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树下的方信预料到了王胖子这一个耳光会下重手，但显而易见他没想到王胖子的重手是这么重。
    被击中的一瞬间方信感觉到了天旋地转，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只剩下了钻心的疼痛，他趴在地上，久久没有缓过来。
    张小剑在考虑要不要叫120的时候，看到了方信用手支撑起了地面，但第一下没起来，又趴在了地面上，然后没有了第二下，和刚刚的姿势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后脑上的黄树叶掉了...
    这幅画面莫名的有些喜感，以至于张小剑笑出了声。
    老王则抽着烟没笑，一脸凝重，脑袋里在想着，自己是真的眼睛瞎了，为什么要为这种人的公司干了十几年。
    本来他以为这一巴掌下去会很解气，至少把今天晚上的不尊重全部还了回去，可打完之后，却没有丝毫的畅快感，反而越想越觉得憋屈。
    光阴似箭，他在立行广告公司从一个瘦子变成了胖子，从一个年轻人变成了中年人，从一个单身狗到谈恋爱，到结婚，再到...所有时光全在这里。
    老王觉得有点想哭，但憋了回去。
    这时，大槐树下的方信终于站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他那张大长脸，在今晚格外明亮的月光映衬下格外耀眼。
    遭受重击的左边脸颊高高鼓起，看不见老王的手印...因为所有皮肤全部红肿，鼓的太高。
    张小剑又笑了，不由得道：“老王，没看出来啊，你劲儿怎么这么大？”
    老王：“可能是最近过的太憋屈了。”
    张小剑刚想询问，那边挨了一巴掌的方信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恢复了神智，恢复了行动能力，大脑已经被打懵的方信现在脑袋里都是怒火。
    只是越走，气势越弱...
    因为他回想起了，是他提出的私了，他很害怕老王作为穿针引线，检举他和他的公司。
    以至于他走到了张小剑和老王面前之后，已经气焰全无，抬起的手指尴尬在半空，一个字没说出来。
    张小剑很理解方信现在的心里状态，不过就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和老王的地位反转，被老王这个他十几年的下属，整天没事使唤的下人打了狠狠一巴掌之后有了屈辱的感觉，以至于现在冲到了他们面前，但理智还是能左右方信的，所以他现在只是指着人，却一个字没说出来。
    但张小剑从来不是惯孩子家长，指也不行。
    所以他看着方信道：“私了是私了，公事还是要公办。”
    这句话是提点老王...
    你们的私事，是你们的私事，现在已经了了，但方信的公司要是有什么问题，那是公事，公事...没了呢。
    方信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意识到好像自己又犯了大错。
    老王看了一眼张小剑，没开口，实际上他虽然知道一点什么，但大多捕风捉影，反而方信服软的速度之快，才让老王觉得，公司内部的问题好像还不是小问题...
    想起方信和财会那点破事，他皱着眉头道：“你不是偷税漏税了吧？”
    方信左边高高肿起的脸颊又红又肿，听到这句话之后，另一半脸迅速苍白如纸。
    这一幕真是惊到了张小剑，因为方信的脸的确左边犹如火山，右边犹如冰窟，用脸色而不是那啥，诠释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你方信还是第一人。
    而且这变脸的速度，比川剧也差不多啊。
    最重要的是，你这个脸色说明...你特么是真的偷税漏税了...
    ——————
    方信并不知道他今晚到底有多蠢...
    不说当着下属的面，给老下属一个耳光多寒人心。
    他在听到看到张小剑的律师团，以及听到张小剑准备调查他们公司时慌了...慌了就是不打自招了。
    不打自招想要私了也就算了，毕竟老王也不知道确切的事情。
    可是被老王一个耳光打了之后，可笑的自尊心又冒出来，你要真死磕到底也行，到老王和张小剑眼前后又怂了。
    以至于老王一句你是不是偷税漏税了，让本来就做贼心虚的他脸色忽然变得异常难看。
    坐实了老王的猜测...方信自己能把自己蠢哭。
    张小剑一眯眼，没再说话。
    老王也明白...这真的应该是有事，也不说话了。
    方信则想给二位爷立刻跪下，但要真跪下，那就等于真承认了，绷着脸他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幸好，这是负责这事儿的片警走了出来，看着门前的三人，看到方信脸上高高肿起的脸颊，他问了声：“私了了？”
    张小剑：“嗯。”
    老王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片警儿又道：“那行，进去签个字就散了吧。”
    ————
    方信进入派出所签字时，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这回，他右边脸不白了，和左边脸一样红，整个人还冒出着虚汗，好像刚被开水煮过。
    因为这些目光太灼热，太让他不好受...
    一部分目光来自陪着他去kvt的三个妹妹，之前他把自己吹的神乎其神，把李总吹成了江城的至高神，现在全特么蔫了....被女人这样看很不好受，尤其是被想上的女人这样看更不好受。
    另一部分目光来自，立行广告公司的下属们...他们有点不敢过分看老板那肿起老高的脸颊，因为很不礼貌...就像你在街边看到瘸腿的，你也不会一直盯着人家瘸了腿一直看一样...
    但你会时不时的偷瞄....
    可方信因为现在过于敏感，能敏锐的捕捉到每一次的这种偷瞄目光，这让他感觉自己的面子已经被放在地上踩了。
    最后一部分，来自于张小剑的朋友们。
    尤其那十二个律师，目光一直盯着方信，似乎特别想从他身上挖出点违法乱纪的事儿..这让方信感觉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反正，签一个字屁大点的功夫，让这位广告公司的老板觉得无比漫长。
    好不容易完事了，方信谁都没理，掉头就走，走出办公室，他看到了走廊中的张小剑和一位西装革履的律师。
    两人没看见他，正在说话。
    张小剑说的是：“老闫啊，你说作为一个守法公民，知情不报是不是也算犯法？”
    “算啊，严重的都有量刑。”
    张小剑：“那税务局举报电话多少？”
    那边刚走出来的方信身体再次僵住...难道就因为这一个耳光，自己要撇下公司连夜跑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