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的包厢内，华磊坐在一张大圆桌前。
    已经把乔阳送回家的杨阳和华小茜一起坐在他的对面。
    桌上饭菜倒是很多，但是三个人再加上一个保镖都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两个大人都不说话，华小茜瞅着他们有些莫名其妙，都不敢动筷子。
    今天难道不是来庆祝她从小学毕业的吗？都绷着脸，跟要宣布遗嘱似的。
    “爸爸，要不我跟你坐一起？”华小茜试探地问道。
    今天干爸怪怪的，她没有办法，但是老爸的话，她觉得自己可以试着撒娇，弄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招以前在老爸身上百试百灵。
    “不用了，你和你干爸坐一起就好。”华磊劝阻了华小茜过来，拿出一份合同放在桌子的转盘上，把它推向杨阳。
    “不知不觉已经七年过去了吧。”
    “严格来说还没到七年。”
    杨阳莫名有一种华磊要跟他提分手的错觉。
    不过想想他们关系还没亲密到那种程度，他压下自己荒谬的想法，拿起转过来的合同。
    稍微看了一下合同的内容，有点意外，但也和他猜测的相差不远。
    “华董你其实你还很年轻，没必要那么早退下来。”
    翻着手中执行董事长的聘用书，杨阳越翻越头大。
    这哪是一份职务聘用书，简直就是一条链子，要把他和公司还有华小茜绑在一起。
    “已经不年轻了，过完年我也六十岁了，身体哪哪都是毛病，能不能熬到小茜结婚都是未知数。”刚才还一脸精神的华磊，说着说着脸就垮下来，似乎自己真命不久矣一样。
    虽然不知道华磊具体活了多少岁，但是就他重生前所了解的情况而言。
    华氏集团一直稳如老狗，从来没传出过高层震荡的消息。
    演，你接着演。
    “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好，华董你只要好好的调理身体，活到一百岁，也应该不是难事。”
    华磊盯着杨阳看了一会儿，完全没看出杨阳的破绽，只能加紧攻势，对身边的保镖招招手，从他那边拿出一份体检报告，用转盘送到杨阳的面前。
    “没有试探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力不从心了，希望你能照顾好小茜，等到小茜能接手公司的时候，再把公司交给她，你就能获得百分之三的股份。”
    “我知道，这个合同上写的很清楚。”
    杨阳拿起体检报告看了一下，上面写着杂七杂八的各种小毛病，比较严重也有，比如肝硬化。
    体检报告做的很完美，但杨阳每年都跟老婆去体检，也跟余心了解过上面各项指标意味着什么，还是在一项数值中找到纰漏，确定了这份体检报告是假的。
    果然是一只老狐狸。
    如果一开始小茜和他们相遇是巧合的话，那从后面相处中，华磊心中应该已经有开始套路他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从小茜正式认他们做干爸干妈开始，估计就已经开始成型。
    先培养他和小茜的感情，同时一步步扶持他走上公司的高层，然后确认他没有独占公司的野心以后，把集团和公司交给他。
    估计华磊也没指望他能把集团做大做强，所以才到处扩张集团，等交给出去时候，只希望能保住集团现有的规模，等小茜长大又足够能力以后接手。
    这一点，杨阳从华磊给他的合同中能看出来，到最后华磊都是在给自己的孩子铺路。
    从年龄的角度来说，杨阳感觉自己就像不被看好的富二代，而他的期望是在富三代小茜身上。
    这么一想，杨阳就感觉很不爽。
    自己拿华磊当前辈和老大哥，却被他当成儿子一样对待，而且还是不成器的那种。
    “干爸，能不能给我看一下这个。”华小茜记得杨阳对她说的话，但对于亲生父亲的身体状况，她还是很担忧。
    “别看了，反正是假的。”杨阳把体检报告一盖，瞥了华磊一眼说道。
    保镖眼睛看向华磊，询问要不要他配合演一下。
    华磊摆摆手，直接自己问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假的？”
    “男人的直觉，要不要华董，我们打个赌，我们明天再去医院验一次，如果是真的，我就签合同，是假的，是我冒犯了，你辞退我好了。”
    “那个干爸，不对劲吧，如果是假的，也是我爸在骗你，你干嘛让他辞退你，你又没做错。”
    “小茜，你别说话，差点就蒙混过去了。”
    杨阳刚想用气势骗华磊把他辞退，结果被华小茜在旁边扯着他的衣服，给说破了。
    华磊也有点懵，他还以为今天能顺利的把小茜彻底交给杨阳带，自己度个无限期的长假。
    结果杨阳这家伙也是跑过来跟他辞职的。
    还真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额，不对是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杨阳你今天过来，不光是因为我叫你过来吧。”华磊试探问道。
    “嗯，确实。”既然已经说出口了，杨阳也藏着掖着，吃着桌上的饭菜，顺手给小茜夹了一点，“今天我过来，是跟华董你请辞的，顺便把我这几年工作微薄的离职补偿金也结算一下。”
    “以你现在的工资标准，奖金加离职补偿金够买一套房子了吧，这也算是微薄？”华磊心里也想不明白，杨阳现在的工资标准，在他这个年龄段来说，非常的客观，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就没人会想着辞职。
    如果硬要说微薄的话，也就只能和集团的百分之三的股份相比。
    那样的话，他更不可能放弃自己给他的执行董事聘用合同了。
    “怎么说呢，这几年通过公司，在市里我也买下了六套地段不错的房子，不管是华董给合同条件还是公司现在职位本身带来的便利，这点工资应该算是微薄吧。”杨阳嘴里细嚼慢咽着，作思考状，“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该是我的，总能不能要吧。”
    “既然你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放弃？”
    “我选择放弃，只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我去守护。”杨阳笑着说道，同时看向完全听不明白话题走向的华小茜，揉了揉她的脑袋，“就像华董你愿意让出百分之三的集团股份给我，不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守护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人吗？”
    这句话，华小茜感觉自己似乎听懂了。
    再抬头看向华磊眼神变得不太一样，以前她一直感觉爸爸整天只知道工作，从来不主动关心她，但现在她好像错了。
    为了她，华磊甚至愿意把他和爷爷多年的心血交给别人打理。
    华磊看杨阳一副早就想好的样子，最后问了一句：“你说出的话不后悔？要是你不签那份合同，你将丢掉一份无数人羡慕的工作。”
    “不后悔，华董记得把离职补偿金全额结算给我就行。”
    杨阳随意地摆摆手，他巴不得能和平解决，还担心华磊以公司内部调整需要时间为理由，故意抓着他不放。
    真到那时候，他就算推荐别人接手他的位置，估计华磊都不会答应。
    看杨阳铁了心要离开，华磊对华小茜招招手。
    “小茜你过来，坐我这边。”
    “好，爸爸你身体真的不要紧吗？”
    华小茜听话地跑到华磊身边坐下，同时还戳戳他腰，似乎担心他的身体里面是不是真的有某种零部件坏了。
    “本来没事，你再戳就出事了。”华磊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她这才收回手。
    “那离开公司以后，你打算做什么？创业？”
    “没那么打算，家里的老人也快六十岁了，接手他们的生意做个悠闲老板而已。”杨阳说着看华磊一脸异色地看着他，赶紧解释道：
    “别误会，我没有影射华董给你到六十岁就不行了，你还能再战二十年。我是随了他们比较懒，他们早就想在老家养老了，是我一直拖着他们，每年过年回家没少被他们唠叨一番。”
    “行了，我不管你是回家带孩子也好，照顾父母也罢，既然有心要走，我也不强留，走之前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就行。”
    “那是一定的。”
    杨阳收敛笑容，认真地点点头。
    “关于总经理的后备人选，不需要我空降吧。”
    “这个星期内会交给您，要不要空降，您自己决定就好。”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小茜，你也吃点，等下跟爸爸回家。”
    华磊无奈地摇摇头，遇上了杨阳这样软硬不吃的人，他只能庆幸自己还备有后手，不至于计划全部被打乱。
    被叫到的华小茜点点头，刚想动筷子，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等一下，爸爸，我们不是说好了每年暑假，我都在干爸那边过，你把干爸辞退了，总不能连带着让我也不认他吧。”
    华磊瞅了一眼杨阳，“杨阳，你还认不认小茜？”
    “养了六年多的女儿，你说呢。”
    “你有空想去干爸家玩就去吧，爸爸不拦着你。”
    华磊拍着小茜地脑袋，温和地说道。
    想起当初，自己也是看上杨阳把名利看得比较轻，才决定把小茜托付给他想，给小茜一个美好的童年。
    现在六年多过去，因为追求不同，虽然他和杨阳的上下所属关系结束了，但小茜的亲人也越来越少，这份感情愈发显得珍贵起来，真要剥夺对女儿有太残忍一些。
    “所以我今年暑假，还能在杨爸家里过喽。”
    听到杨阳还是她的干爸，华小茜一下子兴奋起来。
    但还没兴奋多久，就被华磊浇了一盆冷水。
    “想也别想，今年暑假你要跟在我身边，我去哪里，你去哪里，小学六年还没玩够，好跟我学点有用的东西，至少得先有点华氏集团大小姐的样子。”
    华磊冷着脸训斥华小茜道，女儿也长大了，该让她多学点东西了。
    “既然谈的差不多了，我先走了，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吃饭。”
    眼看接下来是父女局，杨阳识趣不掺和，站起来走人。
    “等一下，干爸。”华小茜被训斥以后，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忙叫住杨阳，转头问华磊，“爸爸，如果刚才干爸签那份合同，是不是我就能在他家过暑假了？”
    华磊不说话，在旁边的保镖憋不住说道：“是的，大小姐，董事长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一听到这话，杨阳就知道他的同盟军要叛变，脚底抹油，一个跨步，闪出包厢。
    还没等他走远，就听到华小茜在里面大喊道：
    “干爸，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啊！”
    那还真是抱歉了，谁叫你出生的华磊家，该挑起的担子还是要挑。
    杨阳望着包厢的大门，心里刚默哀完，忽然看到小茜的脑袋从门后冒出来，他转身就跑。
    一路跑到酒店楼下车子里，才松了一口气。
    ……
    晚上，在卧室里。
    徐妍有些疲惫的回来，看到坐在床上一脸轻松刷手机的老公，气就不打一处来。
    走过去狠狠地捏他的脸。
    “疼疼，老婆你这是要干什么！”
    “还要问你要干什么？”徐妍气呼呼地坐到床边，“小茜在微信里都告诉我了，好好的一份工作说辞就辞，你都不提前跟我商量。”
    “老婆消消气，我不是没打算跟你商量。”杨阳放下手机，给徐妍捏肩膀，“主要是华磊他动作比我更快，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哎~”徐妍叹了一口气，躺在杨阳怀里，“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是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就算是你继续工作也没什么，那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你知道华磊今天叫我过去，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什么事情？不是你要辞职，他才叫你过去？”
    “要是为了这个，那就是我就不会说他动作比我快了。”
    “他今天叫我过去，是想隐退，让我接他的担子，一直到小茜长大能接手为止。”
    听到这里，徐妍一下子坐起来，惊奇地看着老公，“你不会是他早年留下的私生子吧。”
    杨阳一脸冷汗，“我是家里的独生子，你这话要是让咱爸听见了，我怕他过来跟那家伙拼命。”
    “那他干嘛让你接担子，就因为你脸大？”徐妍仔细打量老公的脸，不知道是再看他和华磊相似的地方，还是确定他脸的表面积是不是比常人大。
    杨阳被看得实在尴尬，用双手捧住老婆的头，让她不要乱瞧，“是因为他年纪大，人老了总会担心青黄不接的事情发生，我就是他找来过渡的棋子。”
    “管着上下几万人的饭碗，到那时候，我能说自己撂挑子不干就不干吗？”
    “我不能，同时还要把小茜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接班人，估计到时候我头发又得秃了。”
    噗~
    提到老公的头发，徐妍忍不住笑了。
    然后摸着他的头说道，“行了，就算为了你的头发，我原谅你了。”
    “不过华磊开出的薪酬的确可观，华氏集团的百分之三的股份，现在市值应该能有好几亿吧。”
    听到老公放弃的合同价值，徐妍眯着眼睛露出危险的目光，使劲地捏着杨阳的脸，上下摆弄。
    “老公你是不是在作死，我不知道就算了，你现在告诉我，让我怎么原谅你。”
    “唔……这不是想告诉你，你在我心目中给我几个亿，都不换嘛。”
    徐妍手指停顿了一下，回过味来，还是狠狠捏了两边各狠狠捏了一下。
    “少油嘴滑舌，你还不是怕麻烦，不过十几年的任期的确长了点，拒绝了也好。”
    “所以你原谅我了？”
    “嗯，我原谅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哄你儿子吧，小茜暑假不过来，你又马上不用去上班了，有你烦的了。”
    “那你就真的是对小茜不够了解了。”
    看着老婆走进浴室，杨阳揉着自己的脸，嘀咕着。
    也许华小茜刚开始几天会听华磊的话，但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她又该开始上演逃亡大戏。
    不过这样的话，杨阳还真有点同情华磊，一边是事业，一边是孩子，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