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分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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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家遗孤?小皇帝一开口就戳破了男人的身份,梨休春瞬间僵直了背。
    确实,或许这位陛下在遇见公子后的言行是有些荒唐不羁,他也是在这样的时间段进到宫里来的,以致于让人对当今天子的贤明程度很是怀疑,但也的确不能小看了对方。
    在公子出现前,尹却明确实将国家治理得还不错,若非一进宫就发生那些事,原本他还认为小皇帝或许是平反希望里的途径之一。
    不过,对象是公子那样的人物,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会生出嫉妒不甘、频频燃起杀心,所以反倒还能够理解那些举动了,毕竟要是让他来的话,或许会更夸张。
    因而尹却明的确是很有能力的,至少肯定不傻,而对方那么喜欢公子,会注意到公子身边的人也顺理成章,他今天做的事是有些引人注目,也无怪小皇帝会查出他的身份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查到哪种地步。
    很快他就得到答案了。
    难为你忍辱负重,百般收集翻案线索。年轻的君王说,看起来是知道梨家那一案是冤枉的,也知道他进宫的目的,但并没调查他是怎么进宫的。
    梨休春松了一口气,确定不会被当作在逃犯人拉去处斩。
    而尹却明则继续道:恰巧新建的西厂那边还缺人,你就到那里任职吧。
    光在宫里能收集到的证据有限,去西厂总方便些,也顺便证明一下你的能力,看看究竟有没有彻底翻案的本事。
    听起来是一个贤明大度、为冤罪遗孤提供平反机会的好皇帝,可语气并不见半点亲和。
    既然爱妃对你寄予厚望,那朕便不来扫兴,你也别白白占了爱妃的宠信,最后让他失望。
    尹却明一开始是很想直接解决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太监的,但他却不能这么做。
    梨休春的身份确实是原因之一。
    以前没注意,对方也总低着头,但今天注意起这么一个人以后,便发现容貌有些眼熟。
    差人调查以后,没过多久就得到了男人进宫后的行踪,一半是在为晏长初做事,一半则是暗中搜集证据,联系那张脸,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虽然他也很厌恶先帝,但说起来的确算皇家欠梨家的,对待背负冤屈的忠烈之后,赶尽杀绝未免过于没人性。
    而案子牵连的其他世家大族,能除掉总是一件好事,哪怕他已经是这个国家随便晏长初怎么玩的态度了,也不至于晏长初还没怎么霍霍,自己就先彻底放弃这个国家了。
    所以,杀是不能杀的,这个人又本身就很有用,自然不可能直接解决。
    其次,他是看见了晏长初对梨休春的态度的。
    表面上说,从今以后就是他的爱妃了,但事实上哪怕有外人在场,晏长初也是十分我行我素的,丝毫没有逢场作戏的意思,是真的派头比皇帝大,嚣张跋扈都不足以形容。
    可是方才面对这个梨休春,会那样贴近、嫌弃胆子小、要人好好反省以后再回去,明显是像他刚刚说的,对对方寄予厚望。
    晏长初的意思,无非是他不介意得罪任何人、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作为手下亲信的梨休春更不能做事那么畏手畏脚,怕得罪牵连什么。
    不论是想要在这人身上找些趣味,还是真的在意这个人、对其特殊,他都不能在晏长初兴头上的时候把人弄没了。
    但以梨休春在宫宴里的表现来说,他又很不喜欢对方天天在长初面前晃,何况长初对此人的态度又实在很叫人嫉妒。
    如此一来,给对方新添加一个西厂职位,既有助于忠烈之后平反,也有助于拔除类似世阀的那些毒瘤、集中权力、符合晏长初叫人胆子大一点的要求,更减少了这人在长初眼前出现的频率,一举五得。
    梨休春扣头谢恩。
    起来吧。小皇帝说,居高临下地提醒,爱妃要你胆子大些,是好事,可你也务必记住,总有些事上,是不该有胆子的。
    梨休春仍头抵在地上,没有应声。
    片刻的沉默后,他开口了,公子叫奴才反省,奴才已想明白了。
    男人抬起头,直视天颜,奴才是公子的人,公子希望奴才有胆量,奴才便会很有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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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心脏不好的妖妃9
    这回答实在胆大包天得很,也很符合很有胆量这一点,何止是有胆量,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梨休春知道他这样对当今天子是十分危险的,是十分不明智的行为。
    对方才给了他一个有利于目标的差事,即便态度不怎么友好,可要求一国之主对一个还顶着罪臣之后名头的奴才多么和善,本就是没有道理的。
    这已经是很需要谢天谢地千恩万谢的事了,他这样的反应完全可以说是不知好歹、以怨报德。
    陛下一旦不高兴了,别说收回刚才的决定,就算是当场处死他,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发展,他如今就是在做这样触怒当今天子的事。
    哪怕看起来小皇帝是觉得梨家有冤,也许是出于某种亏欠心理而这样恩赐,或许也有公子的原因在,但他梨家后人的身份暴露,没有翻案前确实还属于戴罪之身,要发落也很正当。
    他也知道,小皇帝是在提醒他不要对公子起不该有的心思。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刚刚的回答都是愚蠢的,不止是愚蠢,可以说是愚蠢之极。
    可是公子生气了。
    在不久前,公子还靠坐在柱子边时,他曾为此不寻常的安静想过是为什么。
    他一开始是以为公子在为他在宴会里擅自多话、或者是擅自接下对方准备做的事而不快,可是在公子开口以后,他发现不是这样。
    公子说他胆子小。
    以任何一个旁人的眼光来看,他都不能说是胆子小,甚至可以说,作为一个奴才,他的行为已经是胆大包天了。
    没有主人的示意就擅自发言解释主人的行为,没有主人的命令就擅自跑到主人面前说应该由他代劳,没有哪家奴仆会在这么做以后还会被主人说胆小的,不被主人发落就已经算是棋走得不错了。
    但是公子没有因为他的擅自行动而怪罪他,或者说他有,但不全是因为他擅自行动,甚至从胆量的说法来看,他是有擅自行动的权力的。
    公子嫌他胆子小,是说作为公子的人,胆子不该那么小,那么就只能指向那一个可能。
    作为公子的人,除了公子,他不应该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应该怕得罪任何人。
    不管是世阀报复也好,或是圣上发罪也好,公子不怕,他也不能怕。
    所以就算会被发罪,他也要说。
    他是不知道公子究竟哪来的底气,即便陛下求而不得也不会万事容忍,这一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哪天刺激受大了或是厌倦了,便说不定不会再一切都顺着公子来。
    也或者公子就是不怕死,因为本就时日无多所以肆意妄为不想受一点委屈,也不许他去做那样的解释让公子不快。
    那或许是疯子的赌局也要拉上别人一起,他也顺着来,不仅是胆大妄为更像也疯了。
    可是,公子生气了。
    如果他现在对陛下点头应声,也许是能好好活下来并且拿到那份差事,但公子若是知晓了,一定不会再要他了。
    他已经惹公子生气,让他在这好好反省了,所以绝不能再让公子失望。
    所以他要说,就算是皇帝也要说,他确实胆大包天敢对天子的人起心思,陛下叫他息了这份心,他不想。
    你可真是好得很!年轻君王的语气已经是不加掩饰的怒火了。
    梨休春重新低下头,等待可能的发落,他想即便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没有赐死他,应该也不会再让他去西厂了。
    那也没什么,如果他还能活下来,就算没有西厂的便利,也一样能继续。
    要论收集证据,在西厂比在宫里方便是真的,但他当初选择的是进宫里来,就是不仅是收集证据的。
    梨家一案牵连甚广,涉及先帝与世阀,哪怕有证据,没有权势地位,要平反、要绊倒那些家伙,也如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所以他进宫,是为了权势地位,从外面一步一步爬,太慢了也不一定能爬上来,毕竟他是戴罪之身,时间太长就会有身份暴露被揭发的可能,到宫里才快。
    危险,但收益巨大。
    现在也是一样的,很危险,但他本来就是要在风险里夺取目标的,否则公子怎么会觉得他当初很有胆量?
    确实,得罪了皇帝就别想要有什么权势地位,但公子叫他有胆量,所以他愿意赌。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陛下只是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没叫人把他拖下去处死,也没说收回之前的话,就只是狠狠踹了他一脚,然后就走了。
    尹却明当然不会收回之前的话,梨休春他想得美!
    他的决定本就是综合了所有考虑得出的,在客观条件固定不变的情况下,不管他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这都是最佳方案。
    晏长初对这个人寄予厚望,无论如何他当然不能处死梨休春,而最可恶的是,梨休春说得不错。
    因为是晏长初的人,而晏长初叫他不必看他人脸色,自然也不用看他这个皇帝的脸色,所以就算他再气,也不能把人怎么样。
    既然杀不能杀,处置不能处置,那么事情就和梨休春说出那个答案前是一样的。
    撤回西厂的职位?让人有多余的在晏长初面前出现的时间?
    他是不会傻到让怒火吞噬这点理智的。
    如果梨休春还总是在晏长初的身边,那么长初一时半会儿就很难减少对这个人的兴趣,他自然也不能对梨休春动手。
    但梨休春在晏长初身边的时间少了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
    不仅能减缓他自己的不愉快,只要人见得少了,长初对梨休春的兴趣就会有更大的几率减少,到时候他才能随意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在此期间,梨休春仍然能发挥他的作用,完成先前设想的计划。
    话虽如此,尹却明还是很生气。
    他很冷静,又冷静又怒火中烧。
    不过就是一个奴才,还敢爬到他头上来,还敢对长初起心思?
    他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像先皇后宫里那些争宠妃子一样,心里咬牙切齿,面上还得跟一个贱人和和气气。
    要不是除此之外他还仍然握有皇帝权柄,说不定也会像那些可悲女人一样只能砸花瓶泄愤。
    等等,争宠妃子争宠?
    御前的宫人们就见上一秒还一脸阴沉的天子,忽然笑了起来,对陛下的阴晴不定,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只觉得果然是天威难测。
    而被小心翼翼的年轻帝王,则感到豁然开朗。
    他觉得自己以前的思维都太局限了,跳出这个限制以后,梨休春的问题其实也不是只有发怒和等待这两个方向。
    现在晏长初对梨休春感兴趣,宠信这个人,他不能处死发落,日后就算对梨休春没了兴趣,也有可能宠信起另外的人,他还有可能对别的人也一样怒而不能杀。
    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他自己呢?
    如果长初喜欢自己比喜欢别的人多,那么他当然也就能消除那些妨碍到他们之间的因素,其他对于国家的担忧也能稍稍缓解,至少他也不用动不动就担心对方会怒而毁天下。
    他本来就喜欢这个人,讨好自己喜欢的人又有什么问题?长初若是能喜欢他,那就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既能和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又不用在再出现梨休春这类事件时只能忍,长初应该也不会随意毁掉一个有点感情的国家。
    而他身为九五之尊,拥有天下,怎么想,都应该比一个小小的奴才更有优势。
    只要长初比起那个奴才更宠爱他,哪怕一时半会儿对梨休春还有点兴趣,他也不必像今日这般束手束脚。
    所以,尹却明决定了,他要争宠,尤其是梨休春要去西厂,那更是他的好机会。
    顶撞了当今天子的梨休春回到上滁宫,公子还是他们分开前的装扮,似乎是在等他回来。
    意识到这一点,称得上是才死里逃生的、说明他没有赌错的梨休春彻底放下了心里的石头,规规矩矩行了礼。
    晏长初看向他,看起来你是想明白了。
    是,公子。男人笑起来,但很快,因为想到别的事,那笑又隐下去了,您之前的提议,奴才想过了,奴才不在的时候,是该将一些工作交给别的人。
    虽然他其实也还很不确定那个西厂的差事到底还作不作数,但是之前会被提到这件事,是因为他事多繁忙的缘故。
    公子既然不希望他行事处处顾忌,那么他为翻案行事,势必会牵连公子,他是不清楚公子对事情了解到什么地步,但纵使有了大胆行事的要求,他也还是不希望公子会因为他而受伤或者死亡。
    联系起这个提议,他总觉得公子其实是想要他不必顾忌对方是否会被他牵连,才直接在宫宴上得罪了孙家,叫他大胆一点。
    所以他也便不该辜负公子的心意,应当要将各种优势物尽其用。
    但他今天赌赢了,不表示他次次都能赌赢。
    公子不怕死,可他却是怕公子死的。
    要无论如何任性妄为,公子的安危都能有所确保,那么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势地位才行,要让天下人都不敢对公子不敬才行。
    所以,比起这样最重要的事,近身服侍公子这些对他来说重要的工作,就不得不得暂时转交给别人了。
    对于他提到的这件事,晏长初只是应了一声,没发表什么看法,仿佛是他说他想明白了,公子便相信他不再过问了。
    于是梨休春也便安顺地给公子拆了发冠,一如往常地服侍对方洗漱安睡。
    第二天的时候,圣上的旨意就来了,居然真的没有撤回交给他的西厂差事。
    晏长初对此没表示高兴或是不悦,就像接受任何其他平常事情一样,接受了手下人多了一份要去别的地方干事的事情。
    除了晏长初和梨休春,其他宫人对此都很意外,没想到这个人不过是跟公子去了趟宫宴,回来就又得了个好差事,不过想到对方是怎么走到这个位置、平时是如何整治不听话的下人们的,一时也觉得还挺好理解的。
    此等人物,要是只待在上滁宫,恐怕还真是屈才了,比起传说中要小心对待的晏公子,作为上滁宫里的人,他们其实更惧怕这个晏公子手下的亲信。
    毕竟晏公子平时是真的基本一点也不管事,大部分时候几乎都是对方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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