽然道。
    “什么歌？来生缘吗？对了，你听过粤语的不？我唱粤语版给你？”肖诺也赶紧应话。
    粤语版？
    一起走过的日子？
    他也会唱？
    顾书瑶惊讶，但闻他已经唱起来，咬字竟然非常准确，而且，唱得跟国语版那么动听、感人。
    记得昨天他唱的时候，她脑海曾经几度出现混乱画面，时而是阿华开摩托车载着jojo时而是他和自己，她看到自己和他化身成了jojo和阿华。
    如今，听着这首无比伤感惆怅的旋律，她的脑海再次混乱起来，仿佛再次看到自己和他变成jojo与阿华。
    她不清楚未来的路是怎样，自己会不会跟他有结果，但她非常确定的是，她会一辈子都记住这个男人，记住这些画面，或许等到来生，白头偕老。
    摩托车奔跑了一整天，从白天走到了黑夜。
    这个时候凌司辰已经回到帝都，刚下飞机就直奔医院。
    张妈见到他，强忍的泪水总算敢流出来，激动地道，“辰少，你终于回来了。”
    “奶奶怎么样？”凌司辰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哑声问道。
    “已经脱离危险，但还没醒。”
    凌司辰便也不多说，越过她走到床前，静静看着老太太，眼中闪过一阵阵沉痛。
    张妈继续跟他汇报一些情况，说完先出去了，打算让他对着老太太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难过。
    确实，凌司辰内心的痛并不比张妈少，他紧紧抓着老太太的手，看着氧气罩内孱弱憔悴、奄奄一息的祖母，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了这个劫难。
    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消逝着，不知多久后，他的手倏然一动，老太太醒来了。
    但神志还是不怎么清明，呆看着他，先是皱眉，好似在追忆什么，渐渐又激动起来，喊道，“辰儿，是你，你来了？”
    她嗓子是如此的沙哑，连说话都那么困难，凌司辰顿时又是一阵心疼，抓住她激动乱舞的手，道，“是我，奶奶，对不起，在你发生意外的时候，我没法在你身边。”
    老太太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了出来，一会想到某件事，又焦急道，“对了，顾书瑶那丫头逃走了，那个肖诺带她走的，他们太坏了，竟然从医院把人带走，胎儿本来就不稳，现在这样，肯定会出意外的，那是我们凌家的血脉，是我盼了好多年的孩子啊……他们怎么敢这样，怎么敢！咳咳，咳咳咳……”
    “奶奶，您先别激动，我都知道了，而且也已经派人去追查了。”凌司辰连忙按住她。
    老太太错愕，“你派人追查了？那现在怎么样？找到他们在哪里了吗？”
    凌司辰稍顿，道，“还没有，不过现在我回来了，我会亲自去查，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们的，孩子，也不会让他出什么意外的。”
    “真的吗？辰儿你真的会这样做？你知道吗？刚听到顾书瑶从医院不见的时候，奶奶还一度以为是你……”老太太没有再说下去。
    凌司辰大约明白她的意思，但想到她此刻的情况，倒也没什么不悦，继续安抚着她，直到她冷静下来，睡过去了，他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