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好消息
    我满意地看着手上的婚戒，简直跟新买的一样褶褶生辉，一点都不像已经戴了十几年。上周末在洗杯盘时，偶然发现围绕着主鑽石的一圈小碎鑽中竟然掉了一颗，我心疼不已。拿去老友开的凤凰珠宝店估价，他只跟我收八千块，说是小碎鑽其实不值钱，算克拉以上的鑽石才较有价值，还顺便帮我洗了洗戒子。欣赏着这只戒子，勾起了那晚的回忆。
    在欧文和我求婚的前一晚，我思考着自己对于人生和爱情的态度，其实和老妈挺相像的。我沉溺于往日失败的恋爱经歷，那些被背叛、辜负的不安与愤怒情绪之中，无形中对自己失去了某种自信，始终没有真正相信欧文对我的爱，当然也没有全心全意地去爱他，害怕又被伤害。或许我应该学习外婆的勇敢，就像法兰克也说过，没有尝试过，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就当我改变想法后的隔晚，欧文竟然对我求婚，于是我当场答应。如今想到他当时错愕的表情，仍觉得好笑。
    耳边突传来老妈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戒子修好了啊！你前天拿粽子回家时没戴结婚戒子，我还以为你们离婚了。」
    自从读了外婆的日记，以及那夜和老妈促膝长谈之后，很心疼老妈经歷过的一切，我决定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做个温顺的女儿，但是每每老妈一开口，仍常常令我血压立刻升高。
    我深呼一口气：「妈你实在很夸张耶，不要把每件事情都想得那么负面。」
    「妈你放心，我们的感情还是好得很，像是新婚一样。」欧文用嘴型给了我一个吻。
    欧文对于老妈和我而言，他的存在就好像是汽车引擎中的润滑剂，使机械可以顺利地运转，令我和老妈的关係不卡住。
    我求饶着说：「拜託喔，我们都结婚十几年了，欧文你说话不要说那么肉麻好不好。」
    老妈笑呵呵地说：「你老公就是会说话。你们一直不肯生小孩，我实在很担心，但是看你们感情还是那么好，我就放心一点了。」
    我心想，老妈还真是有毅力，关于劝我们生小孩这件事，竟然可以持续唸了十几载：「妈，我已经四十几岁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生小孩这件事了啊。法兰克下个礼拜都要当爸爸了，你等着当曾祖母就好了。」
    对了，法兰克后来和好同学莫莉终于成了男女朋友，交往数年后却因故分手。法兰克心碎之馀，决定来台湾唸大学兼疗伤，后来交了一位台湾女友之后便定居台湾。
    老妈：「如果你们从没打算生小孩，那当初干嘛结婚！我不小心怀你的时候都快四十了，你生出来也很正常。还有人家那个林青霞和伊能静，也都是四十几岁才生小孩。你现在赶紧怀孕，小孩生出来还可以当法兰克儿子的玩伴，刚刚好。」
    听了这些话，刚才平稳的血压又高了起来。老妈老是有意无意地提醒我，她当初根本没有打算要生老二，我是一个意外。还有当年老妈听说我们订婚后，是谁像个坏掉的唱盘一样停不下来，天天逼着我们赶紧结婚的啊。那些对话情景还歷歷在目。她那时的说法是：「就算不生小孩也得早一点结婚啊。将来你老了，至少要有一个伴，那我也可以放心的死了。」
    我于是偷偷指着餐厅里，坐在靠近门口的那位年轻妈妈，她有一个看起来大概一岁多左右的小孩正在吃，不，是正在玩食物。那位妈妈正手忙脚乱地捡起被她女儿丢在地上的食物。
    「你们看看那位妈妈，她的表情像不像是连续杀人犯一样？」
    老妈：「什么连续杀人犯，看看你说的多夸张，小孩长大就可以不用你操心，他们会自己照顾自己。」
    于是我又用眼神瞄着坐在我们右手边的那桌客人，是一对年纪和欧文与我相当的夫妇，他们夫妻努力试着和正值青少年的儿子讨伦学校功课的事，但是那个儿子眼睛都没有离开他的手机半分鐘，一直「喔、喔的，敷衍他的爸妈。」
    「你们看看那个身材壮硕的爸爸是不是像座火山？看吧，火山快要爆发了！」
    果然我话才说毕，那位爸爸便生气地大声说：「你妈妈和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看你平常躲在房间里，根本就是在玩手机，不是在看书。我得没收你的手机！」
    一听到没收手机这句话，男孩像是被火烧屁股一样，立即反应过来大声抗议：「爸，我昨天才小考完耶，是妈妈说我考完试就可以玩手机的。你不可以这样，不公平！」
    「是你妈答应，我又没答应……」
    那对父子一来一往，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大，用餐的客人都忍不住侧目，那位妈妈赶忙当和事佬，让他们降低音量，不要在公共场所吵架。
    我：「小孩是会独立没错啦，不过可要等很多很多年！」
    老妈：「你现在再不生，过几年就真的来不及后悔了。不然，可以考虑学学美国人找个代理孕母好了。」
    趁我又开口之前，欧文赶紧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妈妈的碗里：「妈，这个红烧肉餐厅煮得很软，你牙齿不好可以多吃一点。菜够不够多，还要不要多叫一点？记得你喜欢吃这里的砂锅鱼头。」
    服务生刚好来加水，欧文便没等老妈回答，又加点了一道砂锅鱼头。
    「不用了，这些菜已经够多了，我们三个人吃不完了。」
    「多叫一点没关係。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家，你明天就不用煮饭了。」
    老妈眉开眼笑着说：「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法兰克的特殊来电铃声。我前几天才刚将他的来电，设定为欧洲合唱团的「thefinalcountdown」。虽然那首歌是为了纪念殉难的太空人，不过生小孩这件事，也是差不多一样壮烈！
    欧文：「该不会是他老婆要生了吧？」
    老妈：「第一胎通常是会迟几天啦。」
    我按了扩音键：「什么，你们现在已经在医院了啊，护士怎么说？」
    法兰克的声音听起来还挺镇定：「护士说阵痛的频率还不够频繁，还有得等。不过因为羊水已经破了，她让我们留在医院。」
    欧文：「你手机有没有充电？」
    法兰克：「有。」
    欧文「好，那你先快去陪你老婆吧，我们随时电话保持联络。」
    老妈激动地问：「要生了啊，那我们菜才刚点怎么办？快一点跟他们说要改成外带。」
    我：「妈，不用紧张啦。因为疫情关係，我们又不能进医院，我们可以安心的吃饭。」
    后来老妈还是坚持要外带回家吃，说是餐厅太吵讲电话不方便。我虽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但还是顺了她的心意。看着老妈挽着欧文的手臂，心急的要走去停场拿车的背影，我忍不住地笑了。
    此时，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法兰克又传简讯来吗？我拿起手机一瞧，画面显示是来自脸书的简讯：「您好，我是文欣。你前几日发了讯息给我。很抱歉，因为我没有天天使用脸书，现在才看到你的简讯。是的，我的生母叫做徐爱芬，我的父亲叫做林孝儒。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
    「啊，我终于联络上我同母异父的姊姊了！」
    ～完～